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警察都来了，在地下一层电梯坠落的地方拉起了黄线。
整栋大楼只剩一台电梯可以运行，另一台连门都封了。
大家在寒冷的冬夜里围观了一个多小时，出故障的电梯才被清理干净。
里面的人被用尸袋装着送了出来。
学生们都没有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人说电梯里遇难的两个女生，一个就是她们班的辅导员桂素瑶。
桂素瑶这一年做一年级硕士生的辅导员，跟她们接触还蛮多的，之前的圣诞夜刚刚协同班委会发起了金领酒吧的圣诞舞会，没想到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她的人就没了。
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终于能上楼了，学生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走楼梯。
在电梯失事的心理阴影消散之前，大家大概是不会再乘电梯了。
马琦琦跟着大家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些害怕。
她拿出手机摩挲了一会儿，先跟阴世雄打了个电话。
“琦琦？这么晚了，还没睡？”阴世雄被停职一个月，暂时没有明面上的工作，他正在准备回家求婚的事宜，打算等马琦琦考完试，他就带她去他家乡见父母。
马琦琦坐在床上，拥紧了被子，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楼的电梯今天突然失事，好像还有俩学生在里面……八成是活不了了。”
阴世雄一愣，继而马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马琦琦心里难受，有些不耐烦了，撅着嘴说：“你没有听清楚吗？我说我们楼的电梯今天突然坏了，幸亏我去图书馆上自习，没有在宿舍里。如果当时我在……”
“琦琦！”阴世雄连忙打断她的话，“不要乱说话！”
马琦琦这才笑了，觉得心里好受些，她托着手机贴在脸上，歪着头说：“……你紧张我。”
“我当然紧张你。”阴世雄嗤了一声，“这不废话吗！你好好待着，注意安全。那宿舍是不是不能住了？念之呢？有没有被吓到？”
马琦琦摇头说：“念之运气好，她这两周都是回她的公寓住的，没有被吓到。”
不过阴世雄的话提醒了她，马琦琦说：“我不跟你扯了，我去给念之打电话，看看她愿不愿意让我去住几天。”
阴世雄答应了，挂了电话，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几圈，他挠了挠头，给霍绍恒打了个电话。
这个点儿，霍绍恒依然在办公室里加班。
过年前后一向是首长们最忙的时候。
下面的小兵一年到头可以盼着过年的时候休假，但是首长们不能。
这个时候值班的、下去慰问的，就是各级首长。
霍绍恒这个级别也不例外。
过去的六七年里，除了去年以外，他几乎每个春节都在值班。
今年春节他照样打算留在驻地值班。
接线员给霍绍恒接通了阴世雄的电话，他戴着蓝牙耳麦，一边在电脑上飞快地操作，一边问道：“大雄？怎么了？停职停得不愉快，想工作了？”
阴世雄嘿嘿笑了两声，“那哪能呢？！霍少，不跟你瞎扯，我是有事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霍绍恒看了看手表，半夜十一点半。
这个点儿有事，一般不是小事。
阴世雄果然沉下声音，小声说：“……霍少，我刚从琦琦那里知道，她们宿舍楼的电梯突然出了故障，电梯里还有两个学生，大概是不能活了。”
霍绍恒的手停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在键盘上操作：“嗯，还有事吗？”
“……霍少，你一点都不担心念之？！”阴世雄几乎怪叫起来，“……你再这样真的会没有女朋友的我跟你讲！”
霍绍恒的手又停了一停，云淡风轻地将阴世雄掐灭，“……你再这样跟我说话你会没有老婆的我跟你讲。”
“凭什么？！我马上就要求婚了！”阴世雄非常得意地捋捋袖子，“您就算是我上司也不可能把我们分开。”
“是吗？”霍绍恒淡笑一声，“非洲西南角最穷的驻点最近据说缺人，我正在考虑要派谁过去……”
阴世雄呆了两秒钟，再次鬼哭狼嚎痛哭流涕地向霍绍恒道歉，“霍少霍少我错了！千万不要派我去非洲那么远！至少也等我结婚之后再派好不好！”
如果现在就派他去非洲驻扎，就算马琦琦不在乎，马琦琦的父母肯定一百个反对。
他们不会让女儿跟着他去非洲的穷乡僻壤，也不会让女儿年纪轻轻就跟老公两地分居。
所以霍绍恒说让他没老婆，还真不是夸大其词。
霍绍恒手里敲下最后一个字母，然后关了电脑，镇定自若地让阴世雄有多远滚多远，“……你知道就好。”
