师父说王二师父只是想起来了这一切,回到原来的生活罢了。
七皇子也是听说了王二师父失忆的事情,叹息了许久,觉得王二师父这般做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在山下,一定有他牵挂的东西。
只是想到王二师父对师父那般好,便觉得这王二有些不可能不告而别……大抵是遇上了什么事情罢了,但是看到那面无表情的师父,这话便说不出口,生怕被师父骂。
骆雪呢,只当他没有来过便是了,对他这不告而别,也有了些个的薄怒——便是她骗了他,但是这三年为他恢复记忆、替他挡了多少波在这长溪山附近的居心不良的侯府人…到底是还清了之前的孽债了,弄这些不告而别的戏码,着实气人得很。
每当想到这些,骆雪便觉得白桃茶都苦了起来,干脆当这人不存在,其他人也有眼色,不再提那王二的名字。
然而很快骆雪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去纠结这不告而别的王二了。
那边是,山下的庄子上来了人,原来留在庄子的侍女倒是聪明糊弄了过去,但是这传来的消息却让骆雪有些奇怪——
骆府准备接她这个在外面已经待了四年的长女回府。
若不是这件事情,骆雪都快把这骆家给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他们这么一来,便让她之前的计划被打断了——毕竟她作为幼安郡主的身份还搁在那儿,为了不露馅,这一趟是必须得回去的,就是不知道那骆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总不是那一府的人良心发现了,觉得把她丢在宅子上四年冷落了她?
骆雪又回忆起了最近的邸报,骆家可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最后还是杏暖提醒了她——她的婚事。
骆雪当这明晦居士久了,都快忘了自己这一世是个姑娘了,不过她现在已经二十岁了,这骆家才想起了婚事?
随后一封家信过来,骆雪看了看,没成想,这一会倒是被杏暖猜对了,还真的是婚事。
这骆府倒是真脸皮厚,当初把她送来这荒芜之地四年,蹉跎了最好的年华,等到这二十岁再议亲,加上这一双腿,便可以随便给她安排一个四五十岁的当续弦什么的,便是皇室的宗祠都不会对这个安排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个年纪加上残疾……
果不其然,那信里头便提到了那丧偶的潘国公爷,说他年轻有为,是为良配,让她回京相看相看……
骆雪合上信,杏暖已经气得不行了,大骂那狼心狗肺的骆静月母女,恨不得将这些人暴打一顿。
如果是一般的闺阁小姐恐怕已经有些心动了,但是即便是时常为骆雪念邸报的杏暖都知道,那潘国公爷已经四十岁了,也好意思说“年少有为”?而且他已经娶了三任续弦了……将这般的人介绍与他们郡主,可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面推麽?
骆雪略一思索便知道是为何了——这段时间山西流寇猖狂,皇帝有意思点那潘国公爷去剿匪,要是潘国公爷带上她的那位不成器的庶兄,怕是便可以平白赚一个军功,骆府上下便不用为那不能承爵但是备受宠爱的庶子担忧了。
更何况要是攀上了这潘国公的关系,那么她亲爹在朝中的地位也就稳了。毕竟骆静月马上要努力与人争那太子妃之位,亲爹越稳越好,这不,就盯上那快要被人遗忘的骆雪了。
大抵她在这一家子眼中,也就这么点利用价值了,这么点儿苍蝇大的事情便要她去当续弦?
骆雪垂下了眼眸,露出了一个冷笑。
倒是杏暖在一旁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郡主,这番不嫁,以后老爷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您可想好了?”
骆雪勾唇一笑,“谁说我不嫁了?那明晦居士不是正好是个良配?”
