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北晋与南诏少有兵戎相见,她从未见过沈淮,除了话本子委实谈不上有什么别的交集。
慕玖咧嘴一笑:“话本子上写得。”
沈淮以手扶额:“你以后真应该少看一些话本子。”
“我平生无所好,也就喜欢好吃的,喜欢钱,喜欢话本子,还有喜欢美人……也就这些了。”慕玖掰着指头数了数识趣的终止了话题抬头问道,“哎,你多大了?”
“还未过二十五岁生辰。”
“那你成亲了吗?”
“尚未。”
“那你一定有心仪的姑娘。”
“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慕玖:“听说北晋淮阳侯是个断袖。”
沈淮:“天下之人都知他心仪之人是九将军。”
慕玖:“那是话本子上编的,编的!。”
沈淮:“无风不起浪。”
(ps:沈淮,字卿书。)
☆、第四章
慕玖皱了皱眉,怎么感觉这话有些熟悉又有些不太对劲,未待她细想清楚只觉脊背一寒,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暗杀!
刀剑相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沈淮眸光冰冷,双指夹住刺过来的长剑,手腕反转长剑叮的一声断裂成两截,剑锋直直刺进黑衣人的心口。
慕玖惊慌失措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沈淮反握住她的手道:“走!”
前面是望不到尽头的苍翠竹林,数十个黑衣人正与几个戴着银面的人刀剑厮杀,鲜血四溅,血肉淋漓,尸体横七竖八躺了满地。
如此精良的暗卫,如此狠厉的暗杀,这位沈公子绝非等闲之辈,他若非南诏之人那么他此来南诏的目的是什么?她自嘲一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死性不改,想那么多还要为楚策谋划么?不管了,惹不起躲得起,还是早日与他划清界限为好。
黑衣人慢慢往他们的方向聚拢靠近,她哆哆嗦嗦往后退了一步,沈淮握着长剑黑眸中噙满嗜血的阴冷,带头人借着竹竿力道一招风卷残云携着大片纷飞的竹叶直击而来。
沈淮手中的剑旋了一个圈划破屏障,竹叶四散,齐齐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与此同时掌风带起地上的几把短剑,一招平沙落雁剑若骏马疾驰脱手而出,剑招无形之中齐刷刷划破前锋五人的右腕回旋一招收回手中。
长剑坠地的声响清晰可闻,带头人足尖点过竹枝,剑招瞬间凌厉不少,竟然纷纷朝着她刺来,有没有搞错,她果真是霉到了骨子里,好不容易占个不疼不痒的便宜也能招来杀身之祸。
她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冷汗涔涔道:“你先放开我。”
“不放。”
沈淮用剑格挡住杀招护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个人护着的感觉可真好,慕玖有片刻的失神,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哑然道:“沈卿书,我自己能应付,你不要拖累我好不好?”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可以护你周全。”
“一个不留!”带头人冷声喝道。
什么?关她什么事?要把她也杀了?她都没有出手伤过他们一人好吧?什么护她周全,依她看不过是想拖她下水当替死鬼。
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慕玖莫名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沈淮一边护着她一边反击,势单力薄,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带头人虚晃一招刺向她,实招却在他防御之时反刺他的胸口。
慕玖怒火中烧,真当老子是死人吗?她用足尖挑起地上的长剑挡在沈淮身前,剑法极快的刺穿了带头人的肩胛处,然她依稀可以听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她吐了一口鲜血,一群杂碎,就不能换个地方刺吗?
带头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胛咬牙切齿道:“撤!”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银面杀手负剑阻住了四面八方的去路,她面色苍白,贝齿死死咬着嘴唇暗忖,依照那人出招的手法伤口应该不太深,但新伤旧痕相叠,真是疼死老子了。
沈淮温热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眼前骤然变得一片漆黑,她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瞎子,对细微的声音格外敏感,她甚至能听到见血封喉的声音,良久之后竹林复归一片寂静。
能训练出如此精良的影卫杀手,配合得当,剑剑杀招,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人,沈淮的武功究竟深不可测到什么地步?
慕玖伸手拉下他覆在她眼睛上的大手心有余悸的问道:“结束了?”
