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十年代——朝露晨曦
时间:2019-04-10 08:12:22

  在旁边的李有计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幸好,幸好。没听李红星那个笨蛋的,用沙子充数,否则这就露馅了。
  中午,李有计安排的是擀面条,浇上鸡蛋青椒西红柿的臊子,配着嫩绿的小葱。对于这些大部分每天吃咸菜窝头的人来说,简直是极致的美味。
  李书记便吃还边感慨:“今年咱们公社夏粮丰收,以后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面条了。这是党是□□领导的好……”
  一大帮人在后面附和,王宏喜不管这些,端起面碗就开始“哧溜哧溜”的开吃。在口腔里基本都不嚼就进了肚子。
  有粮不敢拿。怕东西来路不明媳妇担心,只好跟她同甘共苦。有吃的也不能吃。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吗。
  李书记看他一改先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光顾着吃,开口取笑他:“看来王会计是饿的狠了,连话都顾不上说。”
  王宏喜一碗面条倒进肚子,抬起头笑道:“是饿了,我们家是我妈当家。老人家节俭的很,有好东西也都藏着掖着,轻易不拿出来。”
  他这番话得到李书记的大力表扬:“看来王会计是个孝顺儿子,您的母亲也非常伟大。这种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就是要发扬和传承的嘛……”
  王宏喜忍着心里的不耐,听着领导的长篇大论。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厨房的动静。准备等会再来一碗。
  查也查了,饭也吃了。领导们做出一副共事公办的样子,完事后每人留了六两粮票做饭资,李有计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本以为此次检查圆满结束,谁知临了李书记又要检查夏收的账本。这回不止李有计冒汗了,大队会计李红星更是汗湿衣衫。
  假账做的是有,可时间紧急,谁知会不会有啥漏洞。拿出账本放到桌上,面对着一屋子的人,李红星的后背已经湿透。
  当着全体检查团的面重算,李红星的手都在抖。他今年二十九,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初中文凭的人。平时倒也能胜任这个职位。
  可面对着这么多的上级领导,还得当面把假账重新计算一遍。这强大的心理压力就不好承受。
  坐在那里,左手压着账本,右手打着算盘。所有人都盯着他拨算盘的手。屋里静的只剩算盘珠子那清脆的响声。
  李红星觉得越来越热,快喘不上气了。李有计也是大汗淋漓,不住气的扇着手中的扇子。终于算完,结果却与账本不符。
  领导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李红星的手也抖的跟得了帕金森症似的。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李书记看看算盘上的结果,脸色黑沉的沉默着。好一会才说道:“再算一遍。”
  李有计听到这句,才感到自己的心重新“咚咚咚”的跳起来。幸好,还有机会。他狠命的瞪了李红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儿。
  李红星已经是万分紧张,看到支书那警告的眼神更加的慌乱。右手几次做着伸展运动都没能缓解发抖的症状。
  李书记看他的样子,出言安慰:“别紧张,就当平日一样。……要不是刘会计没来,就让他替你了。”刘会计叫刘有冒,是公社的会计。
  李红星的紧张稍稍缓解,昨天连夜做的假账,让别人来,谁知会不会露馅被看出什么。还是自己来吧。他呼出一口气,定定神又开始一遍。
  王宏喜刚才就看到了他的问题,两次把小数点都打错了。能对的上才怪。
  第二次结果很快出来,还是不对。李红星想跳河的心都有了。急躁的抓自己的头发。
  检查团领导们的脸也都是黑的,一个个绷着脸不吭气。李有计也是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王宏喜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后果难料。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的背景下,要光是他们被查出弄虚作假来,也许领导们没事,他们却极有可能背了黑锅。
  他走到李红星身后:“李会计把一点六八打成一百六十八,又把零点四五打成了四点五。”他伸手拨了几下算盘,“这样就对了”
  果然被他拨过的算盘结果与账本一致。李书记一下子多云转晴,笑笑说:“那刚才呢?”
  “也是一样的问题。”
  李书记拍拍他:“王会计不简单啊!离那么远都能察觉问题的所在。”
  旁边的公社主任薛洪亮凑到李书记耳边:“要不让王会计重来一遍?”
  这话看似耳语,实际上屋里的人全听见了。李书记颔首:“那王会计就重来一遍吧。”
  王宏喜被逼无奈,坐到李红星的位置。其实他是真不想出风头的。因为一个写标语,他已经入了李书记的眼,一个劲的夸他字写的好,如今再出头,李书记会不会旧事重提,自己该怎么拒绝?
