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早上这件绿色的常服裙厚度刚刚好, 可惜侍女刚刚拿给她换的这件枯玫瑰色长裙就稍微薄了点, 穿上去有点偏冷。门外的侍女也是皱了皱眉, 想到这一点后立马屈膝应下,转身离去。
爱丽丝安静的在帷幕背后听着侍女离开的声音,这才重新掀开帘子,确定了走廊上空无一人后,立马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白天的布拉德城堡和晚上没有太多区别。也许是为了应付贵族们的需求,昨夜墙壁上的烛台还没有放上蜡烛,今天就一根不拉的全部放好点燃完毕,各种几米就有一根。她的影子在墙壁上被逐渐拉长,如同什么哥特式恐怖片一样,颇有些女巫张牙舞爪的错觉。
一般来说,早餐过后,贵族小姐们会一起和主人家到温暖的会客房里,靠着壁炉一起聊天,念诗或者弹奏。这时候厨房也会端上许多茶点和水果食物,供贵族们当零食点心享用。
爱丽丝正是掐准了这段时间,趁着早餐还未结束,宾客和侍女都集中在餐厅,如今的城堡内算是人数稀少,非常适合去……冒险。
她拎起裙摆,尖头鞋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转头就往昨天参加舞会的偏厅里走去。
有一件事情,她稍微有些在意。
昨天晚上,除了从窗台外传来那断断续续的暧昧喘息之外,还有一段极其容易忽略的声音。
“嘎拉——嘎拉——”
就像用铁锯在人身上摩擦拉扯出碎肉的分尸声,在舞会的喧闹声下如此格格不入。
可惜这声音太过细微,似乎又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隔着什么厚重的阻碍。爱丽丝在偏厅里多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第二声,就如同是刹那间的错觉。
爱丽丝从来不相信巧合。
那当然不是错觉,密党高层托瑞朵侯爵在那个偏厅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金发少女如同幽灵一般,枯玫瑰色的裙摆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匆匆划过。走廊两侧的幽幽烛火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明明灭灭,投下深邃的阴影,她的轮廓倒影在城堡的石板上,挂毯都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的光辉收入囊中。
爱丽丝自认为自己的样貌算不上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级别的,但进入这个S级世界后,也许是因为她所扮演的角色——伊丽莎白·巴托里,本身就是享有盛誉的匈牙利第一美女,所以才有的美貌加成。
说起这个角色,在历史上也是个心狠手辣、臭名昭著的典范了。据说她为了永葆青春,美丽常驻,用自己家族的权势,残忍的杀害了六百多人。其中声明远扬的事迹中有——拿处女的鲜血沐浴,饮用她们的心头血,或用以钻研中世纪女巫的黑魔法。即使最后被平民举报,教会抓捕她的时候,她依然认为自己的权力至高无上,无人能够感动。
从历史事件来看都不难猜出巴托里女伯爵的心性残忍凉薄,高傲冷漠,极度自恋,病态般的自我人格。
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两位依然站在门口守卫,手持长剑,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爱丽丝计算了一下偏厅的距离,倒霉的发现就在骑士的眼角处,只能踮起脚尖,借助大厅里繁杂的罗马柱,快步向前。
“我的头花掉到哪里去了?”
她一瞬间奥斯卡影帝附身,脸上出现了急切的担忧表情,拎着裙角在大厅里到处乱转,装作寻找自己遗失的东西,一闪身进入了偏厅。
或许是因为舞会并未开始的缘故,偏厅和大厅的壁炉都没有点燃,碰巧这个偏厅的窗口又是背阳,里面的光线比之前还要暧昧些,纱幔随着不知何来的风而轻轻飘动。
失去了熏香后,偏厅里的异常轻而易举就显露了出来。爱丽丝深吸一口气,敏锐的在里面嗅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腥味,还有冰冷的,难闻的,腐臭气味。要不是她对血腥味异常敏感,很有可能就此忽略。
这气味从哪里来?
因为没人,爱丽丝就顾不得这么多仪态了。她极为不优雅的一撩裙摆,蹲在地上,根据气味找寻着异常点。
奈何这道气味实在太过浅淡,她从窗台嗅到小桌台,从纱幔嗅到软榻,依然一无所获。
爱丽丝重新直起身子,这一次她转换了自己的思维,快步走到墙边,贴着墙屈起指节,快速在大理石上横敲。
“笃—笃—笃。”
一连串声音都是实心的,由于石板太厚,爱丽丝用的力气很大,一圈下来把指节都敲红了,依然一无所获。
到底在哪里?
