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冠辰因为在军部太久，对这些细节问题可能不太重视，而且说实话，他也用不着重视，可蔡胜男不同。
她刚回国不久，又是做法律工作的，一向很严谨，而且是来军事重地，当然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霍绍恒双眸微眯，想了一下，又慢慢踱回来，“有议会授权是吧？但是霍上将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霍冠辰这时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这蔡胜男刚才是把他当枪使，用来试探霍绍恒的态度的吧？
有议会授权不拿出来，存心看他出丑吗？！
“蔡女士，如果你有授权，怎么事先不跟我说清楚？再说，我都没申请议会授权，你申请有什么用？”霍冠辰很是不满蔡胜男的态度。
蔡胜男笑着安抚他：“我现在也在龙议长的办公室帮忙，找他要了一份授权书给您。本来以为用不着的，只是未雨绸缪而已。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她一双凤目看了看霍绍恒，又看了看霍冠辰，然后抿着嘴笑。
虽然被两个士兵摁着胳膊扭在背后，但现在他们的力度已经小多了，蔡胜男一点都不疼了。
“放开她。”霍绍恒淡淡下了命令，朝他们走过来。
蔡胜男的胳膊自由了，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授权书，交到霍冠辰手里。
霍冠辰看了看，和军部签发的突击检查令放在一起，成了一份合格合法的授权书，可以对特别行动司总部驻地进行突击检查。
霍绍恒点了点头，让人带着霍冠辰麾下总政治部的工作人员去驻地入口处重新接受检查，包括查验通行证的真伪。
霍冠辰看着自己的工作人员被带走重新走程序，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不会赶他们走了。
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被赶走了，他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这也得感谢蔡胜男的周密安排部署，霍冠辰心里对蔡胜男刚刚升起的不适逐渐消失了。
可霍绍恒对蔡胜男他们一行人还是不假辞色，“至于你们，要么现在就离开，要么去关禁闭。”
“嗳？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蔡胜男不信邪了，“我们有通行证，又议会授权书，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来？再说我们是部队文工团……”
“蔡女士。”霍绍恒打断她的话，“一，议会授权书是授权总政治部对我们的突击检查，跟部队文工团的演出没有丝毫关系。如果想要部队文工团到我们这里演出，麻烦再去申请一份议会和军部授权书。二，就算你们有通行证，我们也有不让你们进来的自由。蔡女士这次过来，应该也是做足了功课，对于通行证的含义，也有研究吧？”
蔡胜男眯起凤眸，对霍绍恒更加赞赏了。
这种临场发挥的机智，有条不紊的逻辑，啧啧，忒厉害了……
“……三，你不是部队文工团的成员，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霍绍恒说完这三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现在可以走了吗？”
广场上鸦雀无声，部队文工团的领队缩在车里瑟瑟发抖，差一点没骂死挑事的蔡胜男。
你他娘的能告，可我们怎么办？！
蔡胜男站在广场上，静静地看着霍绍恒，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往前走。
她在国外十几年，只有美国的永久居留证明，并没有入籍。
所以从国籍上来说，她还是华夏帝国公民。
如果不是有这一点重要原因，霍绍恒早在她从房车里走下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她抓走关禁闭去了。
但她刚回国，当然还没有参军。
部队文工团确实跟她没关系。
不过她这段时间因为跟议会打交道比较多，得到龙议长的赏识，已经内定在谭首相的弹劾案结束之后，不再做谭首相的首席律师，转而进议会上院给龙议长做首席法律顾问。
她今天跟着过来，是从龙议长那里拿到特别许可，来特别行动司总部驻地做调研的。
在她看来，这个机构权限太大，又不像美国有专门的制衡机构，比如美国的中央情报局（cia），在美国国内就要接受联邦调查局（fbi）的监督，而联邦调查局泽要时刻接受议会的监督。
这才是她认可的一种管理方式。
