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社会?是每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社会……”谢蘅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娓娓道来。
旧式的农民起义之所以常常会失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缺乏一个完整和科学的纲领。
她最熟悉的政治纲领,就是毛|泽|东思想。
“要怎么才能实现**呢?”李老夫人最先开口问道,“建立一个没有阶级制度、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
没有人不会被**描绘的未来所吸引,因为它实在太美好了,就像一个幻想中的乌托邦。
“你的问题提得非常好,下面我要提出一个马克思主义端朝化的概念,需要你们在这几天里做一个社会实践。”
“看看端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能不能实现**?”谢蘅没有直接告诉她们答案,而是让她们亲眼看一看这吃人的世道。
一个宫人怯怯地开口:“郡主,如果在**社会,我们就不是奴仆了吗?”
谢蘅对她微笑:“当然,只要信仰了马克思主义,你们都是我的同志。”
“大家都是平等的,为了崇高的事业而奋斗,又有何高下之分?”
谢蘅没有错过众人眼里涌现的光芒,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让热血沸腾,更何况马列主义。
——它会在端朝绽放蓬勃的生命力。
她耐心地解答了李老夫人和宫人的提问,有越来越多人大着胆子向她提问,她都一一解答了,丝毫不在意连日的授课让嗓子沙哑了许多。
这一切李绾都看在眼里,她隐隐有着对**的憧憬,可同时又别扭地想到,这都是谢蘅用来蛊惑人心的。
等谢蘅结束了授课已是深夜,她回到居住的朝夕楼,梳洗后便上了榻睡去,在陌生的地方,她睡得并不深。
突然,她感到咽喉一阵冰冷,像是刀锋!
她立刻从梦中醒来,睁开眼。
“别动!”
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看清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将刀抵在她咽喉,左眼戴着眼罩:“你若是喊的话,我就杀了你。”
“你放心。”
谢蘅尽力让呼吸变得平稳,镇定地问道:“不知侠士所来为何事?”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挑了挑眉:“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要杀我早杀了。”
谢蘅敛下眸。
“督公让我告诉你一声,大月氏派使者请求和亲,成王有意属你前去。”
和亲?
谢蘅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被褥,历史上萧涵的确封了一名公主前去和亲,可嫁过去没几天,就被可汗活生生凌|辱至死。
“多谢。”
谢蘅咬住下嘴唇,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带了一丝惊惧,太后病重,朝堂之上就是成王的天下。
所幸萧涵尚未下旨。
除了深夜的意外来客,所有人都把消息瞒得死死的,不让她知道,或者说,她的想法已无足轻重。
微生羽说了是她。
——那就是她。
年轻男子放下了刀,散漫地说道:“消息送到了,我该走了。”
谢蘅弓着身子抱着双膝,夜色掩住了她的面容,只剩下漆黑的剪影。
“请把刀给我。”
刀?
温容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可还是把刀扔了过去,他本来觉得她和别的贵族小姐都不一样,她一点也不害怕自己。
没想到还是一样的。
除了自裁,她们似乎想不出办法。
哦,还有哭泣。
“你走。”谢蘅深呼吸了几下,嗓音细得就像风中的烛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熄灭了。
温容跳上了窗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万一没死透他能帮把手。
可他的话刚说话,下一秒少女就咬住被褥,用刀“划拉”一声划破了自己的左脸,瞬间血流不止,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脖颈。
她苍白着脸,似乎没有知觉似的,又砍伤了自己的左臂。
没有丝毫犹豫。
等她再没有力气提起刀时,她才吐出被褥,大声地叫了出来,嘴唇泛白,摇摇欲坠:“有刺客!”
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温容震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连逃跑都慢了几秒,他想如果是督公在这儿,督公一定会说一句。
——此子必成大器。
…………
燕城,叠鹤宫。
“阿蘅的伤要不要紧?”萧涵追问着太医,“脸上的伤能治好吗?”