她站回到偏厅入口处,重新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直对面的墙壁上——那里悬挂着厚重的挂毯装饰,上面梵卓的家徽极为显眼。
四周静悄悄的,依然没有声音。爱丽丝拢了拢头发,走到挂毯面前,捏住边角掀开。
还是一堵墙。
但是敲上去的时候,声音和先前的闷响截然不同,仔细分辨就会发现清脆了少许。
有戏!
她的灰眸一亮,顺着那片发出不同声响的墙壁顺势敲了过去。奇怪的是,这背后的声响不是简单的一片空,而是顺着挂毯边缘,好巧不巧的构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
这背后是一件密室?不,不对。如果是密室的话,不可能开口如此小。
反倒这种设计……更像是……
爱丽丝想到了极为久远的某一段回忆。
教堂外面的天色明媚灿烂,金色的阳光尽情的挥洒在宏伟庄严的建筑群上。
这里是最为崇高之地,权力的巅峰,神学的代名词,世界之极…..它的名称太多,反倒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
大陆上的奇异种族不知凡几,就连随便在街上走,遇到的人类都也许有着另一重身份——例如巫师,魔女,异能者;更别提非人类种族了,血族,精灵,龙族,在这里比比皆是。基本所有人都实力高强,以武为尊。
但所有人都拥有信仰,他们狂热而虔诚的信奉着那个唯一的宗教。
可惜的是,被关在教堂忏悔室的金发小女孩从来不这么想。她已经在冰凉的地面站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是半天,也许更久。普通人一动不动站这么久早就晕厥了,但她不同。
因为她生来就是命运的偏爱者,生来就该立于穹顶之上。
生而…….为王。
没有人可以让她下跪,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即使是她犯错,就算是致死的罪名,她也会带着满身不羁和骄傲,站着接受行刑。
外面的阳光再灿烂,也无法照进阴暗的忏悔室分毫。这里依然冰冷的如同大陆北极,就连呼吸似乎都能冒出白色的寒气。
“嘎拉——嘎拉——”
小女孩忽然抬起头,她淡金色的双眼仿佛能够在幽暗的忏悔室里发出光来,那是在一潭死水中闪动的,名为希望的光泽。
“嘎拉——嘎拉——”
原本细微的声音越发剧烈,窸窸窣窣的从头顶传来。
她沉默的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随着声音的加剧,她金眸中的光彩越来越盛,最后几乎要迸发出七彩神光。
可是这声音持续响动了片刻后,忽然戛然而止。就如同演奏的正好的悠扬的大提琴曲,被人生生从中间掐断,就连琴刷在琴弦上最后留下的留恋声音都不曾遗下些许。
这是……被那些人发现了吗?
小女孩平静的如同死水般的内心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居然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急迫心情,这明明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这是禁止的。但是这陌生的情绪却像疯草一般在她内心野蛮生长,无法遏止。
“嘘————”
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就在小女孩决定要选择放弃的时候,一缕阳光忽然破开了忏悔室的朦胧混沌黑暗。
“呼——终于避开那些烦人的苍蝇了,你还好?”
她呆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束阳光,它是如此的耀眼,甚至胜过教皇权杖上那颗据说永远不会失去光泽的恒星永曜之石,耀眼的模糊了小洞里透出的那人的脸。
“哼哼,不枉费本天才研究了许久忏悔室的构造,就知道这块砖是封不牢固的。”
爱丽丝挣脱久远的快要尘封的回忆,她平静的将心里所有的思绪碾压回去——因为那些情绪本来就淡泊的近乎没有了。
然后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缓慢的拂过墙面,按照测算出来的等距长度,准确无误的按到了一块砖头之上,指甲深深的抠进四周略显宽阔的缝隙中,而后狠狠的往外一扯。
她对上了一双失去光泽的惨白眼珠。
第36章 血腥古堡08
瞳孔涣散, 眼白处白的非常不正常, 一看这位被关在里面的仁兄就是死去多时了,可怜死了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被收尸。
爱丽丝甚至还从袖口里掏出刚刚在餐厅里偷偷藏起的一支小水果叉,颇有兴趣的戳了戳这对眼珠子, 挑开眼皮和眼睑观察颜色。
在伊甸园里她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例如现代的验尸手段。所以她还顺带把水果叉凑到鼻子间闻了闻。
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至少超过十二个小时,至于为什么会刚好露出一双眼白,也许是还没来得及收尸。
她嫌弃的把水果叉丢到一边, 将手中的砖头重新按回到墙上。砖头回去后墙面上顿时恢复了整整齐齐的样子,要不是爱丽丝熟知祷告室的构造, 她也无法第一时间想起这块砖头可以任意松动。
如果这间偏厅底下就是祷告室的话……
金发少女转过身,退后几步,重新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挂毯背后的构造。
这些繁杂排列的砖头似乎在她眼中构成了一副有条理的图案, 从那块松动的砖头开始逐渐蜿蜒, 如同在墙上绘出一道蔓延黑线的射线组合, 最后交织着缠绕到一起,向着无限远的墙外延伸而去。
一,二,五,七......
