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懿儿依稀听见琪琪格说到“拿下”二字,心里立刻联想到再过一个月康熙就该拿下鳌拜了。上回佟懿儿联合康熙治了一回遏必隆,已看到这个少年天子初具谋略,她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切都会按照历史记载稳步推进。
“奴才给皇上请安!”康熙现在韬光养晦,天天做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日正陪佟懿儿在御花园捕蝴蝶,忽见已是一等侍卫的索额图穿一身镶黄甲胄跪在堆秀山下向康熙行礼。
“给三舅舅请安。”佟懿儿放下手中的捕虫网冲索额图微微福了福,虽然这个人上次成了佟懿儿的噩梦,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佟格格万福。”索额图蒙康熙恩准起身,看康熙满面春风地站在佟懿儿身边,不禁用眼神示意康熙自己有要事禀报,是不是该让佟懿儿回避。
佟懿儿看懂了索额图的面部表情,正欲后退,却发现康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索额图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康熙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论起来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皇上娶的老婆多,到最后基本上只要有权有势的满洲勋贵都是皇上的亲戚了。
“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您放心就是。”索额图不愧是索尼的儿子,年纪轻轻已是老谋深算,懂得说话留半分。
“明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当着鳌拜的面给他瞧瞧!”康熙这句话已经给了佟懿儿足够的信息,他准备对鳌拜动手了。
“奴才领旨!”现在尼楚贺有了货真价实的身孕,索额图一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干劲十足,只有扳倒了鳌拜和遏必隆,索额图才有机会走到权力的巅峰。
“皇上表哥明天要在鳌拜面前玩布库游戏吗?”又是一年春至,绛雪轩前又是一阵落英缤纷。佟懿儿一脸天真地看着康熙的侧颜,发现他已经开始长胡子了。
“朕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懂得朕的心思。”康熙转过头来,拿细长的手指掸了掸佟懿儿头顶的粉色花瓣,笑道,“你快点长大罢,朕等着娶你。”
这算表白吗?佟懿儿觉得自己只是运用了一下自己的所学帮了康熙一点小忙而已,没想到已经把康熙给迷住了。现在的康熙毛还没长齐,穿越时心理年龄已奔三的佟懿儿对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想法。爱情这种事,终究要你情我愿才算数。
“您先对尼楚贺姐姐她们好点儿吧——哦对了,琪琪格说她一定要‘拿下’您呢!”搬出那个花痴女琪琪格,是转移话题的捷径。
“那个麻脸婆吗?”康熙一脸嫌弃地看着佟懿儿,“她就算了——”
“您自己都得了天花,还嫌弃人家的麻子?”佟懿儿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
康熙生怕佟懿儿盯着自己的麻子看,赶忙扭过头正视前方道,“朕……朕是说马脸,她的脸长得跟上驷院的马似的——”
“哈哈哈哈哈!”眼见康熙比划着琪琪格那张拉得老长的脸,佟懿儿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服……服了您了——”
“懿儿,等着朕的好消息——朕一定会真正亲政,一定会让佟家在朝廷里有一席之地。”
看着佟懿儿笑逐颜开的样子,康熙仿佛从她的眉眼里看到去世多年的慈和太后。康熙忽然握住佟懿儿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许下誓言。
佟懿儿相信康熙会做到的,他会越来越好。
果然,翌日康熙让鳌拜看索额图训练的那帮布库摔跤时,鳌拜只是呵呵一笑,伸手抬脚便不费吹灰之力掼倒了七八个少年。
“还有谁不服气的,老夫给他活动活动筋骨?”鳌拜捏了捏手掌,眯眼笑看那些少年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皇上玩得开心就好,老夫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鳌中堂慢走啊——”见鳌拜果然不放在心上,康熙倒轻松地笑了。
翌日在武英殿,鳌拜正端坐殿下悠闲喝茶时,同样是这群少年将鳌拜四面搂住,使他动惮不得。随后索额图等康熙亲信一拥而上,当堂将这个号称满洲第一巴图鲁的满洲匹夫擒获。
“启禀太皇太后,皇上已将鳌拜拿下,着议政王大臣审问。”苏麻喇姑前来报信时,塔娜正坐在慈宁宫里与太皇太后说笑,闻言渐将笑容收住了,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苏麻喇姑,“遏必隆大人也交刑部了。”
“太皇太后,阿玛是冤枉的——”听到这里,塔娜再也坐不住了,哭着跪在太皇太后脚下道,“鳌大人气焰嚣张,阿玛生性软弱,这才犯了糊涂附和鳌大人,请太皇太后明鉴!”
“你起来,还没怎么着呢——”太皇太后是女中豪杰,平生最恨女人娇气,不由喝道,“你阿玛的事,议政王大臣会议自有公论,不必求我!”
