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的娇宠——第一场雪
时间:2019-04-25 10:22:15

    李家发家其实没有几代,李谷满父亲那一代还是洛城下面农家村落的小户,所以给儿子起的名字也充满乡土气。
    李谷满的父母只养活了李谷满和李粮满两兄弟,因为中间的几个都没能养活,兄弟二人中间间隔了整整十岁。瘟疫来的那年,李粮满尚未记事,而大哥李谷满也还是个少年。
    那场瘟疫绵延千里,整个乡里十户九空。李谷满的父亲舍不得地里的粮食,又不忍心让老婆孩子出门染病,一把铁锁把老婆孩子都锁在家里,独自在外照顾着家里的秧苗和把守着门户。
    等瘟疫过去,旁人家的地都荒了,只有他家山坳里的地满满的都是收成。李谷满的父亲染了疫病,悄无声息地在自家田地里给自己挖了坑,躺在坑里咽了气,到死都没让家人沾一点儿疫病的边儿。
 
  第36章 外祖父
 
李谷满的母亲伤心过度病倒了。李谷满带着尚不懂事的二弟挑起了家里的大梁。靠着父亲拼命种出来的粮食,冒着糟抢丢命的风险,在那个瘟疫之后空屋荒地遍地都是、唯有粮食贵如金的年月里,用一小袋一小袋的粮食换来了整整十三张地契、房契、铺契。
    李谷满一个庄稼小子不通文墨,但他长得好,人又十分诚恳,务实能干,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不免夸他一句是个实诚人。李家就这么从李谷满的手里白手起家,经过李谷满拼死地经营、下苦,逐渐家大业大、奴仆成群,崛起成为洛城的一个大户。
    而李粮满跟大哥李谷满不同,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说他是大哥教养长大的也不为过。他从小聪慧听话,大哥让他读书他就好好读,不让他操心庶务他就不操心,后来专心读书科举,不理俗事,十九岁进京赶考就中了探花,成为天子门生,御赐了一门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儿的好婚事。
    而同时,洛城李家老宅自从立业,自家人过得却是十分简朴。这一方面是因为李母自从丈夫去世后脾气乖戾,见不得人浪费一丁点儿丈夫用命护来的资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谷满对父母至孝,虽挣下了一片家业,却心怀悲切,不忍挥霍父亲拿命换来的这些财富。
    李粮满中了探花,光宗耀祖,圣旨赐婚,心情一直压抑的李母一下子来了精神。
    为了让小儿子顺利成婚,以后继续光大门楣,老太太逼着大儿子变卖了洛城的产业,掏空了所有的家底儿,送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有了大哥的倾力操办,李粮满在京城置办了豪宅、家产,风风光光地办完了婚事。
    婚事一办完,老太太把兄弟俩叫到一起,说,洛城的家业既然都变卖了给了小儿粮满娶妻置业,以后李家的门庭也都要靠着粮满了。她呢,自然也要守着这份家业,以后就由粮满养老。至于老大,既然不是读书做官的料,家业再大也无用,家产给了弟弟也不要心疼,就当是孝敬她这个老娘了。反正洛城有老大这么些年的人脉,大不了从头再来。这家,就这么分了吧。
    李粮满听了这话羞愧不已,他这才知道自己成婚置业的钱掏空了大哥多年的心血。当着母亲的面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以后到了大哥屋里,他给大哥跪下了,说长兄为父,他李粮满永远尊大哥如父。
    后来老太太去世,李粮满官至户部尚书,是真的做到了敬大哥如父、待大哥的一双子女如自己的亲生嫡子嫡女。
    李谷满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但他宽厚,且承担惯了的人,从来都不怕世道艰难。弟弟成婚时,李谷满已经二十九岁,尚未成家。这其中既有母亲挑剔的原故,也有他独自一人撑着一个家,既累,又不想再委屈自己娶一个不顺心的主妇的原因。
    母亲去了京城由二弟养老之后,李谷满倒是看中了一个好姑娘,就是左丘氏。他觉得左丘氏不但貌美而且有大才,言谈见识非同一般,只是因瘟疫所累,亲人皆去,家财无几,只剩下了一屋子的书和一身的才学见识。
    李谷满看重这姑娘身遭大难但不自怨自艾,乐观自强,却不想委屈了人家姑娘,便一边暗地里接济照顾她,一边又奋起拼搏。三年之后,姑娘忍不住上门,愿携手共担今后的风风雨雨,并不想等夫君功成名就之后坐享其成。李谷满激动得什么似的,三媒六聘郑重地迎娶了左丘氏进门。
    夫妇俩携手同心,李谷满的家业越做越大。后来生下百里芸的娘和舅舅这一对龙凤胎时,左丘氏血崩败坏了身子,李谷满也从没有想过纳妾,一辈子守着妻子和一双儿女,从不曾有过外心。
    这样好的外祖父,百里芸是打算好好地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的呀,怎么能是一块芸豆饼!
    她要时空穿梭!她要回到被抬进屋以前那个时间点去!
    李家的家业多在洛城,李老太爷没别的儿子接手,一年有大半年亲自在外面照顾产业,也就冬天能安稳地回来陪伴老妻。
    老人家也是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只脚刚迈进屋,就听“嘭”地一声响。惊诧地一抬头,就见老妻、儿子、媳妇和两个孙子都齐刷刷围着桌子围成一圈。老妻忍俊不禁,儿子嘴角抽搐,媳妇和两个孙子则是齐齐张圆了嘴,直勾勾地瞪着桌子上一个巨大的糕饼盒子发呆。
    这么大的糕饼盒子?
    李老太爷来到桌前,众人赶忙敛了神色,齐齐见礼。李老太爷仔细看了眼老妻的脸色,见容色尚好,看来身体还撑得住,便放下心来,嗯了一声,这才看了看桌上的糕饼盒子,询问地看了老妻一眼。
    左丘氏清咳一声,没说话,伸手指了指糕饼盒子,忍笑扭过了头。
    李老太爷花白的眉毛扬了扬,伸手去掀糕饼盒子盖子。
    一掀,没掀开。
    再掀,还没掀开。
    到了此刻,桌前围着的人已经捂着嘴,东倒西歪地笑成了一团。十岁的李元怕弟弟笑出声儿,伸手帮他捂着嘴,自己也憋得噗嗤噗嗤的。
    李老太爷两掀不开,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个力道努力扯着,再看一家子人憋笑成了这模样,再猜不出来盒子里藏着什么东西,他就该笨成猪了。
 
