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绑到霍嘉兰的时候，她脸色一白，急忙道：“大堂哥！我是来给二婶赔罪的！你让我见二婶一面，给她磕个头！磕完我就走！”
“呵……”顾念之忍不住冷笑，走到霍绍恒身边站定，对霍嘉兰挑了挑眉：“你虐待宋夫人十年，磕个头就能了事？——你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
“我不是有意的……”霍嘉兰顿时哭了起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被白瑾宜骗了……”
她哭得无比伤心，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往下淌，脸上的神情非常悲戚，不过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没有鼻涕眼泪弄得到处都是。
顾念之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了，说了光磕头和哭是不管用的。——霍嘉兰，你别以为刑事上没有定罪，你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过了春节，你伤害宋夫人的民事官司，我跟你打定了。”
霍嘉兰没想到还要告她，全身颤了颤，求援似地看向霍冠辰：“二叔，我真的不知道是被骗了……二叔，我爸爸不在了……”
“你住口。”顾念之微愠，出口呵止霍嘉兰：“你提你爸爸什么意思？是说霍冠元大校不在了，你就能虐待宋夫人？这个逻辑我也是不懂，我说了，你别在大年夜跑我们这里哭哭啼啼触我们的霉头。赶紧回家待着，吃好喝好，等着收法院民事官司的传票吧。”
霍嘉兰对宋锦宁的精神虐待，刑事罪责是没有，但民事官司完全有的打。
民事官司打输了不会坐牢，却能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霍嘉兰脸色灰白地坐到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霍绍恒也说话了：“你既然不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按照基金托管条款规定，大伯父那份基金收益就不能再转给你了。我已经给信托基金的管理人打过电话。”
第328章 年夜饭（6）
霍嘉兰刚才还肝肠寸断，现在一听直接傻眼了。
她往后一歪，直接坐到自己跪着的脚上，抬头呆呆地看着霍绍恒，似乎没有听清楚他刚才在说什么话。
霍绍恒却没有再废话了，转身走到霍老爷子身边站定，对着自己的卫兵淡然扫了一眼。
卫兵们不用霍绍恒再说第二句话，已经拿了专门捆人的绳子将霍嘉兰也反手捆了起来。
而门口玄关处的章文娜和章文杰已经吓得高举双手大声道：“不要捆我们！我们马上走！马上走！”说着，这姐弟俩转身就跑出了霍绍恒的官邸。
顾念之忍不住好笑。
特别行动司总部驻地，又不是军部大佬的居民小区，能让他们随便乱跑？
果然没过多久，门口的卫兵就拖了两个被打晕的人进来，对霍绍恒道：“首长，这两人不听劝阻，在外面乱跑。”
钱石惠被双手反剪，捆在背后，一看自己的儿子女儿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立刻尖叫起来：“娜娜！杰杰！你们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妈啊！”
她后悔得不得了，本来就不想来这里的，被章枫撺掇得一时心动，跟了过来，结果是自取其辱！
霍老爷子见自己的孙子孙女被打晕了，怒视了霍绍恒一眼，却没法说他，因为刚才卫兵的话提醒了他。
这里确实不同他们住的军部小区，那里虽然也是戒备森严，但那是对外，住在里面的人行动还是很自由的，至少不会像这样乱跑就会被卫兵抓住一拳就打晕……
说来说去，自己还是低估了霍绍恒心狠手辣的程度。
霍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霍绍恒，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霍绍恒决断自如，不徇私情，确实是他不负众望的铁血风格，可他完全六亲不认，霍老爷子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他本来有两个儿子，后来死了一个老大霍冠元，只剩一个霍冠辰，幸亏章枫又给了他一个儿子宝辰。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没有费过一点心，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等章枫把他带到他面前的时候，章宝辰早就结婚生子了。
他几乎什么都没付出，就有了一个儿子，又多了两个孙子孙女。
那时候章文娜和章文杰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霍老爷子只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到现在都不能让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因此对章宝辰十分愧疚，对章文娜和章文杰更是非常溺爱。
他真心希望霍绍恒能把章宝辰当亲叔叔尊敬，对章文娜和章文杰当亲弟妹疼爱，平时多照顾提携他们。
目前看来，他的目的一样都没有达到。
