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见顾念之一脸震惊纠结的样子,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这玩偶娃娃走过来,递给顾念之,“念之,你还记得这个娃娃吗?”
顾念之看了看何之初手里的玩偶娃娃,又看了看何之初,想了好一会儿,认真地说:“何教授,您从哪里弄到的这种玩偶娃娃。”
据她所知,这是她小时候那张照片里抱着的玩偶娃娃,不管是华夏帝国,还是别的国家,都没有这种玩偶娃娃出售过。
她的那些玩偶娃娃,是霍绍恒找人按照她那张照片里的样子定做的。
难道何之初也拿去定做了?
但是他从哪里知道那个玩偶娃娃的样式?
还是霍绍恒那边有人泄密?
这一转眼间,顾念之的脑子里就想到了无数可能,但没有一个可能,是何之初设想的那种可能。
当何之初听到顾念之将她的疑惑全部问了出来,无语地差一点将那玩偶娃娃扔到28楼楼下去。
“……你觉得我是从你那里偷来的玩偶娃娃,然后照样定做的?!”何之初冷笑连连,将玩偶娃娃扔到沙发上,“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仅什么都不记得,而且还能黑白不分!”
顾念之眨了眨眼,“何教授,您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之前意识到何之初可能跟她遗忘的记忆有关,现在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她觉得很是慌乱,没有霍绍恒在身边,她就没有主心骨,不敢自己拿主意,做判断,特别是这种跟自己身世有关的重要问题。
可霍绍恒刚才就在这里,他明明也意识到何之初可能跟她遗忘的记忆有关系,明明知道她多么依赖他,却还是将她留了下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
在心底深处,顾念之发现自己居然对霍绍恒有了一丝怨言……
不行,要赶快掐掉这种念头。
顾念之暗暗警告自己,霍少对她做得够多够好,她不能得寸进尺,更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和担子都放在霍绍恒身上。
可她多希望霍绍恒这个时候能在她身边,这个世上她唯一信任的人。
为什么他要走呢?
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下?
顾念之在自怨自艾和努力振作两种矛盾心情中挣扎着,看见何之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后来沉到极处,居然云开雾散了,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彬彬有礼。
“念之,这个玩偶娃娃,你一点都不觉得熟悉?”何之初将所有的情绪冰封在内心深处,连顾念之都被他隔绝在外,这个时候,他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对顾念之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这样的何之初,她更容易接受。
再没有感觉到何之初情绪的波动,顾念之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她努力不带感**彩,客观地说:“熟悉,当然熟悉。我家里有很多这样的玩偶娃娃,一模一样的衣裳,一模一样的样貌,如果不是这玩偶娃娃看着有些陈旧,我会以为何教授是从霍少那里借了我的玩偶娃娃。”
“你还看得出来这个玩偶娃娃有些年头了,说明你的观察力确实很敏锐。”何之初再一次将那玩偶娃娃递到顾念之面前,“你再看看,仔细看看。”
顾念之犹豫着伸出手,终于从何之初手里接过了玩偶娃娃。
她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发现这个玩偶娃娃确实很旧了,粉紫色雾蒙蒙的公主裙都掉色了,裙边起了毛边,显示应该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娃娃的脸颊那里甚至磨损了一层。
将娃娃翻过来之后,顾念之看见娃娃的背后脖颈处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顾念之”……
应该是用某种刺青用的墨水写的,墨水的痕迹深入到娃娃的肌理,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褪色。
顾念之瞪着那三个字,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将那玩偶娃娃抛在沙发上,远远地挪开了,匆忙移开视线,看都不敢再看那个玩偶娃娃。
因为那就是她的字迹啊!
刚才她才抄过一份检查,那种螃蟹似横爬的字迹,只有她才写得出来啊!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模仿她的笔迹?
可那人干嘛要模仿她的笔迹在玩偶娃娃身上写她的名字?
“怎么了?看着这三个字有些眼熟?”何之初慢条斯理将顾念之刚才写的那份检查拿了出来,和那个翻过来的玩偶娃娃并排放在茶几上,“像不像一个人写的?”
