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当然不会给她介绍。
病房里空气突然安静。
罗嘉兰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位是谢老先生,法国谢家的家主。”
然是法国谢家的家主!
蔡胜男心里一阵狂喜,她的运气真好!
这位深简出几乎谁都不见的老人,让她在这里遇到了真人!
想当年,她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以全蓝星华人精英组织“百人会”的名义邀请他加入,都被他婉拒了。
她如果能拿下这位老人,她父亲在“百人会”的地位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蔡胜男这时连自己的当事人罗嘉兰都顾不了了,快步走到谢慎行面前,非常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是谢老先生?您好,我是蔡胜男。我父亲是蔡簌闵,前几年曾经邀请过您参加全蓝星华人精英组织‘百人会’,您还记得吧?”
谢慎行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抬手阻止蔡胜男走近,“蔡律师,请您止步。”
蔡胜男尴尬地收了脚步,笑了一下,但眼角的余光却愤恨地瞅着顾念之。
顾念之凭什么跟谢家家主得这么近?!
她父母双亡,哪有自己家世显赫
一边感叹谢老先生瞎了眼,一边打定主意要在谢慎行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
转头问罗嘉兰:“罗小姐,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罗嘉兰忙说:“顾念之就是不肯相信我没有洗黑钱,你帮我劝劝她。”
蔡胜男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对顾念之说:“我的当事人罗嘉兰跟我说过了。那笔钱其实不是她要转的,是她借给她的朋友周转。”
“朋友?谁?银行账户的主人约克?还是约克的儿子塞斯?”顾念之轻笑出声,淡淡地说:“罗嘉兰,我怎么不知道你跟约克和塞斯是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多久了?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和他们是朋友吗?”
罗嘉兰愣了一下,求援似的看向蔡胜男。
蔡胜男也很无语,她不过说了一句“朋友”,她就那么多问题,这么喜欢显摆自己,怎么不去拍戏做戏精?
蔡胜男一边腹诽顾念之,一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说她的朋友就是约克,或者塞斯。顾律师这么习惯自说自话,一点证据都不要吗?”
顾念之笑着摊手,“我只能根据已有的事实推测他们的关系,至于证据,不是应该你们提供吗?”
蔡胜男胸有成竹:“她的朋友并不是约克或者塞斯,所以你的推测毫无根据。”
“那她的朋友是谁?”顾念之马上反问。
“山口爱子。”蔡胜男笑着看向顾念之,心想你问啊,你赶紧问,我马上就要打你的脸了。
因为她知道,顾念之下一步肯定要说“请山口爱子出来作证”。
而山口爱子早就死了,做个屁证啊!
可是顾念之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拍。
她定定地转眸看向罗嘉兰,重复了一句:“山口爱子?她的朋友是山口爱子?!”
“对啊,你有什么疑问?”蔡胜男得意地扬起下颌,却看见罗嘉兰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慌张。
顾念之也没有追问山口爱子的意思,反而看着罗嘉兰眯了眯眼,缓缓地问:“罗嘉兰,你跟山口爱子是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有人能证明你们的朋友关系吗?据我所知,你在国内的时候并没有机会认识山口爱子。”
罗嘉兰去法国之前还是霍嘉兰,一直生活在军部大院,因为要照顾宋锦宁,她身边的安保级别一直很高,不可能有山口爱子这种人接近她,却不被霍绍恒知晓。
因此顾念之直觉罗嘉兰应该是跟着霍学农去法国散心的时候结识的山口爱子。
那时候罗嘉兰跟宋锦宁再无瓜葛,再说宋锦宁已经清醒过来,更不需要看护了。
所以罗嘉兰的安保级别随之取消。
蔡胜男微微一怔,听顾念之的意思,她好像也知道山口爱子这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
蔡胜男的目光狐疑地在顾念之和罗嘉兰之间看来看去。
罗嘉兰着急地看向蔡胜男,想让她帮着说话。
顾念之也看向蔡胜男,“蔡律师,你的当事人不说话,那你帮她说。——如何证明山口爱子跟罗嘉兰的朋友关系,想必你很清楚吧?”
