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说：“……是啊，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直接验证你和顾嫣然直接的血缘关系，而是验证你和顾家的顾念之之间的关系呢？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本来清冽冷漠，但是这时候轻缓地说出来，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低回婉转。
顾念之心里一动，脑子立刻开动起来，喃喃地说：“……不去验证我和顾嫣然之间的血缘关系，而是直接验证我和顾家的顾念之之间的关系，这说明……说明……我明白了！”
顾念之眼前一亮，扭头凑到何之初身边，急切地说：“是不是顾家的顾念之，跟那个顾嫣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只有这样解释，才能为何之初的举动提供完美注脚。
所以何之初一直要证明的是顾念之是顾家丢失的那个顾念之，而不是她跟顾嫣然有血缘关系。
不然何之初何必舍近求远呢？
何之初笑看她一眼，潋滟的桃花眼有种说不出的风流蕴藉，“嗯，还算聪明，总算把这道坎给转过来了。”
“但是……”顾念之又疑惑了，“如果顾家的顾念之跟顾嫣然没有血缘关系，那她们是怎么做姐妹的呢？”
“这有什么关系？谁说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能做姐妹了？”何之初嗤笑着手指轻叩方向盘，“这不用我教你吧？一个家庭里两姐妹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法律上的家庭成员，这种情况不少见吧？念之，你以后别跟别人说你是我的学生，真是丢人。”
顾念之有些脸红了，她在跟顾嫣然的关系上面，确实钻了牛角尖。
何之初的话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眼前豁然开朗。
知道了顾嫣然跟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顾念之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
至于法律上认可的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关系”，无非是几种情况，或者是二次婚姻带来的姐妹关系，或者是收养带来的姐妹关系。
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没有天然的联系纽带，她都不用在乎顾嫣然能对她怎样。
顾念之以手托腮，胳膊肘架在车门一端，若有所思地说：“那何教授是笃定我就是顾家的顾念之？可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
何之初叹了口气，“念之，这就要你自己去发现了。我不做这种无用工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顾念之知道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不相信”还是伤害了何之初，她缩回手，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头，怯怯地看着何之初：“何教授，对不起……”
这样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顾念之。
何之初心里一恸，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信不信这些证据。”
顾念之垂下眼眸，手指再次摩挲着霍绍恒送她的手表，一时不能下结论。
她还要跟霍绍恒好好说说这件事。
霍绍恒他们上一次找的方向，看起来不太对。
他们验证了顾嫣然跟顾念之没有血缘关系，就以为她不是顾家人，便没有顺着顾嫣然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了。
可何之初却另辟蹊径，从顾家的顾念之小时候的病历记录和牙医入手，查出巴巴多斯顾家的顾念之，跟华夏帝国的顾念之是同一个人。
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个顾念之，那她是怎样从巴巴多斯那个中美洲小国家，来到华夏帝国的呢？
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跟着别人来的？
这些事情在她脑海里萦绕，像是迷雾中的一个个节点，只等着迷雾散去，那些节点能一个个连接起来。
何之初没有再说话了，一路沉默着将车开回b大，一直将顾念之送到她宿舍楼底下。
“念之，明天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好好把这些资料看一看，慢慢消化一下。”何之初声音柔和下来，“不过伤感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天，事情已经过去，再追究以前的事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以后你要如何选择。”
顾念之点点头，抱着何之初给她的东西，急不可耐要回到宿舍，马上跟霍绍恒联系。