顾念之扭着头,执拗地说:“……也许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呢?我的笔迹又不是什么墨宝,要弄到又不难。”
“嗯,模仿你的笔迹是不难,但是很多年前就弄到你的笔迹,并且模仿,就不太容易了。”何之初手指轻叩茶几,发出淙淙的声音,“再说,为什么要模仿你的笔迹?六年前,你才十二岁,还不够刑事责任能力,就算你有家财万贯,你的签名都没有法律效力。”
说白了,要做假,一是求财,而是求权。
如果二者都不可能实现,那是为了什么?
脑残人做脑残事?
顾念之一时语塞。
是啊,她一介孤女,本身无财无势。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伪造她的笔迹,也是要在她成年之后,费尽心机地伪造一个未成年人的毕竟,智商呢?
都不要了吗?
顾念之也觉得自己的假设不成立,那么只有一种结果,这个玩偶娃娃上的笔迹,不是伪造的?而是真的?
许多年前,幼年的她曾经拿着笔,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在自己最爱的玩偶娃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表示这个娃娃的归属权?
确实挺像脑残萝莉时期做的那些幼稚事……
顾念之垂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何之初看见顾念之这幅模样,无端有些心软。
他也知道这个玩偶娃娃的冲击有些大,因此也没有吭声,等顾念之自己消化这个结果。
第443章 试探往事(5)
顾念之的心里升起无数种情绪,在脑海里翻滚、涌动,重叠在一起,好像要发酵,但迷雾始终就在前方,影影绰绰,挡住她回望的路。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十二岁之前的事,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当她努力回想的时候,一到十二岁那年车祸的关卡,她的脑袋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但是在何之初这里,她不能出声,一定不能。
可真是太疼了,像是有人拿着钢锯,一点点在她大脑里割据。
她甚至能听见嗤啦嗤啦的声响,伴随着那声响,就是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
顾念之对疼痛的忍耐力比一般人都强,但这时她也忍不住了,两手捂着头,整个人缩在转角沙发上,痛苦地呻吟出声。
何之初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念之?你头疼了?那就不要回想,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
看着顾念之脸色煞白,两手痉挛般捂着头,全身缩得跟虾米一样,在沙发上不断抽搐,何之初眼角都红了。
他冲了过去,一把将顾念之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摩挲,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就像她小时候,依偎在他怀里,半夜和他一起去看昙花盛开的样子。
可是现在没有盛开的昙花,只有一回想往事就无法克制剧烈头疼的顾念之。
何之初的怀抱和霍绍恒一样火热。
顾念之被剧烈的头疼折磨得无法思考,也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
她只想闭着眼睛,疼死过去算了。
这种折磨,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头疼,她想她要撑不下去了。
如果就这样疼死了,可怎么办呢?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霍绍恒说,她还有好多心愿没有实现,她还想嫁给霍绍恒,跟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像霍绍恒,一个女孩,像她,然后一家人亲亲热热过一辈子……
这也是一种奢望吗?
顾念之发出一阵低低的啜泣,然后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情绪居然有失控的迹象。
何之初索性将她更紧得抱了一抱,颤抖着唇,在她头顶发心留下一个吻,然后放开她,冲到自己卧室拿了一个药瓶出来,从里面倒出两粒药,掰开顾念之的唇,给她塞了进去。
顾念之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唾沫,将那两粒药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药力发挥效应,顾念之的疼痛止住了,她蜷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何之初给顾念之搭上一条毛毯,给她的脑袋下方垫上一个枕头,让她能睡得舒服点。
然后一个人坐回单人沙发上,关了客厅的顶灯,只留一盏沙发旁边加了罩子的落地灯,发出暖黄的光。
他单手撑着下颌,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念之的睡颜,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顾念之的手机响了起来。
何之初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走过去看了看顾念之的手机。
原来是霍绍恒打来查岗的。
何之初唇角露出一丝讥嘲,没有滑开手机,依然接了霍绍恒的电话。
“霍先生?”