山口爱子这个人跟罗嘉兰之间有猫腻,罗嘉兰没跟她说清楚。
蔡胜男直觉反应过来,马上说:“不,我不清楚,是我的当事人说,她的钱是应她的朋友山口爱子的要求转的,别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她也没告诉我。”
顾念之笑了笑,就知道蔡胜男是这种典型的美国律师
关键时刻最重要是撇清自己,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当事人的利益。
顾念之视线落到罗嘉兰苍白的面容上,声音缓和下来,“罗小姐,你能说说,你怎么跟山口爱子成了朋友的吗?你别跟我说你们是从小的闺蜜哦。你要把我们当咸鱼忽悠,可咸鱼也是有尊严,有智商的。”
罗嘉兰还想挣扎,嗫嚅着双唇问蔡胜男:“蔡律师,这些一定要说吗?”
蔡胜男看向顾念之,微愠说道:“顾律师,这还没上庭呢,您怎么就开始审问我的当事人?”
顾念之不想等到上庭再来问话。
山口爱子这个久违的名字突然闯入她的视野,还跟罗嘉兰搭上关系,顾念之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指甲在手心几乎抠出一个坑,才能镇定下来。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迅速找到由头,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霍老先生让我撤诉吗?如果罗小姐能够证明确实是帮朋友转账,那撤诉也不是不可能的。”
霍学农一听能够撤诉,马上催促罗嘉兰:“那你快说啊!还等什么?!”
第1320章 空手套白狼
罗嘉兰脑子里霎时一团浆糊。
真的要说?
她其实并不想说太多有关山口爱子的事,一来当初山口爱子就提醒过她,不要对别人提起她们的来往。
二来她们曾经联手做过的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特别是不可能说给顾念之听。
但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她想了又想,如果说一点真真假假的话,就能让顾念之撤诉的话,那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不然的话,她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
作为曾经坐拥过巨大财富的人,要她放弃那么巨大的财富实在跟要她的命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赌一下吧。
罗嘉兰想山口爱子反正已经死了,她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山口爱子身上就行了。
到底要怎么说,也只靠她一张嘴而已。
难道顾念之还能去坟墓里把山口爱子拉出来问话?!
顾念之等了一会儿,还以为罗嘉兰坚持不肯现在说。
结果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罗嘉兰吞吞吐吐地问:“如果我说了,你真的会撤诉?你能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吗?”
顾念之挑了挑眉,暗道然想空手套白狼?——这罗嘉兰真是够贪的
她面上丝毫不显,笑盈盈地说:“我可不能骗你。我说的是看情况,如果符合要求,我们就撤诉。如果不符合,那对不起,这个案子还得继续下去。”
罗嘉兰有些失望,“真的吗?那我说不说有什么差别?”
“那你就不说吧,我没关系。反正不是我的信托基金,到时候你上法庭,一样要说。”顾念之虽然着急,但并不会急吼吼地表现出来,反而以退为进,一副“你愿说不说”的样子。
这时霍老爷子实在急了,眉头锁的紧紧地,对罗嘉兰说:“你磨磨蹭蹭什么?赶紧说,撤诉要紧!”
“她又没说一定要撤诉”罗嘉兰还想把这件事给敲定了,她拿眼风不断地扫着蔡胜男。
这蔡律师收了她五百万美金的预付款,然一个屁都不放!
这钱也太好赚了。
罗嘉兰深深不忿,忍不住对蔡胜男说:“蔡律师,你看呢?我可以说,但是你能不能保证他们一定撤诉?”
蔡胜男两手一摊,“这我可没办法保证。”
罗嘉兰彻底沉下脸,说:“那我要代理律师做什么?”
蔡胜男笑了一下,不跟她一般见识。
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
顾念之眼神闪了闪。
罗嘉兰这是要向自己的律师找茬的节奏。
万一把蔡胜男气走了,那他们今天的问话就缺少一个强有力的辅助。
因为只有罗嘉兰自己的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她说的话才无法翻供
顾念之轻轻咳嗽一声,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蔡大律师国内外鼎鼎有名的大律师,罗小姐你有蔡大律师做帮手,这个案子撤诉不难。”
蔡胜男虽然知道被对方夸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种话能从顾念之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心旷神怡,就像三伏天吃到嘴里的哈根达斯冰淇淋上面的葡萄干,既清甜甘香,又奶味十足,简直爽死了。
只是可惜霍绍恒不在这里。
如果他在这里,亲耳听见顾念之这么说她,肯定也会对她刮目相看吧
蔡胜男出神地想着。
罗嘉兰也觉得蔡胜男应该挺厉害的,因此信心足了一些,转头看向顾念之,说:“你想问什么?”