“嗯。”
结束了?结束了她就可以放心的晕倒了。
沈淮拥住她往下倒的身子把她打横抱起,她很轻,抱在怀中没有丝毫重量。
银面杀手纷纷对着他下跪行礼:“属下来迟,望侯爷恕罪。”
他声音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好好查一查朝中是谁与西秦、南诏勾结。”
“是。”
“派人给宁王带个口信,我会在路上耽搁几日。”沈淮把慕玖抱到一片干净的地方蹲跪在地上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臂弯中,“还有去查查他的底细。”
“是。”
她身上穿着他的天青长衫,腰腹处被剑锋撕裂,一片血红,消瘦的脸颊惨白如纸,明明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此时软软靠在他身上毫无任何生机,他摩挲着她手心的硬茧心头有股难言的窒息之感。
慕玖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解她的衣带,下意识钳制住了那只手,头疼的睁开眼睛,真是昏迷都不让人消停,怎么说刚刚她也帮他挡了致命的一招,她现在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懂得知恩图报么?
“你……你想做什么?”
沈淮温言解释道:“我只是想查看一下你的伤势。”
她从他怀中豁然坐了起来伸手艰难的系着腰间的衣带义正言辞道:“我的身体只有我媳妇能看。”
他扶住她又往下倒的身体一时竟无言以对,她眼珠一转盯着他扶着她的手愤然道:“你二十五岁还没有娶亲,也没有心仪的姑娘,你不会也有那个……那个断袖之癖吧?我告诉你,男男授受不亲,你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心仪的姑娘,我此去晋州就是想去找她表明心迹的,你即便喜欢我也是一厢情愿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这种话她在淮阳侯与九将军的话本子上看了不知道有多少,信手拈来,说起来煞有其事,奈何她并没有如愿看到沈淮从她身上收回去的手。
“她是个国色天色的大美人?”
“啊?”慕玖皱眉对视上沈淮询问的目光,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她动了动不太灵光的的脑子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心仪的姑娘,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是她诬陷他有断袖之癖吗?搞不清重点!
她扬着下巴骄傲道:“当然,我心仪之人自然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沈淮笑道:“那你也要有命活着去见她才行。”
慕玖眸光一凛炸毛道:“我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不都是因为你吗?你不就是想试探我的武功吗?我都帮你挡剑了,你还咒我短命。”
他眼角的笑容慢慢淡去,沉声问道:“你既知道我心存试探,为何还要出手帮我?”
慕玖疼得难受索性不再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思及她对他的救命之恩便心安理得的倚在了他的身上,有些事情经年累月已成为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她想改就能改得了得。
无时无刻的戒备让她这么多年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是飞凰骑的首领,是三军主帅,是瑾儿、阿珩、攸宁、嬿婉的依靠,她习惯于把所有人护在身后,可到头来她偏偏一个人也护不住。
“万一你不能应付……”她话一出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这可悲的仁慈之心死过一次也丝毫不长记性。
他若不能应付,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与她何干,她并无出手引火烧身的必要。他若心存试探,她更无收手的必要,暴露武功得不偿失。
可她在明知自己会挨那么一剑的前提下还是出手了只因她看出沈淮试探是真护着也是真,如楚策之言,她就是愚不可及,无药可救。
沈淮歉疚道:“对不起。”
“算了,像你这样的排场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省的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慕玖失血过多有气无力意兴阑珊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你问都不问,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的错。”
“说有什么用,知道错就要改。”
他顺着她道:“好,我改。”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疲倦道:“我累了,不想说话了,不然就走不到前面的农庄了。
你可不要乘人之危脱我衣服,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只有我媳妇可以脱。”
沈淮哭笑不得搀扶着她起来俯身蹲下道:“我背你。”
慕玖如临大敌道:“我可以自己走。”
他侧头望着她不容置疑道:“或者你更喜欢像刚才那样抱着?”
她微微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回道:“背……背着就好。”
沈淮勾唇一笑,隽雅疏淡,似林间清风直直吹到了人心坎上,她俯在他背上给他指路,走了一段之后她蓦然问道:“你真的抱我了?”
“嗯。”
“怎么抱得?”
