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榆悬起的心脏终于揣回了它该在地方。
“小光，开车吧。”林浅榆疲软地说。
坐在副驾驶，将丸子头拆下来, 头颅往后靠, 闭目养神片刻。
纪光放下手刹, 提醒她：“老大，安全带系好了吗。”
“嗯。”林浅榆摸索着扣好安全带，“走吧。”
车从饭店停车场行驶出来，往西三环开。林浅榆摁下些车窗, 风灌进来，扑在她身上。降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吹走大半。
车不停往前行驶，远远脱离刚才那个饭局，林浅榆似乎才跟着换了个心情。
“老大，刚才饭局上那个谢总，您之前真的不认识吗。”等红绿灯时，纪光偏头过问一句。
林浅榆看着窗外，淡声：“为什么这么问。”
“抱歉啊。”绿灯倒计时跳过。纪光启动车子，继续前行，笑道：“连我都看出来那个谢总进门后，您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朱导两次跟他提及正熙哥，他似乎跟没听见一样略过。我就在想，他是不是跟咱们……有什么过节，不想正熙哥接这部戏。”
林浅榆看着窗外，像胶片倒影般急速倒退的行树。
半晌回：“无所谓了。”
“什么。”纪光偏头看了看她。
林浅榆：“制片人不中意，无所谓给不给机会。”
打看见谢衡进门起，林浅榆就知道这单签约要黄一半。席间朱岑当林浅榆面说给谢衡听：蔡正熙还是很合适男主人设，有时间可以找过来试试镜。
朱岑和林浅榆之前合作过两次，林浅榆手下的演员，他都愿意用。
谢衡不可置否，半杯酒就给朱岑将一席话挡了回去。
林浅榆进圈起，合作过的制片人也有三十多位，像谢衡这样关系的，林浅榆选择主动放弃。
她拇指掐着食指关节，眉头不断蹙起——席末的微信，真是不该添加！
林浅榆动作突然地拿出手机，解锁划亮屏幕，找到联系人【谢衡】，删除。
纪光看了看后视镜，“老大，后面那辆车好像从饭店出来就一直跟着咱们。”
林浅榆也偏头看她那边的后视镜，问纪光：“看得出是娱记吗。”
“车不太像啊，好像……副驾驶上也没人。”纪光说。
林浅榆关上车窗，说：“别送我回家了，去东城区。”
“好，我下个路口掉车。”纪光问：“去东城区什么地方呢。”
林浅榆：“甩掉他。”
纪光：“嗯，我懂了。”
握在林浅榆手里的手机屏幕不断跳跃，来电显示一个陌生本地号码。十三秒跳动完，林浅榆也没接起。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直到短信过来。
【聊聊】
——
纪光将林浅榆放在路边，十二万个不放心加一个不理解。
“老大，太晚了，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要不约去公司谈，有什么偏要大半夜在路边等他的呢？是不是后面跟车那人，到底谁啊………反正我是不走。”纪光跟着她一起站在路边等。
林浅榆：“你先回去吧小光，我自己打车。放心，不会有危险。”
“你让我怎么放心？现在是北京时间23:47，您接了个电话就要下车等他，我怎么可能自己走了呢，就算回去，我也担心得睡不着啊。”纪光说。
“这样吧。”林浅榆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每隔十分钟给我打个电话，我开口说我不饿，就说明我没事。凌晨半点的时候，你给我发视频，我能接还说我不饿，也说明我没事。”
纪光点点头，还是问一句：“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
林浅榆：“你先回吧。按照我说的做。”
纪光：“那行，你接说不饿，我就当你没事。”
“嗯。”
——
黑色保时捷停在公园湖边。
谢衡偏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搭在窗沿，湖风一吹，烟灰簌簌而下。
林浅榆挂断纪光打过来的电话。目视前方，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衡看过她，白色浓雾从唇口中直上，还没飘到车顶就烟消雾散。烟草味却怎么也挥散不去。林浅榆不喜欢烟味，摁下自己这边的车窗。