而且她手里有a级通行证，有议会上院授权，有军部的同意书，证件齐全，唯一没有做到的，是在驻地入口处没有接受检查。
但这也不是她的错。
因为驻地入口处的警卫看了霍冠辰的特a通行证和突击检查令之后，就放他们进来了，并没有找他们一一要查验通行证。
霍绍恒如果真的要把她关禁闭，她保准告得他解甲归田。
蔡胜男昂起头，不甘示弱地看着霍绍恒，拿出自己的所有证件：“霍少将，虽然我不是部队文工团的人，但是谁也没有规定只有部队文工团的人才能坐他们的房车。我是代表议会上院来的，这是我的证件。”
就身高来说，蔡胜男大概有一米七二，又穿着高跟的长筒靴，接近一米八，这种身高，比大多数男人都要高。
但比霍绍恒还是要矮上半个头。
不过她的气场强大，很有女王范儿。
霍绍恒低头看了看她拿出来的一沓证件，并没有接过来，只是说：“术业有专攻，查验证件，去入口处找警卫。”
蔡胜男二话不说，转身拉着谭贵人就往车里走，“我们去入口处。”
“你们也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命令入口处的警卫，今天不接待部队文工团送温暖，你们请回吧。”
霍绍恒今天要应付来自军部总政治部的突击检查，部队文工团就恕不奉陪了。
蔡胜男见霍绍恒一直不假辞色，心里一动。
她倒要看看，这位霍少将有几根葱，怎么能这么拽……
甩开谭贵人的手，她要去跟霍绍恒理论。
谭贵人死死抓住她，哀求道：“表姐，行了，咱们走吧。别给霍少将添麻烦了……”
“你还不是他什么人呢，这么贤惠做什么？！”蔡胜男恨铁不成钢地在谭贵人额头点了一下，“你这个样子，以后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表姐你瞎说什么？！”谭贵人涨红了脸，“没影的事你不要乱讲！”
蔡胜男见这个表妹羞得耳朵都红了，只好闭口不言。
但是让她就这样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她将谭贵人送上了房车，自己却又转身下来，走到霍绍恒面前。
“霍少将，根据我国宪法，议会拥有立法和监督权。我代表议会上院来你们机构调研，你无权将我赶走。”
蔡胜男和颜悦色地说，态度端正恭敬，一点都没有出言不逊的意思。
但她的话语本身，就是对霍绍恒最大的不逊。
她的话音刚落，不仅远在医务大楼上拿着望远镜观望的顾念之心里不高兴，就连刚刚赶来的特别行动司法务处处长白悦然都变了脸。
这话实在太挑衅他们特别行动司的威望了！
第896章 左右打脸
白悦然整了整神色，咳嗽一声，走到霍绍恒身边，笑着对站在他们面前的蔡胜男说：“您是蔡女士？久仰久仰，不过今天我们比较忙，没有时间接待您，请您先回去，过几天等我们有空了，再约个时间说说话？”
蔡胜男回国不到一个月，但已经把华夏帝国的上层人物认得七七八八了。
华夏帝国和美国的情况不大一样，但也有相同的地方。
美国是议会、政府和法院系统三权分立，而华夏帝国是议会、政府和军队并立。
法院则分为普通法庭和军事法庭，前者归政府的司法部管辖，后者归军部管辖。
和美国一样，华夏帝国的议会上下两院，都是民选出来的。
选出来的议员代表着各方的利益，后面的利益团体重重叠叠，甚至有国外的势力掺杂在里面。
但这个情况对凡是有民主选举的国家来说是常态。
因为代表各方利益的游说集团是正当存在，而且游说集团可以代表外国势力。
只要大家按照规则来玩，就都是允许的。
龙议长是议会上院的议长，在议会上院做了三十多年的议员，从初出茅庐的小议员到现在大权在握的议长，他的身份当然不一般。
而且作为上院议长，和首相一样，他有国家许可的招募私人助理的权力，虽然是由国家出钱，但这是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
选民选出他，就意味着认可这份特权。
比如美国刚刚选出来的新总统，就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女儿女婿，还有儿子，都安插到总统府的重要职位上，没人说他任人唯亲，因为大家都是这么玩的。
美国总统任命政府官员，还需要议会许可。
但是总统府白宫的官员，只要总统一个人说了算就行。
这算是他的私人势力范围，就跟华夏帝国古代的幕僚师爷一样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古代的幕僚师爷是官员自己掏钱供养，但美国总统府的官员，虽然是总统自己的私人势力范围，但却是国家出钱供养。
如今蔡胜男就是龙议长私下圈定的首席法律顾问，为他的个人事务提供法律上的支援和服务。
暂时还没有进入议会的特别办公室。
不过以她的势头，大概也是指日可待。
只要她能通过政审。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蔡胜男在华夏帝国上层家族里下过一番功夫。
这特别行动司法务处处长白悦然，蔡胜男早就耳熟能详了。