“就那样抱得。”
慕玖自暴自弃的趴在他肩膀上,脑海中浮现出被抱着的各种姿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怎么想怎么怪异,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她忍不住质问道:“你怎么能够抱我呢?我媳妇才能抱我。”
沈淮忍笑应了一声,她复又趴回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颈避免掉下来,又走了一段路她才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忍不住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抱着我媳妇。”
“嗯。”
“这次没说错吧?”
“没说错。”
作者有话要说: 慕玖:“我又说错了?”
沈淮:“没说错,我就是抱得我媳妇。”
慕玖:“嗯。”
☆、第五章
穿过茂密的竹林,不远处果然有袅袅炊烟升起,大片妍丽的杏花之中点缀着灵星几点茅草屋,走得近了,闻得鸡叫狗吠,有几个孩童跪趴在草地上正在玩猜百草的游戏。
村里人极少,沈淮听声辩音试探着敲了敲一家农户的门,残破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头发花白的老妪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找谁?”
他谦卑有礼道:“我与舍弟途径于此,路遇劫匪死里逃生,舍弟伤重,在下想寻个落脚的地方为他诊治一二,不知大娘可能行个方便?”
老妪赶忙把二人往里面迎,对着石阶上择菜的粉衣少女道:“洛霞,你快去村口把孟老先生请过来。”
她应了一声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脸颊微微红了,扭头便出了门,老妪入内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凌乱的床铺,说是床,不过是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的,其上单薄的被褥补着颜色不一的补丁。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榻上还未起身便被昏睡中的慕玖死死攥住了衣袖,沈淮一怔顺势坐在了旁侧低声对老妪道:“叨扰了。”
老妪叹了一口气道:“这兵荒马乱的处处都不太平,公子若不嫌弃,便与夫人在此住上几日。”
“大娘,他是……”沈淮好笑的正欲辩解慕玖抱着他的胳膊遁着温暖直往他怀里钻,他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鬓角的发唇角上扬。
“瞧你心疼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你夫人。”
瞧得出他心疼难道就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沈淮没有再做解释,轻轻抽回被她抱着的手臂,她无助的在空中胡乱的抓了抓,够到他温热的手掌方舒展了眉头。
藏青门帘晃动,洛霞引着一个老先生走了进来,他放下医药箱俯身看着慕玖鲜血淋漓的腰腹处道:“老朽先为这位公子清理一下伤口。”
沈淮应了一声,伸出空着的左手便去解她的衣带,慕玖晕晕乎乎无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睁开眼睛皱眉打量着四周,赶忙松开了他的手,不着痕迹的往后避了避瞅到洛霞眉开眼笑道:“这一睁开眼我还以为看到杏花仙子了。”
沈淮理了理被她攥的皱皱巴巴的衣袖心里有些不太自在,余光瞥了旁侧的洛霞一眼,她穿着褪成藕荷色的粗布麻裙,用荆钗挽了一个单髻,旁侧的长发结成一根麻花辫垂在身前,眉目端正,闻听慕玖一言,脸颊红的宛若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慕玖以手撑着床榻对着孟老虚弱道:“有劳老先生了。”
“医者仁心。”
她面色微动,笑容僵在嘴角,薄唇紧抿轻微的颤抖:“医者仁心,老先生说得很是。”
沈淮担忧问道:“伤口又疼了?”
慕玖作势疼得龇牙咧嘴吸了一口气偏头对他道:“你先出去,我说过我的身体只有我媳妇能看。”
他豁然起身沉声道:“随你。”
沈淮刚刚出门,老妪与洛霞一前一后也出来了,洛霞快步走到井边打水,夕阳西下,映照着不大的小院,矮矮的草泥墙头剥落生了一层青苔,合抱粗的杏树蒸霞灿锦,几畦不知名的蔬菜旁放着几把农具,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极为陌生。
洛霞用木盆端着兑好的温水正要入内,他眸光一敛上前一步温和有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我来吧。”
她抬眸看着他怔愣着点了点头,不觉松开了握着木盆的手,她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男子,那样的气度风华把所有人都比成了泥土,这大概就是先生所说得云泥之别吧。
沈淮入内之时慕玖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穿着一件松松的白色棉布长衫曲着腿斜斜倚靠在身后的棉被上,破旧的木板床旁有两盆血水并一些被鲜血染红的棉布条。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顺口道:“姑娘就是比较细心,出门前还备好了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