杏暖愣在了原地——
明晦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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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便又是检查七皇子功课的日子,骆雪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邸报,少有的称赞了他,末了,笑道,
“四年之期已过,小七已经可以出师了。”
七皇子这才恍然想起来,原来这四年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但是这出师这话说出来之后,两个都有些沉默,七皇子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也微微红了眼睛,少有的,师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温和道,“这次回去之后,便是大人了,莫要让为师失望。”
七皇子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和师父说了些话之后,他便退了下去。
虽然很舍不得师父,舍不得青绒居的日子,但是他知道,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要是就这么在青绒居窝上一辈子,别说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他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他记得四年前自己跪在那里想过的话,此番离去,破釜沉舟,死不回头。四年前他如同丧家之犬,孤傲地想自己一定要杀回洛阳,夺回一切,为母妃伸冤,将那人面兽心的太子踩在脚下。
他没有忘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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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雪让人帮忙给小七收拾起了行李。
所幸的是小七的长相与四年前相差不大,顶多是长开了,还算是好认,不然光凭那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玦,皇帝还不一定会认他。
骆雪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份经历,基本上就是抄袭了王二,说小七是坠崖然后失忆,被一秀才所救,回去当儿子养了,前些日子秀才去世,他才恢复记忆找回来的。
已经将地点和村庄都确定过万无一失之后,骆雪便将这一套说辞与小七说了。
七皇子打包了行囊,依旧是带上了那老太监,和师父拜别之后,便直接上路了。
他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了,在师父的教导下聪明了不少。
这一路他与那些商旅搭伙一起去洛阳,在路上遇见了两次劫匪,竟然都没有动手,便是凭那三寸不烂之舌便将那劫匪吓退了,让这一群贾人对这位小公子赞叹不已。
小七心中感激师父的教诲,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然而走到一半,便见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在侍卫的护卫之下与他们擦着过去,那些个贾人都被这辆豪华的马车吸引,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那绢布,那珠子……
七皇子一回头,便看见了那辆豪华的马车,一瞬间眼睛都瞪大了——他对那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果然一看那侍卫,不正是那青绒居的护卫么?
七皇子忙拦下了车,那护卫自然认识这是七皇子,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这样撞上了,骆雪听到了那小徒儿的声音,便让他进来了。
七皇子进了车厢,果然看到了正在喝茶撸狗的师父,又惊又喜,
“师父你怎么下来了?”
骆雪慢悠悠地应了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下山找你那不见踪影的王二师父。”
“顺便,你那父皇最近催得紧了,我便去那洛阳看上一看……”
七皇子心中感动,自然知道师父下山不可能是因为皇帝催得紧,而是……
大抵便是为了他这不成器的徒弟,准备下山为官了。
但是他说了不能够将师父牵连进去的,这番师父要是为官,必然与他一派,若是失败了……
七皇子这厢又是欣喜师父能来,又是担忧要是以后不成该如何,转头便被师父拿书敲了脑袋,“不管你的死活,你当你师父是什么人?”
骆雪冷哼一声,“还不下去?你要全天下都知道你这刚认回来的七皇子和明晦居士关系亲密?”
又被师父骂了,七皇子只能灰溜溜地滚了出来……
杏暖在一旁叹息,这可怜的七皇子,要是知道他师父是因为被逼婚了才回洛阳的,恐怕就不能这么感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秃这几天赶论文,今晚还没有写完TAT要赶论文
今天有点儿短小orz
明天写长点儿好的啵
谢谢睡不醒酱的地雷啦!
第62章 恶毒贵女成一代帝师十二
幼安郡主骆雪回洛阳的事情, 在洛阳城里面没有掀起一点儿的波澜, 和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不少人议论纷纷相比, 要低调了许多。
这幼安郡主之前是洛阳的风云人物, 是得到了洛阳第一美人名号的人,和这美貌相提并论的便是她那毫不留情的笔触, 当年也不知道惹得多少人怒目以对,甚至她被送去了庄子上, 还是同情的少,觉得大快人心的为多。但是四年过去了,当年和她一起谈笑的闺中好友们都变成了夫人了, 说不定孩子都有俩了,渐渐的,这位曾经名动洛阳的郡主, 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当中。
此番回洛阳, 非但一点儿水花都掀不起来, 在骆府, 几位主子都没有怎么在乎,只让人送去了西边的院子里面, 要不是她还有那郡主的封号, 便是正门都不让进了。
骆雪倒是不在乎,唯有杏暖气得脸颊一鼓一鼓的。这西边的院子瞧着也磕碜, 之前她的清桐院都让那骆静月给占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大夫人的贴身侍女南湖便过来了,顺带带了好几抬的东西过来, 进门便带了三分笑,和杏暖寒暄了几句,大抵便是几年不见之类的话,得知了郡主还在睡觉,便没有再要求见郡主了,只是让后面跟着的人,将好几抬东西放在了地上,然后笑道,
“大夫人听说郡主回来了,心疼得紧,昨日路途劳累便没有来探望郡主,怕郡主不习惯,便送来了几抬东西……”
杏暖微微一笑,抬起了帘子,让南湖进来了。
南湖便指挥着人帮忙摆东西,然而进来的瞬间,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屋子断然不是之前刚刚来的时候的样子,地上已经铺上了上好的狐皮当地毯,毛茸茸白花花一片瞧着竟然是最珍贵的银狐皮,前些日子二小姐想要几块银狐皮当披风,大夫人还拖了关系才找到那银狐皮,没有想到,这样珍贵的皮子竟然在这里只能够当地毯。
更不用说那墙上挂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字画,还有那双面绣的屏风、千金一两的青檀香……
南湖再定睛一看,那掀开的帘子,竟然是用小块的玛瑙拼成的。
二小姐的一整套头面都只有十块玛瑙!