她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职业女性非常赞赏，因此对白悦然和颜悦色，“请问您是白处长吧？”
“哦？蔡女士居然知道我？”白悦然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不由对蔡胜男更加警惕。
“听我小姑父谭首相，还有龙议长提过，您年纪轻轻就在法律界声誉鹊起，当年在海牙国际法庭上一战成名，我可是佩服得不得了呢！”
蔡胜男说着，主动伸出手跟白悦然握手。
白悦然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哦？连我当年在海牙国际法庭上打的官司都知道，蔡女士真是有心了。”
“那自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吗！”蔡胜男爽声而笑，收回了手。
她把手里的那沓证件拿出来，递到白悦然面前，“既然白处长来了，就请帮我看看这些证件吧。你们的霍少将不许我进去，我倒觉得这种要求不太合法。”
白悦然也没接她的证件，双手背在身后，站得和霍绍恒一样笔直。
“蔡女士，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首先，我不是查证件的专门人员，没法辨别证件真伪，所以您给我也没用。”
蔡胜男脸色终于变了一下，打断白悦然的话，“白处长是说我的证件有假？——这口锅我可不背！”
“您别生气，我可没说您的证件是真还是假，我只是说我没有权力来查验您的证件。”白悦然笑眯眯地说，语气非常和蔼，倒显得直来直去的蔡胜男有些无理取闹了。
蔡胜男终于体会到绵里藏针是什么感觉了。
她收回了证件，慢吞吞地说：“至于要这么复杂嘛？难道你们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我？”
“蔡女士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您是从美国回来的，在美国做执业律师多年，难道不知道程序的重要性？进门的时候查证件，才是正当程序，所以不要进门之后再找别人查。先前霍上将被我们霍少拦住了，不就是因为程序问题？您还特意展示了您走的程序，拿到的通行证和授权书，您都忘了吗？”
白悦然开始展示她作为特别行动司法务处处长的专长了。
霍绍恒背着手，神情泰然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断这两个女人的唇枪舌战，但也没有脱身离开的意思。
蔡胜男被白悦然说得窒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找到切入点，嗤笑一声说：“程序？你们罔顾程序产生的授权书和通行证，二话不说就将我们置之门外，现在居然来跟我讲程序？”
“呵呵，蔡女士，您讲讲道理，总不能我们跟您讲法律的时候，您跟我们讲程序。我们跟您讲程序的时候，您又来跟我们说委屈……说来说去都是您有理了，那我们到哪里说理去？”
白悦然不卑不亢地怼了回去，就连不远处旁观的顾念之都暗暗叫好。
蔡胜男眯了眯眼。
这白悦然的本事比她调查出来的要高啊……
当年海牙国际法庭那一场辩论虽然精彩，但蔡胜男自认为自己不是做不到。
可今天跟她当面杠上，自己居然一点上风都占不到。
看来她要重新评估华夏帝国这些法律人员的工作素质了。
“我不是跟你说委屈。”蔡胜男抖了抖手里的通行证和授权书，“只是我很惊讶，按理说，议会的命令，应该是最高授权吧？你们居然能驳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许是我刚回国不久，对你们的工作方式还没有适应。”
“我们华夏帝国早就跟国际接轨，而且在某些方面，已经比国外还先进了。”白悦然将话题又踢了回去，暗示蔡胜男就是在无理取闹，跟适不适应工作方式根本是两码事。
“是吗？既然已经接轨，同样是议会的权力至高无上，那你们的霍少将为什么能一口否决我这份来自议会的授权书？”蔡胜男抓住了白悦然话里的漏洞，毫不犹豫开始反击了。
“你们看看，这上面是不是议会的大印？还有，你们是不是得到议会授权才成立的机构？议会的命令你们都敢不遵从，难怪有人说你们’尾大不掉‘，在抱团搞小山头！”蔡胜男开始咄咄逼人了，“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大公司，那么你们知道你们是在做什么吗？——你们是在明晃晃地违背上司的命令，议会可以直接炒你们的鱿鱼！”
因为特别行动司的特殊性，从它成立的第一天起，对它不满的人就有很多。
只是龙议长和季上将两大重磅级人物强力护航，才能走到今天，有了现在的规模。
霍绍恒不是只顾执行自己任务的那种军人，他对政治的复杂性和特殊性也有充分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