“臣妾……臣妾遵旨——”塔娜不敢多言,只得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低头站在一旁。
“这下昭妃是不是要完蛋了?”刚过午时,昭妃求情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慈宁宫。在西稍间看佟懿儿习字的琪琪格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自己的麻花辫子扫鼻子玩,显出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也该轮到我出场了吧……”
“差不多吧,把握机会咯。”看热闹不嫌事大,佟懿儿一面抄着《心经》,一面满肚子坏水地暗暗笑了两声。
“你说真的吗?我真有机会?”学历史的佟懿儿在琪琪格眼中宛若一个神算子,她相信佟懿儿的话一定是真的。
“机会都是人创造出来的,某位领袖还说过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呢!”佟懿儿说得一本正经,琪琪格越发信以为真——佟懿儿的话,加上伟人的名言,使此时此刻的琪琪格充满斗志。
“听说今日我三叔协助皇上擒拿了鳌中堂,令尊没事吧?”作为中宫皇后,得知自家叔叔协助康熙扳倒辅臣的尼楚贺内心五味杂陈。晚膳过后,尼楚贺特意往承乾宫探望塔娜,带了不少太皇太后赏赐的衣裳首饰。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阿玛现在刑部受审,皇上有关照不得为难。”塔娜换了一身黑色常服,粉黛不施的面孔显得十分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扶尼楚贺在正殿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了,“您身子重,还特意来探望臣妾,臣妾愧不敢当。”
“毕竟这事儿跟我三叔有关系。咱们都是共同侍奉皇上的姐妹,相互惦记才能更和睦。”尼楚贺知道自己身为皇后日子还长,若眼下为了鳌拜的事与塔娜结下梁子来,她和腹中的孩子都有陷入危机的可能。她拉着塔娜的手,真心实意地劝道,“我知道,当初你原本就比我更适合入主坤宁宫,只是造化弄人,才给了我这个机会——我相信日后太皇太后和皇上绝不会亏待你。”
“皇后娘娘休要这样说——”塔娜心中曾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却没想到尼楚贺竟在这种时候主动说出她们之间的芥蒂,她不得不在心中暗暗佩服,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天爷选择了尼楚贺。塔娜心服口服地跪在尼楚贺面前叩首,朗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臣妾等的楷模!”
“妹妹快起来——你好生歇着罢,我就先回去了。”尼楚贺见塔娜言语诚恳,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大半,她起身扶住身边的侍女,甩着帕子向门口走去。塔娜在前头引路,亲自替她掀了帘子。尼楚贺却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塔娜笑道,“令尊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三叔在皇上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想来有些事也只是皇上一时气愤,等他气消了,令尊没准还能官复原职呢。”
“谢皇后娘娘吉言。”塔娜低眉顺眼,甚至不敢抬头看尼楚贺的眼睛——如果索额图“求情”成功,她钮祜禄塔娜便欠了赫舍里尼楚贺一个人情;如果索额图失败了,她阿玛没了出头之日,她这一生也就完了。她最不喜欢陷入被动,可是现在除了顺水推舟,塔娜别无选择。
送走尼楚贺的塔娜从承乾门进了正殿,扶着雕花的铜制香炉瘫坐在近旁的一张金漆凤纹交椅上——她这才发现身上的那股傲气全部来自于自己的阿玛遏必隆,没有了遏必隆的塔娜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十六岁女孩,连哭都没有眼泪。
第16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捉虫)
“皇祖母,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审问结果出来了——”已是五月末了,佟懿儿与塔娜、琪琪格、娜木罕等在慈宁宫咸若亭内陪太皇太后消暑纳凉时,忽见穿一身湖蓝色宁绸长褂的康熙满头大汗,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完全忽视了右边紧张得直绞手绢的塔娜,“鳌拜拟大罪三十,遏必隆拟大罪十二,皆处绞!”
“咳咳——”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釉里红茶盏,故意咳嗽了两声,用余光瞟了瞟坐立不安的塔娜。康熙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红了脸低头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康亲王他们已经把审议条款拿来给我看了,不少是你加上去的罢?”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道,“遏必隆不让你去南海子,拦下曹寅的事也算一个罪状了,你也不怕满朝文武笑话?”
想起那日急中生智让曹寅去南海子放鹰的情形,佟懿儿忍不住捂住嘴巴躲在石桌底下偷笑了两声。现在为了给遏必隆定罪,康熙竟连自己的颜面也不顾了。
“懿儿,你在干什么呢?”太皇太后见佟懿儿将头躲到桌子下面,心中一时嫌这女孩怎么这般不懂规矩,低声嘀咕道,“今后你也是要做娘娘的人,教养嬷嬷没教你见到皇上的规矩吗?”