谢衡嗤笑。
舌尖顶了顶腔壁。
揭穿。
“不用跟你助理隔几分钟就通话。我又不会卖了你。”谢衡手指抖抖烟灰。
林浅榆平色收起手机，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啊，想你了。想看看你。”谢衡玩世不恭的扯扯嘴角，脸始终朝着窗外，吐出憋在喉咙里的浓烟。
林浅榆：“我可，一点儿不想再见到你。”
“我知道。”谢衡无所谓她的话，“蔡正熙扳倒谢明健那年，你才高三啊。酒店一别，都七年了。这么说来，我是来谢谢你和蔡正熙的。”
“不要说得这么恶心。”林浅榆漠声。
最后一次和谢衡见面，确实是在酒店——谢明健已经被监外执行，汤芝大病不起。
所有的所有，最后的赢家，不是林浅榆和蔡正熙。
是谢衡。
一招隔岸观火，谢衡轻轻松松继承了谢明健全部财产。
他约林浅榆去酒店，告诉了她阮泉死亡的真相。
…………
“谢明健再该受到法律制裁，他也是你爸。站在你的立场却这么希望他被监|禁。你三观不好啊。”林浅榆淡漠鄙夷他。
“没有你和蔡正熙，绿建怎么会提早那么多年被我接手。你说，我不该来谢谢你？” 谢衡转回头，看着她。皙白的肌肤，弯长的眼睫如蝴蝶翅膀，在眼睑下投下一扇阴影。极其漂亮。
林浅榆也转过脸，双眸盯着他。
谢衡笑了笑，没说话。
林浅榆已经没有必要和他继续说下去。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要下车。
“外界要是知道你和蔡正熙高三就睡过了，他人设是不是得天崩地裂啊。”谢衡拢手，重新点燃一支香烟，眼眸半眯，稍稍仰起头颅，靠着座椅，吐息烟雾。
林浅榆推开车门的手顿了半措。
“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又跟蔡正熙搅到一起的？我还以为当初你和他分手来北京是为了我呢。”他自嘲的笑笑。
谢衡和蔡正熙同岁。
他在覃三中毕业，考的北京大学。
谢衡开玩笑：“可怜京锐才刚刚回暖的股市，得因为蔡正熙赔进去多少钱。听说是你第二股东，嗯？”谢衡好奇，“来北京这些年你还真是………太优秀了。”
“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林浅榆攥紧衣角：“也没有谁，对不起你。”
“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对你不好，现在不会啊。”谢衡笑着看着她，“我会对你很好，你跟我。”
林浅榆怪异的看着他。
谢衡夹烟的手指贴在嘴唇上，烟尾星火猛地往后急退。烟就被他吸掉小半截儿。谢衡将那些浓雾没有吐出来。全部咽进喉咙。
“你怎么……还能和蔡正熙走到一块儿呢，林浅榆！”谢衡弹开烟支，偏头冷冷盯着她。
林浅榆警惕的攥紧肩侧帆布袋。
“与你无关。”
谢衡失控的跨过车的中央扶手，将林浅榆压在副驾驶，手卡起她的下颌，逼迫她仰脸看着自己。
“你再说一遍，我真的特别喜欢听。”
林浅榆因为呼吸阻塞，脸开始泛红。
谢衡看到她额头青筋突冒，才慢慢松了力道，抵着她的下颌，吐字：“他就那么好，嗯？”
林浅榆忽地从帆布袋里抽出一只银光闪闪的牛排刀，抵上谢衡的脖子，最薄弱的地方，只是稍稍一用力，血迹就渗透了出来。
“让我下去。”
谢衡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啊。”
林浅榆一手握刀，一手弯曲，用手肘顶着谢衡的锁骨。没说话。
“你知道我会跟车，会找你，你连刀都提前准备好对付我？”谢衡顶着林浅榆手里的牛排刀，俯下身来：“林浅榆，你求我，我就帮你和蔡正熙瞒下来，如何。”
手里的刀侧了个角度，愈加锋利顶进他的肌肤里，林浅榆蹙眉：“可能吗。”
“你求求我怎么了，啊！”谢衡眼睛里全是变态深情，比狰狞的瞳孔还可骇，气息里也全是烟草的味道。
这种味道，比侵略更让人难以忍受。
林浅榆排斥，将眉端皱得更深。
谢衡直接撕她的衣领，里头的白色抹胸暴露无遗。
