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留在家中的还有祁昀。
不过祁二郎今日却没有去书房里处理公务,而是拉着叶娇在家里的园子里来回走动。
“相公,在咱自家院子里转转不就行了?”叶娇虽然挺喜欢出来走走,不过她不想耽搁了祁昀的事情,“有小素在,我走走不碍事的。”
祁昀则是笑着紧了紧她的手,缓声道:“李郎中上次来跟我说过,多走动些对身子好,省的到时候劳累。”
李郎中对自家东家无比上心,方方面面的都叮嘱的十分到位,祁昀没让他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叶娇,祁二郎想着,娘子怀胎本就辛苦,这些事情又多又杂,自己替她记着也就是了。
而在李朗中的叮嘱里,就有提到叶娇嗜睡的事情。
比起旁的妇人,叶娇只是爱睡觉已经是很好过的了,少受了不少折磨。
只是睡得多了,身上难免疏懒,也不乐意动弹,可有孕之人若是活动得少,在生的时候多少要困难些。
祁昀记着这事儿,这才专门找出时间来陪叶娇走动走动,而且昨天各个商铺的管事都来祁家吃了酒,祁昀拿回来的几大坛金樽酒都被喝空了,这些管事们大多喝醉了才回去,今天多半也没心思商量事情。
今天是个好天气,带着娘子走走,祁昀心里也是舒心的。
不过走着走着,祁昀就看向了叶娇的手边:“石芽草呢?寻常出门你都带着的。”
叶娇笑眯眯的回道:“他结了果,便不用专门晒太阳,在屋里撂着也就是了。”
祁昀点点头,对于石芽草结了什么果子,祁昀并不多问,只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花盆重,叶娇天天抱着总让人担心,现在省了这事儿也好。
男人让叶娇挽着自己,叶娇也乐意靠着他,两个人不疾不徐的走在园子的长廊中,叶娇还时不时的迈步让自己的影子贴着祁昀的影子,偶尔转弯重合时就能让小人参笑一笑。
这分明不是什么逗趣的事儿,可是瞧着叶娇乐,祁昀也弯起嘴角,莫名的就高兴起来。
如今已经是春回大地,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院子里头的花草也开的格外灿烂。
祁昀虽然天生体弱不喜出门,可是越是这样闷着的就越发喜欢外面的满目绚烂,不然他也不会之前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那么多的名贵花卉。
即使是在他最病重的时候,也会找到机会就要去瞧瞧那些花花草草,宝贝的很。
只是现在来了叶娇,让祁昀有了寄托,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娘子。
新人换旧花,全推了改种药材他都不心疼,如今瞧着两边的花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满心都是叶娇。
小人参对这些也说不上喜欢,她只是乐意和祁昀一起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在园子里走走转转,都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候,一阵徐风吹来。
春日的风不同于冬天。
在腊月寒冬,吹的风都带着凛冽,吹在身上就像是刀子刮过,钝钝的疼。
可是到了春天,无论温度如何,总归是春风送暖,有着让人喜欢的舒适。
叶娇停了停脚步,朝着廊子外探探头,回身对着祁昀道:“相公,这天气合适放风筝的。”
比起没有哨子的纸鸢,也叫更喜欢风筝,放起来的时候呼呼作响,有趣得很。
祁昀闻言看向了小素,小素立刻回道:“之前做的两只都破了些,颜色也算不得鲜亮,这两天我和铁子哥会再做一个的。”
叶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素的头发:“记得绑个哨子。”
“我记下了。”
祁昀自然不会拦着她玩闹,只是嘱咐:“放风筝可以,但是你不能动,让他们放起来以后给你牵一牵就是了。”
叶娇知道他担心自己会跌跤,笑盈盈的回道:“我本来就不乐意自己个儿放,跑啊跑的也放不起,等到时候拉拉线就开心。”
“这是为何?”旁人放风筝都是喜欢放上天的,到了自家娘子这里,倒成了苦差事。
叶娇则是坦然回道:“我怕累。”
祁昀不由得一笑:“我怎么忘了,我家娘子素来都是怕累的,又怕累又怕苦,还真想不到什么时候不怕了。”
小人参还当真仔细想了想:“也有不怕的时候。”
祁昀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研究书的时候,相公你要如何我可都没说过怕的。”
祁昀:……
这话,估计也就他们两个听得懂,换个人来也听不明白,但是祁昀就是不自觉的觉得能被噎住。
分明什么事儿都弄过了,该使得坏他也不是没使过,可每次听叶娇这么坦然的说起这些,祁家二郎都觉得耳朵发烫。
轻咳一声,祁昀轻声道:“这话可不能和旁人说。”
叶娇也学着他,放轻了声音:“放心,我只和你说。”
祁昀笑笑,没再说话,不过又走了一截,他还是没忍住:“我们还没研究完呢,等孩子生下了,我们再好好琢磨。”
叶娇应了声,脸上笑眯眯的。
不过有了威风,叶娇不由得把手放到了肚子上,摸了摸,昂头看着祁昀:“上次慧娘来找我,说起给孩子起名的事情,我一直忘了问,相公你取好了吗?”