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看着顾念之匆匆忙忙跑进宿舍楼的背影，何之初叹了口气，他伏在方向盘上，注视着顾念之跑走的方向，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发动汽车离去。
……
顾念之啪地一声撞开宿舍门，见马琦琦不在屋里，应该是去上自习了。
她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除了霍绍恒。
进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顾念之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霍绍恒的专用私人号码。
那边的铃声响了好几声，却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顾念之看了看表，巴巴多斯那边现在应该早上七点多钟，按照霍绍恒的作息习惯，他应该已经起来了。
顾念之没办法，只好又打给赵良泽。
赵良泽很快接了电话，声音轻快地问：“念之，找你小泽哥什么事啊？”
顾念之顾不得跟他开玩笑，马上说：“小泽哥，霍少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霍少？霍少有事出去了。”赵良泽笑得嘴都咧开了，“怎么了？念之也要查勤吗？”
“什么查勤？”顾念之心急如焚，“小泽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霍少！是跟巴巴多斯的顾家有关的。”
“啊？”赵良泽不再嬉皮笑脸，“真的？你有什么消息？”
“……是从何教授那里来的消息。”顾念之没有跟赵良泽多说什么，“你快让霍少接电话啊！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第487章 分分钟教她做人
“何教授跟你说的？”赵良泽严肃起来，“你确定吗？真的是跟巴巴多斯的顾家有关？可以信任吗？”
他们对何之初有很深重的疑虑，不过他们没有让顾念之知晓。
顾念之总归不是他们内部的人，很多消息没法透露给她。
顾念之闭了闭眼，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绝对可以信任，小泽哥，我现在可以跟霍少说话了吗？”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丝不耐烦。
这个时候，她真没有什么心思跟赵良泽打打闹闹地开玩笑。
追寻了六七年的身世近在咫尺，她迫不及待要跟霍绍恒分享，也想听听他的意见和看法。
赵良泽察觉到顾念之的不耐，有些惊讶，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
他想了想，说：“霍少一早上出去见人了，没有带他的私人手机，你要不打他的工作号码？”
“一大早就出去工作了？”顾念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现在你们那边也才七点多吧？霍少又不是在驻地，怎么会起那么早去工作啊？”
赵良泽嘿嘿笑了两声，说：“这是为了配合顾大小姐的时间。霍少昨天跟她约时间要见她，讨论一些公事，顾大小姐说她只有早上跑步和喝早茶的时候有空，因此霍少一大早就去见她了。”
顾念之皱了皱眉头，嘟哝道：“早上跑步和喝早茶的时间是谈公事的时间吗？架子真大……”
“呵呵，念之你说什么？”赵良泽不好说顾嫣然那边的事，已经有军部大佬们介入，从私事变成公事了，自然不好跟顾念之说。
顾念之轻吁一口气，抛开胸口的不快，对赵良泽说：“那我打霍少的工作号码了。”
赵良泽知道顾念之非常懂事，不是万不得已，不征求他们同意，是绝对不会打霍绍恒的工作号码的。
她这样乖巧，赵良泽又有些于心不忍，迟疑了一下，小声叮嘱她：“霍少现在要处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念之，你忍着点儿，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跟你小泽哥和大雄哥说，我们一定能帮你。”
顾念之笑了一下，握着手机走到宿舍窗口，看着窗外校园的夜景，极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心情，说：“小泽哥，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知道霍少去了巴巴多斯，也见了顾嫣然，这件事，就是跟顾家，跟顾嫣然息息相关。”
她没有说跟自己息息相关，因为赵良泽已经流露出一点意思，觉得她大概是有了私人的事处理不了，才找霍绍恒的，她不想他误会更多。
“嗯，我明白。”赵良泽挂了电话，心神不宁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对正在看着电脑做记录的阴世雄说：“念之刚才十万火急打电话找霍少，说是跟这边顾家有关的事，你说何教授是真的对她透露了什么风声吗？”
“啊？何教授？”阴世雄讶然回头，从电脑前站了起来，“你确定？念之说了什么没有？”
“她没有细说，只是要找霍少。”赵良泽用拳头捶了捶额头，“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静观其变吧。”阴世雄冷静地说，“我们各司其职就好，再有更大的变动，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嗯，我是关心则乱。”赵良泽一口喝完咖啡，坐回自己的电脑前面开始工作。
只有工作能让他镇定下来。
……
此时顾家的另外一处海边别墅里，顾嫣然穿着一套雪白的网球衫，额头箍着一道同样雪白的纯棉额带，深蓝色的网球鞋，坐在自己露台的花丛中吃早餐，远处是蔚蓝色的加勒比海，蓝天上还有海鸟盘旋飞翔。