从地面开始数的第七格。
爱丽丝数定后准备转身离去, 一墙之隔外就是走廊, 也许走廊会有通往地下祈祷室的通道也不一定。她得赶紧趁着白天, 把这座城堡地下掩埋的秘密给它探个明明白白, 不然等到晚上,这群昼伏夜出的吸血鬼开始活动的时候,整个布拉德城堡将会成为守卫最森严的时刻。
“嘎吱——嘎吱——嘎吱——”
忽然门口传来极为刺耳的声音,这是布拉德城堡吊桥下降时,铁链在半空中拉扯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沉重大门在地上的摩擦,毛骨悚然。
有什么人要来了,或许……还是一位大人物。
爱丽丝立马警觉的爬到软榻上,她将金发拢到肩头之后,推开窗台,垂眸往外面望去。
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很不错,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多余的白云,阳光没有任何阻碍的穿透了大气层来到大地,将往日阴森无比的黑森林照的镀上一层朦胧金纱。
城堡另一边悬崖峭壁下的湖面跳跃着金色的光泽,零零碎碎的涟漪波纹流淌着,层层叠叠的幽深树影投射在上面,有大片大片的雀鸟在林间跳跃追逐。
整齐划一的铁骑声顺着森林道路而来,一路上踏起尘土飞沙,惊扰了黑森林长久以来的安静与沉眠。
乖乖,这个排场够大啊。
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就连行军的脚步和铁骑都能统一。爱丽丝紧盯着森林的间隙,那里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白底金色的圣十字架旗帜在天空的幕布之上飞扬。
这是教会的标志。
在这个神权凌驾于皇权的时代,教会相当于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拥有至高无上无可比拟的巨大权力。
教会的大人物。
早就听闻梵卓统领的密党和教会不对付,想来也是,一帮吸血鬼怎么可能和教会能凑合到一起去。横贯了整个中世纪的,以教会为发起的“猎巫运动”可是轰轰烈烈,不知道有多少被判定为女巫的人背负着悲惨冤屈死去。就连吸血鬼,罗马教会内部也并不是一无所觉,教会同样公开承认过吸血鬼这种异端的存在。
豪华的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数不清的圣骑士守卫在马车附近,其严格谨慎程度可见一斑。
该不会是什么枢机主教亲自前来巡查体恤民情了???
爱丽丝颇有些兴趣,她将自己的头往外探了探,想要看清楚城堡门口的最新动向。
如此大的阵仗,城堡的主人自然不可能不出来。不多时,在下人的通报下,梵卓亲王那颗金色的脑袋就出现在了城堡门口,与此同时,马车的门似乎也被圣骑士恭敬的拉开,而后所有的骑士都放下手中的剑单膝跪地。
距离有点远,爱丽丝不太能够看得清。她将手搭在窗台上,极目远眺,似乎能够看到有一个身披紫黑色长袍兜帽的人从马车上下来,那紫色浓郁无比,就快要和远处的黑色森林融为一体。
穿的一身紫?不是枢机主教?
枢机主教也被称为红衣主教,而在枢机主教之上的大主教,才有资格身穿紫色的教会服装。
大主教已经是整个教会金字塔顶端了,再往上只有教皇。在中世纪是极为稀缺的物种,枢机主教如果有近百人的话,大主教永远都是个位数,而且个个须发皆白,属于半只脚踏入棺材木的类型。
咋回事,教会和密党要开战了?
爱丽丝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暧昧的时间点教会派一位大主教来吸血鬼的大本营,这不是搞事情这是什么?
梵卓亲王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即使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紫衣大主教也丝毫没有自乱阵脚,以亲王的身份并不需要行大礼,他矜贵的颔首,“不知大主教前来,是为何事?”
这位大主教可是面生的紧,还戴个兜帽神神秘秘的。最近似乎也没听到哪位大贵族扶持新的大主教上位。
教会内部并不如同铁桶,许多神职人员私底下藏污纳垢,龌龊之极。主教之间更新换代倒不如枢机主教那般频繁,但没道理血族这边收不到一点消息。
爱神神念一扫,确定自己没有在梵卓记忆里收到类似的消息,不禁心里也有些疑惑。
“我们接到了知情人的举报。”
紫衣主教没有说话,反倒是他旁边的圣骑士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羊皮纸。
“据可靠人士举报,贵城堡内在最近举行了非法黑魔法祭祀活动。”
圣骑士字正腔圆,一字一句的将羊皮纸上的内容念出,然后卷起卷轴,安静的退后,恭敬的站回到大主教身后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