太医斟酌着说道:“左臂上的伤修养几日便大好了,可是脸上的伤……”
萧涵难掩失望:“没有用的东西!”
季芙站在一旁,没有错过萧涵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去看谢蘅,对谢蘅如此,对其他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就爱一张脸罢了。
她低头藏住一丝鄙夷。
等萧涵走后,季芙端着药碗跪在谢蘅的榻前,太医开了些安神止疼的药:“来,张口。”
谢蘅是被疼醒的,即使上了药,脸也疼得厉害:“多谢芙姐姐了。”
季芙几乎要落泪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休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
谢蘅正欲张口,忽然瞥见了药碗:“这是彩瓷。”
“是啊。”季芙疑惑地回道,“怎么了?”
谢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太后身体会每况愈下,她还不到四十,远远不是衰老多病的年纪。
因为太后所用的药碗也是彩瓷!
“芙姐姐,我能相信你吗?”谢蘅握住了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望着少女澄澈的双眼,季芙实在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谢蘅,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要见一个人。”
…………
“此子必成大器。”
汪铎给自己倒了一杯云雾茶,雾气升腾:“一个女孩儿,连自己的容貌都不看重,那你说,她看重的会是什么呢?”
温容摇了摇头。
“你等着看好了,宫里又要不太平了。”汪铎饮了一口茶,“你没发现么,永安比陛下更像太后。”
第66章 女帝成长计划(六)
姜堰,末代首辅。
作为新政在朝堂上残余的领袖, 长袖善舞可见一斑, 他如今隐藏了年轻时候的锋利, 更像一个合格的政客。
“姜相, 不知我脸上的伤能否医治?”
隔着帷幕,谢蘅半倚在塌上,解开脸上缠着的纱布,开口问道。
内室点着木罗草烟的味道, 少女比雪还要白皙的面容上,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翻滚着血肉的伤痕。
姜堰压下心底的惊异,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给人治过病了, 也没什么人敢要他治病。
“四成把握。”
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姜堰没有推辞, 脸上的伤没有触及骨头, 修养一两月便好了,难办的是疤痕。
“足够了。”
谢蘅轻叹了一声:“宫中的太医都说不能治, 南诏姜家医书传世, 果真名不虚传。”
“郡主谬赞了。”
姜堰摇摇头:“我给郡主开一张方子, 按方服药,兴许半年就好了。”
“有劳姜相了。”谢蘅抬手拿起床榻边的青瓷药碗,啜饮了一小口,然后放下。
姜堰正欲告辞,他不是微生羽,外臣在宫中自是不便多留的, 可当他瞥见谢蘅放下的瓷碗,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郡主还是少用彩瓷,我在南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病人,呕吐不止、时常昏迷,病因正是彩瓷。”
更准确地说,是烧制温度不够高的彩瓷。
谢蘅敛下眼,疑惑地反问:“可是,太后用的也是彩瓷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过了一秒……
两秒……
三秒……
谢蘅适时地抬眸,从进入内室到现在,一直云淡风轻的姜堰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眉头拧成了川字。
“郡主,臣有事先行告退。”但当他开口时,脸上的惊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从未听说过此事一般。
“姜相好走。”谢蘅略微起身送别,“治伤之事,有劳你了。”
“是臣该感谢您。”
姜堰深深地望了塌上的少女一眼,永安生性沉静、懦弱,今日看来,却不是如此。
太后膝下长大的孩子,怎能小觑?