“懿儿知——哎哟!”听到太皇太后严厉的训话,佟懿儿着急将脑袋猛地一抬,正磕到坚硬的石板上,她不禁疼得大叫一声,用右手摁住后脑勺时,感觉后面已经隆起了一个鼓包。
“你没事吧?”康熙眼疾手快,登时俯下身子查看佟懿儿的脑袋,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你可不能磕傻了,朕还指望你帮朕出出主意呢……”
听到康熙这样说,佟懿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想回一句“你才傻”,因眼下太皇太后等人在场不好发作方才罢了。只摇了摇头直起身子道,“懿儿没事,皇上表哥放心吧!”
“鳌拜遏必隆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蔑视朕躬,难道不该数落么?”见表妹没事,康熙立刻转移话题回应太皇太后的质疑,“熊赐履说朕要立威,就必须彻底铲除勋贵势力,否则就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是啊,‘铲除’的意思难道是非杀不可?”
听到太皇太后这句话,塔娜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期待着事情能有转机。
“倒……倒也不是非杀不可——可是王……”果然,康熙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佟懿儿知道康熙又想起了被鳌拜他们处死的王登联、苏纳海、朱昌祚,所谓“杀人偿命”,也是人之常情。
“王登联他们是死得冤枉,可也不是鳌拜亲自杀的。他拿圈地法杀了他,你若废了圈地法,不比杀了鳌拜更能告慰王大人么?”太皇太后一言惊醒梦中人,看着康熙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何况如今皇后有孕,本就不宜杀伐,这些你都想过吗?”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的确思虑不周。”太皇太后句句在理,康熙除了不停地弯腰点头称是,也没有别的想法了,“那便只将鳌拜拘禁,至于遏必隆么……”
说到遏必隆时,原本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塔娜猛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康熙。康熙发觉后,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咳嗽了两声。
“至于遏必隆,暂且削去太师衔,革退回家,以观后效。”
闻言,塔娜情不自禁地起身跪下,朝康熙叩首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平身罢,明日特许你回去看看你阿玛——替朕告诉他一声,以后就在府上好好保养身子是最好……倘若再结党营私,朕决不轻饶。”康熙免了鳌拜、遏必隆的死罪,但心里这股子怒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塔娜这时候俨然成了一个受气包,但起身时她还是流下了感激的泪水——现在遏必隆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对塔娜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委实不敢再奢求太多。
“皇上今天骂塔娜那段,实在是太精彩了!”回到西稍间,憋了一肚子话的琪琪格掩上门后终于忍不住拍手称快。她往前沿炕上一坐,自倒了一杯奶茶先喝了个痛快方道,“我看这塔娜多半就快失宠了……哦不对,她现在根本还没得过宠嘛——”
“是啊,所以皇上就该宠你了对吧?”佟懿儿觉得塔娜挺可怜的,面对这个幸灾乐祸的琪琪格,她心里虽然鄙视,嘴上却也能开玩笑,“按说你这身子今年也十三四岁了,太皇太后嫁给太宗皇帝的时候,也就十三岁吧……”
“太宗皇帝是谁?顺治吗?”面对琪琪格这个历史盲,佟懿儿除了ORZ(给跪)以外也没什么表情可做了。
“太皇太后就是大玉儿,《孝庄秘史》看过没?”
“哦哦哦,所以太皇太后的老公就是皇太极咯?”历史盲的电视剧储备量不比佟懿儿少,现在佟懿儿知道怎么跟琪琪格科普了,“你说得对,我想我现在是应该开始行动了……眼瞅着皇后都要生了,我得快点迎头赶上才行……”
“祝你好运咯!”佟懿儿决定不把琪琪格在历史上的结局告诉她。现在佟懿儿知道自己是孝懿仁皇后,想起自己康熙二十八年就要 的结局,心里时不时会苦恼一阵。好容易来了琪琪格这个逗比,能增加一点乐趣似乎也不错。
“懿儿,去不去钦天监看新造的浑天仪?”不过除去了心头大患的康熙似乎仍旧对后妃没什么兴趣。六月的某日,康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宁绸长衫,兴高采烈地拉起坐在慈宁宫花园石矶上观鱼的佟懿儿道,“这回表哥光明正大地带你去看!”
“就上回南大人说的浑天仪吗?可算是做好了——”佟懿儿对“文物”自然很感兴趣,这架浑天仪故宫博物院拿出来展览过多次,可每回童佳意都错过了。没想到这次居然不用隔着玻璃,可以来个亲密接触。这回不用康熙拉她,她自己腾地一下就蹦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