林浅榆折刀，扬手拼力划过谢衡的臂膀。锋刃的银刀划破他的外套。林浅榆以为自己失败了，没划痛他。
直到红色的液体从绷紧的布料里渗出来，肉眼可观。
林浅榆面色冷静，膝盖早就曲起，抵开他。
她的态度，逼疯了谢衡。
不管不顾继续撕她衬衣，精致的锁骨，白皙纤瘦的手臂………
林浅榆扬手一巴掌扇在谢衡脸上，不动言语。但力道绝对不亚于能徒手掀翻一张圆木桌！
谢衡的脸被她扇偏，五根手指印赫然浮现。
“呵——”谢衡皮笑肉不笑，偏头的姿势僵硬了好久。
林浅榆冷漠看着他，垂落的手臂无意识颤抖。帆布袋里的手机屏幕一直在跳跃。
谢衡折头看她：“我的脸，就是这么好扇的？”
林浅榆不说话，只是恨着他。
谢衡：“你很好。”
“谢衡。《越山岭》的本子我可以不要。蔡正熙还没有到非哪个剧本不可的地步。我能坐在你车里只是想听你的阴谋诡计。如果你想曝光我和蔡正熙，那也是我没法控制的事情，正面刚就正面刚。你以为我就没一点绸缪？”
林浅榆认真思考后说出这一段话。补充一句。
“我有多憎恨谢明健，也就有多不喜欢你。”林浅榆告诉谢衡，“如果你敢打阮泉的主意，我发誓，下地狱也会带你一起。”
谢衡闭了闭目。问她：“阮泉重要，还是蔡正熙重要。”
蔡正熙是她的爱，阮泉是她的逆鳞。
选一个。
林浅榆喉咙无比涩哑：“如果舍弃我命可以保护这两个人，我不介意我先死。”
谢衡笑了笑：“原来你这么爱他啊。真是令人失望。”
“你说我要是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蔡正熙，会怎么想啊。”谢衡要俯身下来。
林浅榆刀抵在他胸口。
“你试试。”
——
八月十九号。
SH电视节第十五届白兰奖开幕。
之前，京锐传媒和林浅榆工作室都没接到任何相关蔡正熙的消息，直到颁奖前一天，组委会才来通知说。
让宋黎和蔡正熙都出席。
林浅榆有心要打听些内幕，组委会只是说，让他们来就是了，来就对了。
林浅榆问：“蔡正熙过来是作为表演嘉宾吗。”
对方：“浅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多打听哈。”
近期关于网络上曝光的白兰奖名单已经更新了好几拨，扑所迷离，组委会那边口风非常紧，连林浅榆都打听不出什么来。网上那些名单也没多可信度。
时间通知得比较仓促。
林浅榆紧赶慢赶给宋黎和蔡正熙准备流程。两三家赞助商送来礼服和佩饰，林浅榆为宋黎和蔡正熙各合作了一家。
下午三点多就往颁奖现场赶。
五点半，正式走红毯。
入场非常有讲究，林浅榆陪宋黎先入场。然后下一辆车才是蔡正熙和陈百泉。
宋黎，吴梁，蔡正熙，陈百泉四人一起走红毯。
林浅榆和助理团队站在入场口，准备从幕后走。
一排的媒体记者对着他们捕捉镜头，现场还有粉丝在应援，保安们拼命拦着。
宋黎挽着吴梁，蔡正熙和陈百泉走。
主持人相继介绍，热情洋溢。
“哇我看到了谁！”
“蔡正熙，今年最红的演员，凭借《缥缈令》爆红的优质艺人，曾经饰演过《风雨不夜人》颜明，《秦月》白落，《枯荣》周扬，还有《漂移》阿酱！每个角色都是对自己的突破，终于在今年迎来了演绎巅峰期。欢迎蔡正熙。”
粉丝的尖叫声已经震破了喉咙。
蔡正熙双掌合一，感谢她们。
主持人继续解说。
“我们的女神宋黎，去年也是因为《风栖转》再次突破演技，人气更上一层楼，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好收获呢，我们期待美黎好吗。”
现场尖叫声再次高|潮。
“导过许多优质电视剧的陈百泉导演和吴梁导演，这次是带着各自的作品和演员过来的，看来今晚真的是百花齐聚的盛景啊。”
“没错。唉，两位导演，正熙，美黎请留步。签完名这边，谢谢。”
在签字墙前签名留影后，还有进场前，主持人和他们的采访互动环节。
几分钟后才是入场。
林浅榆已经在内场等着蔡正熙和宋黎。
会场已经陆陆续续在进演员了。二楼的粉丝座也早就坐满了人。蔡正熙的粉丝群在靠右边的位置，纷纷举着灯牌应援。
林浅榆带着蔡正熙和宋黎入座。
宋黎的嘉宾位置在第一排13号，蔡正熙在她旁边，中间隔了个一线前辈。
九点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