南湖掀开帘子的手微微一抖,回头就叫住了那往里面抬东西的家丁,在杏暖似笑非笑的眼神当中,只说是自己送错东西了,便直接落荒而逃了——
夫人让送来的都是些个二小姐瞧不上的东西过来,和这清桐院里面的东西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送出去让夫人丢人了,倒霉的准是她。
骆雪拿着手上那小七让人送来的信,听到杏暖说道那大夫人今夜又摔了瓶子,浑然不放在心上地摇了摇头——
这些年且不说那郡主的俸禄和田产,光是皇帝源源不断送来的赏赐,就是十个空有封号内里亏空的骆府,都比不上的。加之她还为了那小徒弟与一些个生意人合了伙,资产更是丰厚,便是撑起那小徒儿日后的军粮都绰绰有余,这些东西还真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大夫人之前觉得那骆雪去了庄子上,日子必然不好过,说不定四年里面早就把当初的锐气的眼界都磋磨掉了,更是在那穷乡僻壤见不到好东西,便施舍般送去了那些东西,还想在骆雪那儿讨个慈母的名头,却忘记了她这个处处瞧不顺眼的公主留下的嫡长女,就算是落魄至此依旧是次一品的郡主,比她们家老爷的品级都高。
这事大夫人与那骆静月说的时候,骆静月还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出身普通的母亲的眼界到底还是小了些,便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去。
四年的时间里面,骆静月已经十七岁了,一直迟迟没有婚配,不过她在太学女学的课程还未完成,所以倒是没有人说些什么闲话。她已经取代当年的骆雪,成为了新的洛阳第一美人,求娶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是她一心想要当太子妃,便一一拒绝了。
骆家二小姐心高气傲,觉得这天底下,当是顶顶好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然而这世间顶顶好的男人,不正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太子了麽?
不过这二小姐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毕竟她不光美貌惊人,更加才华横溢,就算是皇帝都对她赞不绝口。见过她的男子都为她倾倒,还还有人宣称娶不到骆二小姐便这辈子终身不婚,这些都给了她自信。加上那作为贵妃的姨母,这番太子妃的位子,便是十拿九稳了。
要是说骆二小姐人生中还有些什么不圆满的话,便是她那个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母亲了,但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骆二小姐也是不嫌弃的,然而这番,她倒是实在无法听信母亲的话。
毕竟待在那穷乡僻壤,就算是她还有郡主的封号,又能够买到什么东西呢……更不用说那些洛阳都千金难求银狐皮了,当地毯?怕是那南湖看差了,将那假皮子当做了真银狐。
当然了,这个想法在第二天大夫人将骆雪叫出来与那张夫人相看的时候,彻底被推翻了。
这张夫人是洛阳贵女中有名的媒婆,做的便是这拉红线帮忙相看的事情,这一番,便是那国公爷托她过来帮忙相看的,毕竟那国公爷这个年纪了,父母已经不在了,便只有托那张夫人帮忙了。同行的还有那国公爷的妹妹。
名义上是来喝茶的,实际上便是来相相看看这幼安郡主的。
本来这国公爷的妹妹对于这幼安郡主是有些不满的,虽说是曾经的洛阳第一美人,但是实在太会惹事了,加上有那腿疾,要不上身上有封号,她还真不愿意哥哥娶这样的人,只怕娶回去实在是家宅不宁。
但是她面上却是不显,只露出兴致盎然的样子,几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无比融洽。
终于,通报一声之后,那幼安郡主便被侍女推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红色掺着金线的长裙,遮住了那轮椅,裙摆上面用束带坠着两颗拳头大的东珠,瞧着别致好看,那花纹也是极为讲究的,重重叠叠绣着木槿花,瞧着那绣工,似乎是洛阳最贵的安秀绣坊的绣品……
几个女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往那身裙子上面瞟,却也注意到了,那郡主脸上蒙着轻纱。
骆静月吃着茶,目光也在那东珠上面打了一个转,垂下了眸子,掩住了眼中的惊讶,看来那银狐皮的事情也是不假了罗?她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茶杯,微微皱起了眉头。
——骆府向来是没有什么资产的,空有这名头,撑着这架子倒是有些辛苦了。就算是她是府上最争气的小姐,在用度方面也是紧巴巴,哪里能够像这位郡主一般将那价值不菲的东珠用在裙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