谢蘅抿了抿嘴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目送着姜堰远去,殿外的宫女端着盘子来为她敷药。
“嘶——”
宫女的动作轻柔,但草药敷在伤口上,她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宫女立刻惊慌地跪下:“郡主,请您责罚奴婢。”
谢蘅摇摇头:“你何错之有?起来吧。”
有错的是她自己。
——轻敌了。
世人盛传微生羽暴虐无情,其实他是最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或者说,他容不得有任何人是他的威胁。
桑绿忐忑地站起来,继续为郡主上药与换纱布,她的手忍不住抖动,可郡主却鼓励地望着她。
她曾偷偷听过郡主给李家人授课,郡主描绘的**社会那应该是仙人的宫殿庙宇——所有人生而平等,自由地度过一生。
郡主也一定是仙人,一定是的,不会有贵族像她这样温柔地对待宫女侍人,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大家都愿意听郡主讲课,她似乎什么都会,从文字到算术,甚至是异国的历史、传记也信手拈来。
桑绿敷完药,小心翼翼地为郡主裹上纱布,或许是因为紧张,小宫女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
“不用紧张。”谢蘅闭上眼道。
“回郡主,没、没有紧张。”桑绿结结巴巴地回道,“我只是想、想求您一件事。”
她裹完最后一段纱布,把盘子放到一旁的檵木桌上,“扑通”一声跪下:“求您准许奴婢也参加社会调查。”
“我以为什么大事,当然可以。”谢蘅轻声说道。
“是!谢谢郡主。”
桑绿激动得涨红了脸,李家人和他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精通诗书、谈吐不俗,又受郡主器重,没人真把他们当奴仆看待。
“社会调查的题目是《端朝社会各阶层的分析》,组长……”谢蘅睁开眼,掠过一丝凝重,令人不敢逼视,“季芙。”
比起微生羽,她更像一个赌徒。
…………
春末,凛冽的寒风被取而代之,空中四处游荡的是和煦的暖风,带着蓝歧花甜丝丝的味道。
太后渐渐从昏迷中醒过来,人们惊异地发现,因为推行新政被冷落到一旁的姜堰似乎重获重用。
新任吏部尚书正是他的学生——梁凤,掌管选官之责,原本政党林立的朝堂更让人看不懂了。
所以太后赐永安郡主昌平、九原、岐山三郡,除了御史出言劝谏,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长姐。”
谢蘅正翻看着山川图,一个少女自然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不是她的妹妹谢荷又是谁?
“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妹妹,谢蘅摇了摇头。
谢荷走到案前,直勾勾地看着山川图上朱笔圈出的三郡:“母亲叫你回府。”
谢蘅放下笔,慢条斯理地准备收起图,什么也没说,像是听不出谢荷语气中的恶意:“哦。”
“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吗?”谢荷压住案上的山川图,高高地抬起下巴,“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谢蘅眼里闪过一丝好笑,转身离开:“随你。”
反正她也不去。
“宁王世子准备求娶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谢荷急忙开口,满满的幸灾乐祸,宁王世子身躯肥硕如牛,没有哪个世家贵女愿意嫁给她。
“那也要太后同意。”
谢蘅转过身,定定地说道:“魏国夫人,能说了算么?”
“送客。”
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自太后病情有所好转,她每日要进宫陪伴太后,太后才是她最大的倚仗。
至于谢荷,与之交谈都算浪费时间。
马车停在淮园外,她上了马车,在颠簸中小睡了一会儿,就到了燕城。
她下了车,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刚到宫门口,就直直地撞上了一人,头戴紫金冠的男人冷声问道:“今日来迟了些。”
与她一样,每日微生羽也会入宫与太后商议政事,是故总会遇见他。
“成王。”
谢蘅微微屈膝。
待他走远,谢蘅才进了永寿宫,太后躺在塌上,地上是无数散乱的奏折,侍人正跪坐着整理,看来太后和微生羽谈得并不愉快。
“姨母。”谢蘅走过去,接过宫人手中的白色素碗,服侍太后用药,“我瞧您精神好了不少。”
“是吗。”
太后唤侍人取来铜镜,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我刚入宫的时候才二十岁,现在都快四十了。”
“你看看,两鬓斑白,皮肤松弛,不如以前了精神啦。”她略有些忧愁地说道。
“可还是个美人。”
谢蘅认真地说道,她的眉眼与太后相似,已经是容色昳丽了,却还不及太后七分,足以窥见太后年轻时候的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