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一夏天
时间:2019-04-14 08:51:10

  帅宁此时让步等于割肉,并且还不是一两刀的事,态度自然强硬。
  “牛书记,不是我不支持你工作,做买卖也是有底线的。冠宇给的条件多优厚,全国人民都看到了,网上那么多评论,没见谁说我们亏待了莲叶村的拆迁户。蔡家要当钉子户,我们也没拦着,提了办法让其他村民补差价,他们自己谈不拢闹出事来,怎么又要我们担责呢?你想想,蔡家这么一闹,我们就答应他们的条件,那不成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其他人跟着学,我们也要一个个挨着喂?”
  牛宝河算和她共过患难,佩服其胆色魄力,如今跟她说话也比较实在了,不住叫苦道:“宁总,您是明白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在农村做工作不比在大城市,城里人习惯守规矩,做事不敢太出格。那农村,尤其像我们这儿的农村不一样啊,老百姓大部分没文化又不懂法,遇上不讲道理的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比如李家勇和他妈,跟他们说理说不通,一有矛盾不是喊打喊杀就是寻死觅活。上次的风头还没过去,再闹出点事,我怎么向上面交代啊。您不知道,这次上面说我们工作失误,没能有效遏制群体事件,省里点名要撤我们几个乡干部的职,全靠卢平书记帮我们求情,上面才同意留职查看。要是乡上再出事,我们丢饭碗不算,还会连累卢书记,那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帅宁一直以为卢平只会独善其身,这时意外发现他还挺有领导的担当,称得上外圆内方。想了想,见机而作道:“那就麻烦你再去找卢书记反映反映吧,看他能不能说服那三个钉子户,有好办法我们几方再细致协商。”
  她放出饵线,第二天鱼儿便上钩了,接到卢平电话的那刻她像长颈鹿高高扬起脖子,对着来显上的名字嘲笑:“想不到吧,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卢平没那么好摆布,问好后不卑不亢邀请她近期到鹊州面谈。
  帅宁故作为难:“我这周末是准备过去一趟,可周五晚上才能到,那时您可能都下班了。直接上您家里去行吗?”
  她接电话时崔明智就坐在斜后方,小助理知道她对卢平抱有“邪念”,闻听此言大脑脱缰,想象这句话是一个猥琐油腻的花花公子对一位良家女子说的,那酸爽的滋味立时调动了他全身汗毛。
  卢平却像初遇狼外婆的小红帽,毫无防备地说:“行啊,多晚我都等您。”
  帅宁以为得计,笑道:“那咱们就说定了,周五晚上见。”
  泡男人得学会钓对方胃口,她经验老道,迅速结束通话。
  待会儿要去见一个大客户,她拿出化妆盒对着小镜子仔细补妆,哼着英文小曲,仿佛三伏天洗冷水澡,快活得很。
  崔明智死气沉沉盯着她,人无完人,他也没有道德洁癖,可老板在私生活方面观念太放飞,换成男的也叫人不敢恭维。
  正在腹诽,冷不丁听她质问:“你干嘛一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我?”
  他惶然变脸,烂笑道:“没有啊。”
  帅宁回头晃晃手里的小镜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抵赖。”
  这女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熟知手下人的习性,当场揪出他的心迹。
  “听说我想睡卢平,你很膈应吧?你们男人啊自己向往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三从四德。其实男女都一样,看见好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想尽量多占。这叫贪欲,是最基本的人性。有的人没实力贪心或者追求高尚情操,被迫或自发地抑制贪欲,两种情况我都没有,在安全范围内释放欲望很过分吗?”
  崔明智的笑脸像被铲子拍过,右嘴角歪到了耳根处,猫腰摸到她身旁。
  当了太久的近侍,他想尝试做一个谏臣。
  “宁总,您喜欢卢书记哪点呢?就因为他长得帅?”
  帅宁精心描着眼线,随口反问:“你啥意思?”
  “嘿嘿,我就觉得您见过的美男子那么多,却很少像中意卢书记这样中意谁,光靠颜值他还不足以吸引您吧。”
  “嗯,他是比较特别,我不是说了吗?他是绿茶里的极品,激起了我的征服欲,你看见一家逼格高的好餐厅也想去尝尝鲜吧。”
  “那您成功征服以后,是想安营扎寨,还是洗劫一通就撤退?”
  帅宁停住动作,扭头逼视他:“你干嘛问这些?”
  崔明智生怕表情不合格,想在脸上写个大大的“关心”,眯着眼睛说:“我是觉得啊,您要是真喜欢卢书记,不如试着和他认真交往,两个人踏踏实实,搏个天长地久不好吗?”