祁昀点了点头,给孩子取名是大事,应该早早想好的。
虽然按照惯例,孩子出生四个月后才会起大名,但是早些预备着总没坏处,他便告诉了叶娇:“若是女儿,就叫倩儿,意思也是好的。若是儿子,顺着家谱排的话,到了咱们孩子那一辈,该到了竹字头,单名一个策字。”
叶娇一愣:“竹字头?小石头明明叫石头,哪儿来的竹子。”
这话逗得祁二郎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慢悠悠的道:“石头只是小名,取个小名好养的,他的大名叫祁笃,取忠厚之意。”
叶娇今天还是头一遭知道石头有大名的,石头石头的叫习惯了,大名反倒不太提起。
又想了想祁昀想着的倩和策两个字,意思到底好不好叶娇不知道,毕竟小人参识字不久,能把字认全已经是进步,可既然是祁昀想着的便不会错,叶娇读着也通顺,脸上就有了笑。
不过石头是小名,他们的孩子也该有个小名的:“既然大嫂的孩子叫石头,那我们的孩子小名什么?石子儿?”
祁昀眼眉一跳。
虽然一般都是贱名好养活,可要是他生了个孩子叫石子儿,只怕自己以后每次喊之前都要先笑几声才行。
轻咳一声,祁昀道:“小名不急,出生以后再取就是了。”生怕叶娇坚持,祁昀扯开了话题,“瞧着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晚上吃些暖锅,我让小厨房里去做了鸡汤可好?”
叶娇果然笑起来,点点头,摸了摸肚子,暂时搁置了取小名的念头。
又拐了个弯,铁子小跑过来道:“二少爷,前面有个婆子说有事情想要求见主人家。”
祁昀神色淡淡:“可说是谁家的了么?”
“没有,不过瞧着那婆子的打扮格外扎眼,花花绿绿的。”
如今,平头百姓衣着素朴,穿着鲜亮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可是富贵人家是穿不出花花绿绿的效果的,这般打扮的多是做着些市井之事的三姑六婆。
祁昀一猜便知道那该是个媒婆,而如今祁家没有娶亲的也就祁三郎一个。
想也不想的回拒了:“就说主人家都不在,各有各的事情,让她改日子再来。”
铁子并不多问,应了一声就快步离开。
叶娇有些好奇:“最近家里来的人多,都是做什么的?”
祁昀继续拉着叶娇往前走,声音放缓了些:“咱家现在很招眼,三郎拿了两个案首,无论以后前程如何,这想要攀亲的人都不会少。寻常娘和大嫂在家,若有人上门也不用咱们操心,可要是她们碰巧不在,少不得会把事情捅到你这里。”
叶娇看了看祁昀:“三郎要娶亲?”
“按着娘的意思,是不太乐意这么早给他说亲事的。”祁昀轻轻的扶住了叶娇的腰,让她走得轻松些。
叶娇细想了想祁昀的话:“我听你的,若是像今日这般,娘和大嫂都不在,有人上门我不见也就是了。”
祁昀点点头,笑着道:“娇娘真聪明。”
可还有句话,祁昀没说。
他娶了叶娇,叶娇嫁了他,其实两个人算得上是盲婚哑嫁,甚至祁昀是带着和离书拜的堂,若不是当时听到叶娇说自己在叶家吃土,祁昀怕是早就把和离书拿出来,也就没了这个玉一般的娇娘子。
这是好姻缘,祁昀甚至无比庆幸自己能娶了叶娇。
可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自己这般的好运道,也不是谁都能有叶娇这样的好福气。
祁明的婚事他作为二哥本就不该沾,叶娇也不懂得这些,都交给爹娘就是了。
又拐了个弯儿,就到了家里养着禽畜的院子。
祁家是富户,最近进项也多,便有不少多余的银钱可以拿来给家里修修补补。
原本养禽畜的院子扩大了些,还多加了栅栏和围墙,该是稳稳当当才对。
可是这会儿却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站在围墙上傲然而立,十分风光的迈着四方步溜达。
祁昀顿住了步子,眯了眯眼睛。
叶娇顺着看过去,有些惊讶:“这不是小黑么?”