章枫被绑着手，无比难过地看了霍老爷子一眼，说：“霍老，您就让我们回家吧。文娜和文杰得赶紧送回去检查一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也好马上抢救。”
一番话里夹枪带棒，霍绍恒没有理她，顾念之却听得很不顺耳。
她抱起双臂，抬头看着屋顶，语音清淡地说：“我们的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只是打晕了防止他们乱跑乱叫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吧？”
章枫皱了皱眉头，别过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章文娜和章文杰，继续说：“文娜和文杰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我真怕他们吓出病了。”
“既然这么娇弱，风吹吹就要生病，这寒冬腊月的大晚上就应该待在家里不出来。大过年的非要跑别人家里找抽，怪得了谁？”顾念之不满地又说了一句。
章枫见霍绍恒一声不吭，纵着顾念之跟她斗嘴，心里很不高兴，但她脾气一向很好，从来不跟人争执，可她也不是包子，被人指桑骂槐也能当没听见。
气了半天，终于还了一句嘴：“……这个家姓霍，请问顾小姐你姓什么？”
顾念之噗嗤一乐。
正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想打脸就有人送脸。
她扬眉看向章枫，反问道：“你还知道这个家姓霍？请问……你又是谁？你姓什么？”
顾念之是第一次见到章枫，之前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地位，只是霍家的人，霍绍恒都给她介绍过，如果没有提到过，那肯定就不是霍家人。
所以她敢这么说。
结果她的这句话，真是捅了章枫的心窝子。
如果说章枫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就是她不能正大光明站在霍老爷子身边，跟着他姓霍……
“你管我姓什么？总比你名正言顺。”章枫终于忍不住了，冷冰冰回应了一句话。
顾念之不知道这个打扮得风韵犹存的中老年妇女什么来头，但看她跟霍老爷子比较亲近，还有医药箱，在心里猜她是不是也是医生，所以明智地闭嘴，没有再说话了。
霍绍恒这时看了过来，在沙发上坐定，不动声色地说：“你姓章，名枫，是我家的护士，请问你说你名正言顺是什么意思？”
“妈……您别说了，跟那种小丫头片子吵赢了有什么意思？”章宝辰挪到章枫身边，用脚轻轻碰了碰章枫的鞋。
顾念之看了看章宝辰，还有门口的章文娜、章文杰，再看看章枫，突然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
她是听过章文娜、章文杰叫霍绍恒“大堂哥”的，还偶尔过章宝辰叫霍老爷子“爸”。
虽然霍绍恒只是让她管章宝辰和他妻子钱石惠叫章叔章婶，但顾念之还是很清楚章家人跟霍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如今章枫出现了，还是章宝辰的妈，那就不全明白了？！
章枫这个老护士，原来是霍老爷子的老小三啊……
居然还敢说她是名正言顺？！
呵呵，章枫三婆，你真的要跟一个律师争论什么叫“名正言顺”？
“对啊，请问你说你比我名正言顺是几个意思？”顾念之站到霍绍恒坐着的沙发背后，很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请问你多大年纪了？还跟我比？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不敢跟你比名正言顺。”
这不是在讽刺她不清不白吗？
章枫气得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唇角不断抽搐，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跟顾念之继续争下去。
章宝辰说得对，她跟顾念之这个小孤女有什么可争的？
“章护士长今年都六十多了。顾念之，你才多大？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霍老爷子不满了，看见章枫满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为她撑腰。
顾念之嘟了嘟嘴，不情愿地对章枫说：“对不起了，是我不该跟你说话。不过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做护士呢？我国女性的退休年龄是六十岁……”
她话还没说完呢，霍绍恒目光轻闪，声音里带了笑意：“嗯，念之说得对，章护士长已经六十四岁，论年龄，确实应该退休了。”说着，他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赵良泽说：“你记得过年后去军部一趟，让他们给祖父再派一个护士长。——至于章护士长，你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
第329章 年夜饭（7）
“你说什么？！”
“退……退休？！”
章宝辰和钱石惠夫妻俩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一直委屈着没有说话的章枫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下意识攀住霍老爷子的胳膊，死死抓着他，求肯地看着他，风韵犹存的双眼一下子蕴满了泪水。