  帅宁仰头打个哈哈,拿大粉刷敲他一下。崔明智鼻头上沾了块白粉,更像京剧里的小丑了。
  “我怎么可能和他天长地久,我们的身份存在天然的隔阂。我是个商人,如果和政府官员建立恋爱关系,就会被他的政敌和竞争者们盯上,一点无足轻重的小错都可能酿成蝴蝶效应。他也一样,想顺利高升必须守住清誉,上面说了,‘当干部就得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当干部就别想发财,想发财就别当干部’,和我这样的大富商谈恋爱,他还要不要乌纱帽了?最好的相处模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关系尽量简单化。”
  崔明智觉着这话自相矛盾:“那您还想跟他那啥?”
  帅宁啧嘴:“亏你还叫明智呢,看问题一点不透彻。我跟他都是非常理性的人,什么事都能一码归一码。我可以把感情和性完全区分开,他是男人肯定更没问题啦。约个炮就跟去健身房做运动差不多,他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他。”
  崔明智净化不了老板的污秽思想,反而有被她洗脑的趋势,耷拉着头作罢。
  周五傍晚,帅宁来到卢平的宿舍,她特地化了个无懈可击的裸妆,想为对方制造耳目一新的惊喜。
  谁知从门后狂扑而出的大金毛先惊了她的驾,伸长爪子在她娇嫩的真丝长裙上拉出几道划痕,紧跟着就地扑倒,伸出臭烘烘的长舌猛舔她的脸。
  她火冒三丈,狠狠掀开它,奇怪以卢平的性冷淡风格,养出的狗怎么像个色中饿鬼。
  “晶晶,你又淘气!”
  赶来的卢平在爱犬屁股上作势拍了两下,伸手扶起帅宁。
  “对不起宁总,晶晶太爱跟人玩,我这几天没放它出门,它可能憋坏了,见到客人就特别兴奋。”
  狗狗还在帅宁腿边蹭来蹭去,无论主人怎么喝斥都不肯离去。
  卢平公然护短,将这举动解释为好客。
  帅宁不好意思发怒,假笑认同,先借他的卫生间洗脸。
  化了两小时的妆全报废了,她匆匆补了个底妆,照镜子嫌气色不够饱满,要往精细了化又太耽误时间,只得作罢。
  回到客厅,卢平已摆上茶果,今天保姆不在,天时地利人和具齐,可惜装备被那傻狗搞砸了。
  她觉得自身颜值打了折扣,有必要加个补丁,扭捏笑道:“这几天熬夜太狠都成黄脸婆了,刚才洗脸妆全卸掉了,让您看到这副样子真的很失礼。”
  卢平奇道:“您卸了妆吗?我觉得跟以前没区别啊。”
  帅宁以为这是赞美,笑道:“以前见面我都认真化了妆,跟现在区别很大啊。”
  卢平也笑了:“对不起,我高度近视眼,对隐形镜片敏感,平时又不爱戴眼镜,距离一两米就看不清人的长相了。女士化没化妆,我真瞧不出来。”
  靠!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姐长什么样吧?
  一万头草泥马在帅宁心田放牧,强笑时嘴角抽搐。
  “原来您是近视眼啊,我是觉得您看人的眼神很温柔,老是含情脉脉的。”
  “哈哈,他们都这么说,大学时还有女生说我看电线杆子也深情款款的,还笑我乱放电,其实我就是近视眼,看东西焦距很飘。有时大老远遇见熟人,只能靠声音体形判断身份,好在记性还不差,没出过错。”
  “呵呵,那您分得出人的美丑吗?”
  “分得出啊,不过我觉得大部分人尤其是女士相貌都很端正,现实中我还没见过很丑的女人呢。”
  “那当然咯,您近视眼,看人自带滤镜,分不出肤质气色的好坏,五官也糊成一团,可不人人都好看吗?”
  “哈哈哈哈,那我还得感谢近视眼,让我能从善意的角度看待他人。”
  他自曝其短,似乎把帅宁当做亲近的朋友。可一想到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个贴了标签的活体,帅宁的欲望便成了风中残烛。
  他这就相当于传说中的“脸盲”,情\色相辅相成才能衍生趣味,跟一个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数的人上床,和玩充气娃娃没两样。
  等等!他这话肯定有水分,哪有人近视成这样还不戴眼镜的?该不是看出我有那种心思,故意夸大其词制造距离?
  帅宁认为凭卢平的狡诈,怎么怀疑他都不过分,心里先来了气,笑问:“自己的脸每天照镜子总看得清吧,您觉得自己好看吗?”
  听他自谦“一般”,立刻揶揄:“您太谦虚了,您看您一上电视就迷倒了那么多女观众,微博粉丝已经好几万了,都夸您颜值高,比明星还能打。”
  卢平听着听着揉起右耳:“您说得我耳根子都红了,又不靠脸吃饭,颜值都是身外物。网上传的那些我看了真的很头疼,前两天领导还找我谈话,让我注意影响,我还想找人帮我问问,能不能请那博主销号呢。”
  帅宁假充不平:“又不是您故意炒作,领导怎么能刁难您呢?”