小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居然顿住了脚步,好奇地往下探头。
小素见它这么没有求生欲,恨不得拿个东西把它轰下去!
没听到二少爷说晚上要吃鸡汤么,再不走,就真的炖了!
可是祁昀盯上的却不是这只大公鸡的肉,而是它尾巴上的毛。
上一次扒光了小黑的尾巴毛做风筝后,他就一直秃着,尾巴上光溜溜的,要不是因为长着鸡冠,其实和那些小母鸡也没啥区别了。
但是这次祁昀瞧着小黑,却是一尾巴的漂亮尾羽,瞧着神气的很。
祁昀突然看向了叶娇:“娇娘,之前你不是说想放风筝吗?”
叶娇点点头。
“那正好。”祁昀看向了小黑,“它的毛长出来了,拔了吧。”
小素:……哦。
最终小黑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尾巴毛,又当起了小秃子,不过小黑最近的长毛速度比以前强得多,拔了就长,就像韭菜似的,拿了一茬又一茬。
光是鸡毛毽子都绑了七八个,叶娇想着,只怕未来一年都不愁没毽子踢。
日子就这么悠悠闲闲的过,一晃,便入了盛夏,祁家商队也到了启程的日子。
第71章
商队出去的时候,正是盛夏时节, 最是热的时候。
叶娇有了六个月的身子, 虽然肚子算不得大,可也不小, 走起路来都有些笨重。
祁昀本想让她好好歇着,不过这次商队集结的地方距离祁家不远,挑了个祁家自己晾晒谷子的空场,周围都是墙围着,经过的人也多是祁家的佃户, 旁人也瞧不见什么。
若是去了镇里城里,难免要惊动其他人, 招摇了总是不好。
哪怕如今朝廷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管, 可要是被其他商户知道祁家结了商队,不管是眼红还是嫉妒,总归是个祸事,这才挑了这个地儿。
而这里距离祁家宅院也近, 走路不过一盏茶就能到, 祁昀瞧着叶娇好奇,便带着她一道去了。
铁子在他们过来时轻声道:“少东家, 刚刚饭庄的掌柜来说,有人包下了他的整个二楼,从那里能直接瞧见这里的动静的。”
祁家在这附近是富户, 那饭庄便是祁家开的, 遇到事情了自然要过来说一声。
祁昀正扶着叶娇, 闻言,朝那边瞧了瞧。
那马车祁昀是认得的,便知道是三公子。
分明自己请他来,他不来,现在却要自己跑来偷偷看也不知道这些权贵之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面上祁昀还是神色淡淡:“不妨事,那人是我的朋友,来瞧瞧也不碍的。”
铁子便不再说,只跟在祁昀身后。
不多时,就瞧见了忙前忙后的宋管事。
如今组成的商队,大多是商户出资,挑选得力的手下人集结而成,带上足够的货品,还要有会功夫的人护卫着。
要用的骡马,沿途的向导,甚至是大大小小的关节打点都少不得银钱。
祁昀的商队是头一遭出去,寻常这种头遭出去的商队都格外有抱负,动不动就是几十匹马上百个人的,可是祁昀却很谨慎,再加上有孙掌柜提醒,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号人,其中有一半儿都是有功夫的。
余下的,除了嘴巴伶俐能做生意的,便是有些学问能说会道的。
还带上了两个画师,专门为了绘制地图。
光是这些读书人就占了好几驾车。
宋管事在旁边瞧着,就在心里疼。
他年纪大了,越大越节省,往好了说叫精明,往坏了说就是抠门。
酒铺在宋管事的管束下越做越大不假,宋管事看起来也习惯了花出去流水的钱来赚到更多的银子,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宋管事改了脾气。
现在瞧着几千两银子堆起来的商队,最终只带了这么点东西出门,着实让宋管事憋气。
心里憋着事儿,脸上就挂了出来,祁昀一瞧宋管事就知道他气不顺。
他先是对着身边的叶娇笑了笑,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汗,示意她先自己走走看看,而后才看向了身边的宋管事,轻声道:“怎的?可是心里有事。”
既然祁昀问了,宋管事也不藏着掖着:“少爷,这次商队出去,那可是花了大银子的,虽然钱是三公子出了,可是里面的方方面面,不管是找人还是找路线,甚至是关节打点的银子可都是咱们出,多少也扔了千余两,可就带这么点东西……怕不是要赔钱么。”
祁昀则是瞧了瞧,道:“没差什么,不用担心。”
宋管事知道他说的是三公子提的东西没差什么,可是真的能赚钱的确实是不多。
寻常人在商队里,塞的多是瓷器玉器,这些出去了都是千金难得的宝贝。
可是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