因为隔得远了，嘈杂的海浪声根本听不见，只看见大海的美好和壮观。
霍绍恒戴着一副墨镜，抱着胳膊站在露台上极目远眺，对这里的美景赞不绝口。
“顾大小姐真是会享受，这个地方建别墅，群山环绕，绿水绕郭，远处的海风被那边的山挡了一挡，过滤过海水的湿气，确实是个居家度假的好地方。”
“霍少真是识货之人。”顾嫣然优雅地拿着银质刀叉给自己叉了一口烟肉，再配上几颗自家葡萄园新出的大红葡萄，吃得有滋有味，“霍少不来吃一点吗？”
霍绍恒虽然心里很不以为然，但是眉目间看不出一丝不耐烦，他镇定自若地说：“不用了，我早上吃过早饭，已经很饱了。”
“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为霍少特别准备了一些早餐呢。”顾嫣然遗憾地摇摇头，“这份神户牛排才三成熟，入口即化，霍少真的不尝尝？”
霍绍恒摇了摇头，走过来坐到顾嫣然对面，“现在可以谈公事了吗？请问顾先生到底在哪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顾嫣然狡黠地笑了一下，露出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霍先生难道没有看见我在吃早饭？”
说只有早餐时间给霍绍恒谈公事的是她，现在说早餐时间不能谈公事的也是她，这是在耍人玩吧？
霍绍恒是有些怒气的，但是这怒气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他依然彬彬有礼地点头说：“那好，等你吃完早饭再谈？”
“嗯，不会太久的。”……才怪。
顾嫣然在心底暗晒，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她吃东西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只要霍绍恒看过来，她就抬眸对他嫣然一笑，说：“……等急了吧？”
霍绍恒看出她在拖时间，也拿出手机把玩，慢悠悠地说：“不急，您慢慢吃，这里有蓝天白云，海风浪涛，这么好的景致，我可以慢慢儿看。”
他露出洒脱不拘的神情，就连语气都带了一些帝都官宦子弟的纨绔气息。
顾嫣然对这样的霍绍恒很是意外，她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烟肉吃完了，又开始喝粥。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霍绍恒的手机响了。
他心里一动。
这是他的工作手机，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
但是借着这个电话的由头，他也可以走开一会儿了。
霍绍恒滑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顾念之的号码，更加惊讶，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站起来，对顾嫣然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接吧接吧，没事，我早餐还没吃完呢。”顾嫣然朝他挤挤眼，笑得很开心。
能将前几天对她不假辞色的霍绍恒挤兑成这个样子，顾嫣然真心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碰见对她无视得这么彻底的男人，还偏偏这么对她的胃口。
霍绍恒起身走到刚才站着的露台边上，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这个时候打他的工作电话，顾念之那边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顾念之一听霍绍恒的语气，就知道他旁边有人，立刻想起来应该就是顾嫣然。
她声音小了很多：“霍少，方便说话吗？事情很重要，不然我不会这个时候打你这个号码。你的私人号码我打了好多遍，没人接……”
霍绍恒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露台边上，侧对着顾嫣然的方向。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语气很是平常，“嗯，说吧。”
顾念之深吸一口气，将今天下午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晚上六点半，就是刚刚半个小时之前，我拿到结果，证实我和巴巴多斯顾家的顾念之，是同一个人。”
霍绍恒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
他闭了闭眼，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揉了揉额头，然后在露台边靠近横栏的地方无意识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边消化着这个重要的消息。
顾念之半天听不见霍绍恒的回应，还以为电话断了，检查了好几遍手机，确信手机没有问题之后，才听见霍绍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的那些检测材料还在吗？”
“在，何教授都给我拿回来了。”顿了顿，顾念之又说：“所有的实验都是在我和何教授亲眼观察下进行的，而且很多实验还是我在道格博士的指导下亲自做的。所以真实性绝对可以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