章枫使劲儿摇头，哽咽着，却还是没有说话。
但她激动的神情和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退休，或者说，她不想离开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被霍绍恒一句话也是震得半天回不过神。
他听见霍绍恒的话了，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阴世雄瞥见霍老爷子一会儿灰白，一会儿发红的面庞，有些担心霍少的话刺激到老爷子。
毕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万一被气出三长两短，谁知道姓章的一家人出去会怎么说？
他连忙越众而出，指着霍嘉兰、章文娜和章文杰这三人先命令卫兵：“把他们先抬到外面的车里看守起来，然后去门口守着，不许一个人进来。”想了想，又说：“陈医生例外。”
卫兵看了看霍绍恒，见他无动于衷，就知道他也不反对，连忙应了声“是”，然后抬着这三人出去了。
霍老爷子这时一口气缓了过来，对霍绍恒怒道：“退休？！亏你想得出！我知道你看他们不顺眼，一直想赶走他们！我今儿就跟你说清楚，她……”一边说，一边已经颤抖着手指着章枫：“就算退休，她也绝对不会走！”
“祖父，章护士长已经六十多了，她从二十多岁就跟着您，辛苦了一辈子，您就不要不近人情了吧？”霍绍恒掏出一支烟，气定神闲夹在手间，在手掌上弹了弹，说得好像他根本不知道章家人跟霍老爷子的关系一样。
霍老爷子冷笑，站直了身子，脸色阴沉下来，“绍恒，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祖父，我是依法办事，哪里绝了？”霍绍恒摊了摊手，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那样高大伟岸，一站起来，立刻将站在沙发背后的顾念之挡得严严实实。
巍峨的背影挡在顾念之面前，非常有安全感，但顾念之却从那个从不屈服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寂寥。
在那个家里，霍少一直是觉得孤单的吧……
顾念之心里一跳，定定地看着霍绍恒的背影，目光专注又炙热，无法掩饰的爱意结成一张网，将前面的背影密密麻麻网在里面。
赵良泽站在她和霍绍恒的斜后方，本来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瞥见顾念之缱绻至极的目光，全身一震，立刻放下胳膊朝顾念之走了过去，轻轻咳嗽一声。
顾念之回过神，不动声色往旁边让了一步，从沙发背后走了出来，站到霍绍恒身边，默默看着客厅里的情形。
偌大的客厅里，卫兵和勤务员们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霍家人、章家人，还有顾念之、阴世雄和赵良泽三个外人。
但顾念之、赵良泽和阴世雄可以算是跟霍绍恒共进退的，不算是外人。
客厅里静悄悄的，除了章枫偶尔的哽咽声压抑着从牙齿缝里传出来，根本没有别的声音。
赵良泽只好出声劝道：“霍少，要不去那边的小会议室说话？”
一楼有个小会议室，是给霍绍恒用作特殊用途的，里面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和录音器材，而且还有反录音、反摄像的干涉装置。
就算有人偷偷带了手机，或者间谍录音录像器材进去，也不能发挥作用。
霍绍恒想了想，马上转身：“那就进来吧。”
一行人从客厅撤离，来到一楼的小会议室。
刚关上门，霍老爷子就受不了了。
他此刻出离愤怒，章枫的隐忍，这么多年不计名份的陪伴，对小儿子一家大小的歉疚，统统化作对霍绍恒的不满。
“我知道了，绍恒，你年纪大了，军衔高了，就可以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是吗？”霍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说得很慢，但却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霍绍恒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依然笔挺，他说：“祖父别说气话，我从来没有不敬您的意思。”
“没有不敬我的意思？！”霍老爷子唰地一下拉起身边章枫的胳膊，“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你还敢说你没有对我不敬的意思？！”
顾念之看得心头火起，握了握拳头，忍不住要跟霍老爷子理论一番。
霍绍恒却飞快地抬手，在她肩头摁了摁。
顾念之只好闭嘴，抬头看着霍绍恒，满脸的不值和愤怒。
霍绍恒垂眸看着那张为他打抱不平的小脸，心底深处最后一丝隐隐的不平被奇迹般的抚慰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愤怒到无法言说的孤独少年。
他学会妥协，学会平衡，也学会深谋远虑和隐忍不发，但这一切，都是以他越来越强大的实力为基础的。
因为没有实力反击的人，不配说隐忍。
现在就是他反击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