霍绍恒刚刚开完会,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顾念之应该已经回去了,就是不知道睡了没有。
霍绍恒先前叮嘱过顾念之回宿舍之后要给他打电话,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居然是何之初。
霍绍恒的唇角一下子抿紧了,但声音还是从容不迫地低沉:“何教授?您怎么会拿着念之的手机?念之呢?”
何之初看了看在转角沙发上熟睡的顾念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念之睡了。”
霍绍恒停下脚步,在电梯口站定,声音更加低沉:“何教授,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没有听清楚?那我再说一遍,念之,睡了,要看视频吗?”何之初作势要用手机拍视频,其实他打不开顾念之的手机,是没法用顾念之的手机拍的,除非用他自己的手机……
“何教授,念之在哪里睡的?劳烦您叫醒她,我有话要问她。”霍绍恒脸色渐渐严峻,英挺的后背更加笔直。
“可是她睡得这么熟,你忍心叫醒她?”何之初眯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了看熟睡中的顾念之。
“那好,你可以不叫,我直接过来。”霍绍恒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对身后的赵良泽命令道:“备车,去b大。”
赵良泽听见了霍绍恒打电话的只言片语,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忙答应了,打开耳麦紧急调车。
三分钟后,霍绍恒已经坐在往b大去的专车里。
开车的司机范建这一次发挥了全部水准,无论是抄近路还是抢路口,都是一流水准,关键一个红灯都没闯,完全遵守交通规则。
就这样,他们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来到b大南门。
比平时快了一倍的时间。
霍绍恒的专车径直从南门驶入,直接往何之初住的教授楼开了过去。
专车在教授楼下停好,霍绍恒迅速从里面下车,一言不发地走入楼内的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何之初住的28楼。
霍绍恒没有再打电话,直接摁了门铃。
何之初看了一眼门口的视频电话,发现是霍绍恒来了,扯着唇角笑了笑,慢悠悠走过来打开门,说:“霍先生日理万机,今天居然光临寒舍两次,实在是不胜荣幸之至。”
“开门。”霍绍恒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铿锵有力。
打开房门,何之初顺手打开客厅的顶灯。
雪白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倾斜下来。
熟睡中的顾念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嘟哝两声,翻个身,拿毯子蒙住了头。
霍绍恒几乎是冲进房门,看见的却是顾念之在何之初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略微松了口气,不过看着何之初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善。
“何教授,你玩这样的把戏,不觉得丢人吗?”霍绍恒说完走了过去,俯身到沙发上拍拍顾念之的脸,“念之,醒醒,回去了。”
第444章 试探往事(6)
何之初站在落地窗前面,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勾勒出一个清隽潇洒的剪影。
他两手插在裤兜里,默不作声看着霍绍恒唤醒顾念之。
顾念之睡得很沉很沉,霍绍恒光是叫根本叫不醒她。
他唤了她好几声,发现顾念之还是没醒,最后只好拉开她蒙着头的毯子,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巨大的腾空而起的响动终于惊动了顾念之。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马上又睡了过去。
霍绍恒抬头看了何之初一眼,“何教授,你到底是对念之说了什么话,难道是催眠了她?”
“催眠?霍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没有厉害到这种地步。”
看见霍绍恒想生气又只能极力忍耐的样子,何之初心情好转了,“霍先生,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他昂扬地站在窗前,视线落在顾念之面上,很快又移开,看向屋角的那支古董梅瓶,“天晚了,就劳烦霍先生送念之回宿舍吧。走时记得关门。”
何之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咣当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赵良泽大气都不敢出,跟在霍绍恒身后出了房门,然后很小心地帮何之初带上大门。
两人带着顾念之走到电梯里,赵良泽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霍少,这样带念之回宿舍不好吧?”
总不能就这样把她抱回去……
霍绍恒似乎也想到这一点,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顾念之放了下来。
顾念之几乎是挂在霍绍恒身上,两腿只打晃,软绵绵地根本站不住。
“怎么搞的?就困成这样?”霍绍恒有些纳闷地说,一只手扶住顾念之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侧。
赵良泽盯着熟睡的顾念之看了一会儿,说:“先前九点多的时候她已经说困了,也许真是困了吧。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确实比较嗜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