这是打算回答顾念之的问题了。
顾念之精神一振,拿出录音笔,一边录音,一边问道:“罗小姐,你的律师刚才说你这笔钱,不是你自己要转的,是你借给你朋友周转的,是,还是不是?”
罗嘉兰点点头,“对,确实如此。”
她的声音平静下来,眼神轻凝,聚精会神地组织自己的答案,生怕说错一句话。
顾念之又问:“请问你借给你哪个朋友周转?”
“刚才不是说了吗?”罗嘉兰皱了皱眉头,“你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号称天才少女,过目不忘吗?”
顾念之轻笑一声,“那是同行们给面子,你别当真。——请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借给你哪个朋友周转?”
罗嘉兰“呵”了一声,撇了撇嘴,涂得饱满殷红的双唇开阖:“山口爱子,我的律师刚才说过的。”
顾念之点了点头,“请问你借给山口爱子多少钱周转?”
罗嘉兰迟疑了一下,忍不住看了蔡胜男一眼,蔡胜男却正在出神,目光游移,似笑非笑。
罗嘉兰只好老老实实说:“五百万欧元。”
“五百万欧元这么多,请问你借给山口爱子的时候,有没有让她写借据呢?”顾念之眨了眨眼,开始兜圈子。
她不能让罗嘉兰看出来她真正感兴趣的是山口爱子,所以尽量把问题往借款上集中。
只有表现她关心的罗嘉兰借出去的钱,罗嘉兰才会放松对山口爱子这个人的警惕之心。
顾念之看得出来,罗嘉兰每次提到山口爱子的时候,总是说几个字就紧紧闭上嘴。
这个微表情显示她并不想多说有关山口爱子的事。
也表示她非常警惕别人挖掘山口爱子的情况。
不过顾念之是问话的老手了,法庭上众人环视的高压情况下,她都能侃侃而谈,罗嘉兰这点小伎俩在她看来都不是事。
这一刻,顾念之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俏美软萌,让人一见就恨不得娇着宠着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言辞犀利,手段狠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庭辩律师。
在她的专业领域,她强大的学术储备让她游刃有余。
罗嘉兰果然被顾念之有关“借据”的事混淆了视线。
她皱着眉头说:“山口爱子是我朋友,她向我借钱周转,我怎么好意思让她写借据?”
就算写了,现在也作废了,因为山口爱子已经死了,债务情况也会因为她的死亡而中止。
罗嘉兰完全可以放弃索赔。
她想的很清楚周到。
顾念之也似乎完全顺着罗嘉兰的思路在走,她颇为惋惜地说:“这么一大笔钱借出去,连借据都没有,我觉得瑞士法庭是很难相信的。——除非”
“除非什么?!”罗嘉兰一想,也着急了。
对啊,她怎么忘了,华夏人可以理解她跟朋友的“通财之义”,可是那些洋鬼子却不能理解。
如果说是借,肯定实打实要借据。
那可怎么办?!
临时伪造一个吗?被拆穿了怎么办?
罗嘉兰巴巴地问顾念之:“除非什么?你知道吗?”
“除非,你能证明你跟山口爱子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好到你们之间借钱不用写借据,只要口头承诺你就可以。”顾念之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目光带着些许鼓励,如同阳光一样落在罗嘉兰身上。
罗嘉兰然觉得心头暖烘烘的,不由自主说:“哦,是啊,我确实跟山口爱子是非常好的朋友,好到很多东西都可以互相借用。钱财更不用说了,再说我和她都不是出不起钱的人。五百万欧元对别人来说很多,但是对我们来说,就像普通人之间互相借五百块而已。”
“对你们来说,借五百块钱也需要写借据吗?”
顾念之赞许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说的好,就是这个理儿。对你来说,一年的信托基金收益都不少吧?”
“每年只有百分之十的信托基金收益转到我的银行账户,但是那百分之十就有七位数。”
每年百分之十就有七位数rb,一年的收益就是八位数了。
五百万欧元,也就一年的收益而已。
罗嘉兰非常得意,气势顿时就上来了。
顾念之附和着恭维了两句:“是吗?那你真是太富有了,真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
罗嘉兰心情彻底放松下来,抿着嘴笑了,心想这个顾念之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顾念之这时才闲闲地把话题绕到山口爱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