  可如今站在风口浪尖,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他前世曾获得过全国珠算大赛二等奖,又多年从事会计行业。技术和临场应变都非李红星这个初中生能比的。
  此刻坐在那里不慌不忙的打着算盘,仿佛这屋里就他自己。右手飞快的拨动算盘珠子,留给人们的只是一道残影。根本看不清他拨的是几。
  结果很快出来,与账本的分毫不差。
  众人仿佛看了一场珠算表演,等看清结果时,一个个的都在点头。李书记带头拍起了巴掌。“小伙子,你当个小队会计是埋没了啊!这速度就是刘会计也甘拜下风。”
  王宏喜听到夸赞不喜反忧,暗道:坏了,习惯成自然。我都刻意放慢速度了,怎么还是这样。
  李书记放下手,看着李有计:“李支书,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有计敢说不对吗?当然是不敢。事实摆着呢。不仅他不敢,李红星也是心里凉半截。看看李支书的目光,壮士断腕般的开口跟李书记说:“王会计比我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我建议,我和王会计对换,让王会计当大队会计,我去他的岗位上当小队会计。这样才是人尽其才,而我呢,到广大群众中好好锻炼下自己。才算不辜负党和人民。”
  李书记听了他的话十分的高兴,瞅瞅在坐的人:“没想到,李会计技术不过关,觉悟可是高的很啊!”
  他旁边的薛洪亮也含笑附和:“是啊!看来咱们的基层干部还是很有水平的嘛。……那,书记,就按李会计说的办。”
  李有计也附和道:“我看行。”
  李书记看众人都点头,笑着下了最后定论:“那就这样定了,王会计赶快写入党申请,我给你当介绍人。”
  王宏喜在那儿左右为难,定什么就定了,你们问过当事人了吗。这样的结果,自己可是把李红星给得罪了。他跟李支书是没出五服的本家,谁知他们会不会心怀怨恨。
  哎,这叫什么事儿。但愿他们是通情达理的人,明白今儿这事儿真不怨自己,要不是给你俩解围,我也不出这个头。
 
 
第28章 、开端
  应付完检查,翌日把借的粮食、牲口都还给了原大队。接下来交公粮。不出王宏喜的意外,因为谎报产量,今年的公粮大幅提升。算下来把所有的夏粮都交了也不太够。
  大队的几个干部开了个会,最后研究决定。只交百分之八十。支书李有计清楚,谎报产量的不止他一个,这交不上公粮的肯定也不止他一个。到时看上面的干部怎么解决。反正他是没办法了。
  把所有的夏粮全过了一遍筛子,饱满的装到麻袋里去交公粮,剩下那些瘪的留下给社员们发。这帮已经快要揭不开锅的老百姓也得稍加安抚。
  交了公粮,终于轮到社员们了。王宏喜已经计算完,就留下的这点瘪麦子,分摊到每人头上不到三斤,还只是成年劳动力。家里的老弱病残都是没份儿的。往年孩子也能分一些,今年则全部免了。
  几个小队分别进行,王宏喜负责监督。欢天喜地来领粮的人们,在拿到那微薄的麦子时,一个个都在抗议。
  三队的李发全站在第一个,把领到的不足十斤的麦子丢到地上,指着三队队长秦宝就质问:“怎么就这点儿?这是咋回事?”
  他是家中的独子,父亲早没了,母子相依为命多年。今年又加了个薛秀梅,一共仨劳力,分了七斤六两。还没往年的四分之一多,当然不满意。
  粮少了,秦宝也生气,可上面的事情他不懂。只知道要支持领导的工作,那就只能压制下面的了。他无视李发全的怒目,看向后面的葛雨:“下一个”李发全拽住他舀粮食的胳膊:“不行,今天一定要给个说法,不然谁都分不成。”
  秦宝气的丢掉手中的瓢:“要啥说法?交了公粮就剩这些,地里打了多少粮你不知道啊!”
  李发全急的在原地干瞪眼。:“有多少粮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只知道每年都不止这些的。”
  后面的社员也都附和着李发全的话,一时间吵成了一片。比赶集都热闹。
  支书李有计关键时刻露了脸,虎目圆睁瞪着这些群众:“都吵吵啥。难道你们是质疑党的领导……还是反对组织上的决定。”
  李支书的官话一出来,顿时就吓住了这帮大字不识的社员。他们不太明白那些话的具体意义,他们只知道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谁都戴不动。而一旦被贴上了这个标签,那绝对的不好过。
  李有计看人群还是有些议论纷纷,再次大嗓门的训道:“愿意领的就领,不愿意的就滚。”
  都在等米下锅,谁又能不要。忍着不满先把眼前的的粮食领回家是正事儿。李发全气哼哼的提着那轻飘飘的袋子。转身去办公室找王宏喜。
  刚才都吵吵成那样了,王宏喜当然听见了。看他气哼哼的进来,低头继续自己的事儿,静等他开口。
  果然,李发全沉不住气:“我说,你们这些干部是咋回事?今年的夏粮咋就这么点儿?就算是减产也没这么严重吧?前些天还拉着车去其他队里借粮,是不是……”
  王宏喜写完了,丢下手中的笔:“这些事儿你别瞎打听,更别在人前胡说。”
  李发全怏怏的闭上嘴,一会儿又说:“我又不傻,不会到处乱说。……我就是担心,你知道的,秀梅八月就要生了。家里的米缸已经底朝天,这些天都是靠着野菜过活。”他抖抖手中的袋子“就这点儿粮够对付到收秋吗。这日子可咋过?”