阴世雄明白警报解除了，嘿嘿笑了两声，“霍少，您可真是大将风度。我刚接到琦琦的电话，我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霍绍恒的目光冷凝一瞬，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锁起来，一边说：“你能兴高采烈地给我打电话，说明念之肯定没事。就这点事就让你乱了阵脚，大雄，你太让我失望了。”
“霍少，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人之常情。琦琦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就算知道她没事，我照样会担心。说实话，我一想到那么危险的时刻，琦琦那么害怕，我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她，我的心啊，就跟猫抓一样，恨不得现在就飞车过去抱一抱她。”
霍绍恒觉得阴世雄的话有些刺耳，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你现在在停职，随时可以去看琦琦，跟我这撒什么狗粮？早给你一脚踹翻了。”
“我也想啊，可是琦琦说她要去念之那里挤一挤。您还别说，您这样放心，大概也是有感应吧？念之好运气，她这一周居然都不在学校住，一直跟她公寓走读呢，开着小车车上下学，小日子过得那个美啊……”
阴世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霍绍恒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住回公寓了？”说着切换了电话，找到跟在顾念之身边保护她的特勤人员电话打了过去。
“你们在哪儿？”
“霍少？……我们在顾小姐的公寓这边。她已经回去了，一切正常。”
霍绍恒的手紧了紧，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好，继续观察。”
挂了特勤人员的电话，霍绍恒又拨通了顾念之的电话。
她的手机却显示正在通话之中。
这个时候，马琦琦正在给顾念之打电话。
“……念之！念之！求求你了！让我跟你一起住几天好不好？！还有四天期末考试就结束了，然后我就可以回家去了！”马琦琦握着手机在宿舍里直跺脚。
“啊？为什么要来我这里住啊？”顾念之抱着ipad，靠在床上打哈欠，揉了揉眼角，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想睡觉。
“念之，你运气好，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宿舍楼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马琦琦绘声绘色地给她说了电梯从12楼直线坠楼的事故，又说：“听说还有两个人在里面呢！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的辅导员桂素瑶！”
顾念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声音都颤抖了，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电梯……真的出事故了？！”
“是啊！我还能骗你？！刚才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还有学校保安处的人都来了，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得严严实实，我们都没能挤过去看热闹！”马琦琦握着拳头挥了挥，“念之，我来你这里住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顾念之怔忡了半天，才缓缓摇头：“琦琦，对不起，这几天不行。你还是住宿舍吧……宿舍应该更安全。”
跟着她住，只会更不安全。
第937章 翻云覆雨手（5）
马琦琦没料到顾念之会反对，一下子也愣住了，握着手机张口结舌地坐在床上，一时无所适从。
顾念之听见手机那边没有声音，知道马琦琦大概是不相信她会反对，正处于震惊当中……
但是她现在确实不能让马琦琦跟她一起住。
大概只有她知道，石原太郎的真正目标是她，顾念之。
宿舍楼的电梯事件，应该是石原太郎得知她要提前毕业的消息之后的仓促行动。
至于为什么会是桂素瑶在电梯里面，顾念之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马琦琦，顾念之不想马琦琦误会她。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当她陷身德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只有马琦琦这个傻姑娘不顾一切想办法帮助她。
顾念之定了定神，见霍绍恒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没有接，而是握着手机继续安慰马琦琦。