  “也不是刁难,政府部门是得注意形象,搞娱乐化太不庄重了。”
  “那是您天生丽质惹人爱,总不能蒙住脸上街吧。”
  “您别取笑我了,您这样真正天生丽质的人都从不夸耀,我这种平平无奇的有什么值得吹嘘?”
  帅宁夸张惊怪:“您不是没看清过我的长相吗?仅凭近视眼滤镜就能判断我天生丽质?”
  卢平指指茶几上的手机:“您微博有照片,照片我还是能看清的。”
  “那都是照骗,用美颜相机P过的,跟我本人不一样。再说您又不知道我整没整过容,万一不是纯天然的呢?”
  “很多人都夸您美,里边视力比我好的想必大有人在吧。”
  “那都是粉丝里的马屁精,我要是个穷人,他们肯定追着我骂丑女。”
  “那您就当我在拍您马屁吧。”
  “不不,您不是那种人,您是我见过最有风度涵养的男人,绝不会趋炎附势。”
  她抬杠意图太明显,卢平接连笑场,缓了两三秒略带尴尬地转话题:“不说这个了,您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就想等您来和您出去吃晚饭。”
  帅宁发现他的左耳垂也红成了茱萸,这可不是被手揉红的,终于逼出他的窘态,她兴趣复燃,露喜道:“好啊,我请您去东兴吃海鲜吧。”
  卢平摇头:“不不,上次说了该我请您了,不过我囊中羞涩,太贵的请不起,这附近有家客家菜还不错,您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去那家吧。”
  出发前他把晶晶从卧室里放出来,警告它别在家捣乱。
  晶晶像多动症患儿,窜到客厅一角拖出一只大塑料袋,袋子被咬破了,滚了一地的狗罐头。
  卢平急忙去捡,抓住罐头与狗嘴拔河,严声喝令:“松口!再不松口爸爸要揍你了!”
  狗认怂撒口,他将罐头塞回塑料袋,另找了一只袋子扎好,放进带锁的抽屉里。
  帅宁讨厌晶晶,见状又觉卢平管太严,问他为什么不给它吃罐头。
  卢平有些苦恼:“这些罐头是别人送来的,当时我不在家,阿姨见是熟人就收下了,还想等下周上班拿去还给人家。”
  帅宁已看出那罐头价格不菲,心想定是行贿者们寻不到门径,把主意打到了狗身上。卢平曾立下规矩拒收一切礼物,这里的保姆阿姨先前严格执行,此番破例只怕已被收买,于是试探:“说起来,您家的阿姨今天没上班吗?”
  “哦,我看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家里老人小孩又没人照顾,就多给了她三个月工资,让她回去了。”
  听他这么说,帅宁断定自己猜得没错,卢平如此洁身自好,要攻陷他设下的铜墙铁壁必须开足火力,这么一看游戏更有意思了。
 
  第四十章
 
  卢平还真不是客套, 那餐馆装潢很一般, 桌椅餐具都符合平民特色,要给硬件找优点, 就是冷气开得很足,大夏天不用担心吃到满身热汗。
  八点过了,用餐的客人已不多, 他们挑了最偏僻的座位。卢平让帅宁点菜, 帅宁说客随主便,他便让店主按老规矩上几道招牌菜,显然是这儿的常客。
  “宁总, 我们喝点啤酒怎么样?”
  收到邀请,帅宁微感诧异,打趣:“您今天怎么这么奔放?”
  卢平笑道:“喝点酒比较解闷。”
  “这么说您要跟我谈郁闷的话题了?”
  “莲叶村拆迁户的事,对您来说够郁闷吧?”
  “嘿嘿。”
  “我们算是郁闷到一块儿去了, 边喝边聊,看能不能把这事儿解决了。”
  卢平点了两瓶青岛啤酒,见帅宁端起架子沉默, 便用暖融的微笑来解冻。
  “我知道您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也不想给您出难题, 就打听一点,如果那三户人家不肯降低赔偿标准, 您是不是真打算另外选址?”
  帅宁点头说是,被他笑眯眯持续注视,好像聪明的观众看破了魔术师的机关。
  “您以为我在撒谎?”
  她笑着惺惺作态, 他也不直接拆穿,委婉分析道:“我看过贵公司报建的设计方案,花果岭项目的所有建筑设施都依照公路线布局,一处变动其他地方也会受影响,做大规模修改恐怕得不偿失吧?”
  要不怎么说是领导呢?这县令就是比乡官村官精明,事先查看了她的底牌,兵不厌诈这招吃不住他。
  帅宁咳嗽一声,绕开作废的碉堡,拿起对自己有利的武器。
  “卢书记,我们给出的条件已是目前国内乡镇拆迁的最高标准了,这事有据可查,您上网搜一搜就能找到。”
  “是,我知道你们给的条件很优厚,最大限度保障了拆迁户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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