  王宏喜也无奈的很,你问我我问谁去。考虑半晌才开口:“我准备过两天找人帮忙拓土坯,你到时来给帮帮忙。”钱不能给,饭总要管饱的。
  李发全惊讶的看着他:“你想要盖房?你哪儿来的粮?”这可近十年都没人盖过房子了。
  “别管我哪儿来的粮,你只要知道过两天有地儿吃饭就行了……别忘了带上你媳妇,让她帮着做饭。”帮不帮忙是其次,快生的人了,怎么能顿顿吃野菜呢。
  李发全还欲说什么,被进来的人打断了。四队的会计李有贵进来喊道:“王会计,你快去看看吧。乱成一锅粥了。”
  王宏喜把东西收好:“又咋了?”
  “你姐姐从县城回来要粮,现在跟刘队长杠上了,趴在称上不下来。”他看王宏喜隐有不耐,继续幸灾乐祸的说:“这样工作没法进行了,你们是一家子的,你去管管。”
  若王宏喜只是个普通社员,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可如今他好歹是干部,就不能对亲人的无理取闹置之不理。只好无奈的跟着李有贵出去。
  大队大院里,六个小队分成六拨。王宏喜跟着李有贵一眼就看到了便宜姐姐。
  她穿着件蓝底印花的半袖,整个人都坐在分粮的大称上。那副撒泼的无赖样跟她妈刘甘草简直是如出一辙。
  刘老蔫儿看王宏喜来了,拽着他指指坐在称上的王娇莲:“你瞅瞅,咋说都不听。非要让给她分粮。”
  王宏喜明白便宜姐姐的难处,如今黑市粮价那么高,他们娘三的确是吃不起。可你要么把自己男人粮本上的细粮换成粗粮对付着过,要么老老实实的来上工挣工分。这老是撒泼耍赖的算什么啊?
  四队的人看他来了,也都静悄悄的等事件结果。他看了便宜姐姐一眼,扭头对着四队的社员:“如今是大集体的时代了,咱们农民翻身做主的时候。这事儿怎么解决,我说了不算,就连刘队长说了也不算。得你们这些人民公社的主人说了才算。……大家都说说吧,这粮分不分给她?”
  站在前面很快就要排到的李有福说:“当然不能给,她又没上工。咋能白占便宜。”
  李有福是支书李有计的堂哥,别人可能还顾忌王宏喜,老头可不鸟他。直言直语的就嚷嚷上了。
  后面人一看有人带头,也都附和着老头的话。毕竟粮本来就少,多分一家,他们就少一些。谁也不愿意不是。
  “就是,凭什么啊?”
  “咱种一年的粮就是喂你这种不劳而获的懒婆娘。”
  ……
  王宏喜冲嚷嚷的人群摆摆手,示意安静。转身面向自己便宜姐姐:“你看到了,民意难为。你就别在这儿……”
  王娇莲看大伙群情激奋,便宜弟弟也不帮自己。一骨碌从称上起来,指着王宏喜就骂上了:“好你个王宏喜啊!你个狗娘养的混蛋,刚当个破会计就先拿家里人开刀,转脸就六亲不认……”
  王娇莲是真急了,连城里人的体面都不顾了。粮食那可是一家的命脉啊!在这个普遍吃不饱的年代,有时比金钱的诱惑力更大。没有城市户口的她,有时拿着钱都买不到。
  面对着便宜姐姐的泼妇骂街,王宏喜瞅瞅看热闹的群众。一口浊气卡在胸口,像气球一样越涨越大,快要爆体了。前世活了三十多年,他从未被人如此的指着鼻子骂过。
  到这儿还不到一年,他都记不得自己挨多少骂了。便宜老妈就算了,老子认了,他是原身的母亲。可你凭的是什么?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可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他指指大队院子的墙根,冷哼一声:“来,到那儿骂。别影响别人领粮。”
  王娇莲看着他乌云密布的面孔,漆黑的眼眸冰冷至极。再看大家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她,终于绷不住了,恨恨的瞪他一眼,转身出了大队院儿。
  到天擦黑,粮食分完了。大家都散了回家。王宏喜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在街门口的媳妇,赶紧快走两步:“咋在这儿?是不是王娇莲在家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