声音非常柔和地说：“琦琦，你别多想，不是我不愿意你住过来，我这边真的有事，宿舍其实更安全。你再等几天，等考完试，我就接你来住，好吗？”
马琦琦咬了咬唇，想再求求顾念之，可听她这么说，好像真的有难处一样，又没法张口。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小声说：“好，我知道了，很晚了，咱们睡觉吧。晚安。”
顾念之默了默，“晚安。”
电话挂了，马琦琦心里还是不舒服。
经过了这件事，她倒是不害怕了，但是对顾念之的行为有些不理解。
她没精打采地玩着手机，顺手又拨通了阴世雄的号码。
“……大雄哥，念之不让我去她那里住……”马琦琦声音闷闷地，鼻子一抽一抽，好像在哭。
阴世雄听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他忙说：“琦琦你别怕，要不我去接你，去我家住？我在外面也有个公寓。”
马琦琦醒过神，立刻表示反对，“那倒不用了，大雄哥，可能念之有什么难处，我没事的。等考完再说。byebye。”
马琦琦终于消停了，挂了电话翻身睡觉。
阴世雄却又担心起来，连忙给霍绍恒打过去，诉苦道：“霍少，念之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这种人啊！琦琦说要去她那里借住几天，她居然表示反对！”
霍绍恒刚才见顾念之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就没有再打了，以为顾念之会接马琦琦去她的公寓住几天。
毕竟宿舍楼的电梯刚刚死了人，小姑娘觉得害怕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没想到顾念之居然反对马琦琦住到她那边。
这太反常了。
再联想到顾念之突然好好的学校宿舍不住，居然回到自己的公寓走读，霍绍恒明显察觉到有问题。
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从门口的挂衣架上拿下来自己的大衣穿上，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他没有叫自己的勤务兵范建来开车，而是亲自开着车，往顾念之的和平里公寓开过去。
……
顾念之这边知道了学校电梯里发生的事，也睡不着了。
她起床去厨房给自己热牛奶。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顾念之接来一看，居然是何之初。
她划开手机接了起来。
“何教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吗？”
何之初穿着一件华伦天奴高级定制的烟灰色驼绒修身半长大衣，站在顾念之的宿舍楼前给她打电话。
“念之，你睡了吗？今天没有吓着吧？”
他刚刚得知顾念之的宿舍楼电梯出了事故，所以特意来看看她。
顾念之忙摇头：“我没事，何教授，很晚了，您不休息吗？”
何之初抬头看了看顾念之宿舍的方向，“我在你宿舍楼下。我不放心，你开一下灯我看看。”
顾念之：“……”
她从霍绍恒那边回来的时候就说要回和平里的公寓走读，当时何之初就表示反对。
不过顾念之还是阳奉阴违，一个人偷偷开始走读了。
这一周她适应得很好，就连何之初都没有发现。
可是现在却瞒不住了。
顾念之轻轻叹了口气，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牛奶喝了一口，镇定地说：“何教授，我没有在宿舍。”
何之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才声音黯哑地说：“你在哪里？”
“我在和平里公寓。”顾念之轻声说，声音非常轻柔徐缓，努力想安抚何之初的怒气。
“我上次不是说要你哪里都不去？”何之初提高了嗓音了，手劲儿大的把手机都要捏扁了。
顾念之笑了笑，柔声说：“何教授，其实没关系啊。您看，我回到和平里公寓，正好躲过宿舍楼的电梯事故，既没有赶上，也没有被吓到，不是正好？再说了……”
顾念之顿了顿，拿着小银匙在牛奶里搅了搅，加了一点蔓越莓和麦片，“再说，宿舍楼出了那种事，我害怕，不敢再回去住了。”
这个理由正当而且有逻辑。
何之初用手揉了揉额角，终于退了一步，“……也好，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考试，晚上考完我送你回去。总之这几天我要拿绳子把你拴在我身边。”
不知道怎么搞的，何之初心里也有莫名的不安。
顾念之宿舍楼的电梯事故明明只是偶然现象，他就是有种顾念之逃过一劫的感觉，也是不能好了。
顾念之听见何之初要每天接送她，惊得呆了一呆，马上表示拒绝：“何教授，您不用接送我，我很安全。”
“很安全怎么了？很安全就不要我接送了？反正只有四五天了。”何之初不肯放弃。
顾念之急了，干脆把霍绍恒搬出来堵何之初，“何教授，真的不用，其实……其实霍少对我另有安排，您要是插手，霍少那边恐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