  第37章 全是大腿
 
老人家也是好脾气,也不为难孩子,弯下腰冲着盒子和声哄着:“这盒子里的,可是我家的小溪桑么?”
    里面静默了片刻,传出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不是!里面是芸豆饼。”
    李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手一松,李今哈哈哈地笑跌在了地上。钱翠柳一手去拉儿子,自己也是乐得浑身直颤。
    左丘氏以手加额,被李孚如笑吟吟地扶坐在了扶手椅上。再不坐下,她光笑都要笑倒了。
    这个溪桑啊,可真是……
    唯有李老太爷没太理解芸豆饼这个话,何至于就让所有人笑成这样儿了,有些纳闷地笑问糕饼盒子:“你是说,盒子里面装了芸豆饼么?外祖父最爱吃芸豆饼了,溪桑儿给外祖父吃一块,好不好?”
    百里芸没辙了,想想丢人都快丢光了,可她的节目才演到一半,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把盖子掀开吧。”
    她好不容易背着外祖母和舅舅让下人们准备齐全的圈套衣服道具呢,丢人也要咬牙演完!
    “我是一只小芸豆,做成芸豆饼。香香软软糯糯甜甜天下数第一。不掺花呀不掺蜜,香气却扑鼻。只等八月十五夜,天宫去参比。”
    粉粉嫩嫩的小人穿着一身绣满芸豆的芸豆装,一边唱着自编的儿歌,一边转圈跳着萌萌的滚豆子舞,额头上画着一颗显眼的大芸豆,两只小手还捧着一块芸豆糕表演嗅起来香甜状,童声甜糯,小肥身子肉滚滚,真真是憨态可掬。
    偏偏小人儿脸上的表情却很不是那么回事儿,大眼睛委屈着,小嘴儿嘟着,让人不想到刚刚的一串搞笑都不行。一下子把所有人又给笑倒了!
    七岁的李今年龄最小,直笑得拍着桌子直喘气:“娘!娘哎!我不行了,我笑得肚子好疼……”
    百里芸咬牙忍着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坚持把歌儿唱了两遍,把所有程序都走完,这才让舅舅把她抱下了桌子,捧着芸豆饼给外祖父、外祖母献上,趴伏下小身子跪地正正规规行礼:“溪桑拜见外祖父!恭祝外祖父、外祖母健康长寿、圆满吉祥!”
    李老太爷一张老脸早就笑成了菊花,此刻又见这小不点儿还不是会调皮搞怪,原来是存着彩衣娱亲的孝顺心思,越发疼爱得紧。
    一等百里芸礼毕,李老太爷立刻亲手拉了孩子到身前,握着她的小手儿问:“溪桑儿真是个好孩子!外祖父喜欢你得紧。这么乖的好孩子,长这么大,外祖父都没去看看你,是外祖父的错。好孩子,说说看,想要什么样的见面礼?只要你说,外祖父就送给你。”
    百里芸赶忙摇头,她可不想一见面就让人以为是个眼睛小的。长辈跟前,要孝顺呢:“外祖父是长辈,溪桑没来看外祖父是溪桑的错,不是外祖父的错。外祖父不生溪桑的气就好啦。”
    如此懂事的孩子哪有人不爱的,李老太爷越发心疼了:“这孩子可真是让人不疼都不行。溪桑啊,乖,外祖父第一次见你,不给个像样儿的见面礼,外祖父心里可不舒坦。溪桑是个孝顺孩子,外祖父让你要,你就要。这样外祖父心里才高兴。”
    这说的也是啊,百里芸没话拒绝了,转头有点茫然地看向外祖母和舅舅。她要啥啊?她不知道外祖父都有啥啊?
    左丘氏一眼就看明了外孙女儿所想,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你外祖父啊,不同于外祖母家书多,也不同于你舅母家钱多,他啊,就是田庄最多。”
    这话的信息量好大!
    不等百里芸细细体会左丘氏的话,一边早就着急的李今先嚷嚷开了:“妹妹,妹妹,你要两个江南的田庄!外祖父好多田庄,江南的最值钱!”
    李元一听弟弟瞎出主意,赶忙制止:“别给溪桑乱出主意!溪桑的家在京城呢,要是要个在江南的田庄,没人照管不说,以后想去住一住都不容易。”
    李今可不服气这话:“有机会就要拿最好的,没人照管我给妹妹照管,我不在的时候还有舅舅,怕什么!我舅舅可是江南首富,小小一个田庄照应不起么?”
    百里芸瞪着眼听着两兄弟的争执,再看一眼屋子里大人们理所当然的笑容,心里连续打了七八道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家子!
    别人家的老太爷都是待在家里当家主,享受小辈们听话的孝敬,她家祖父一个人跑去种地,外祖父也一个人跑去种地!
    别人家的老太太都是拘着女孩子在闺中娇养,她家外祖母撒开了让她学江湖百艺。
    别人家的当家主母都是居家镇宅,打理中馈,她家舅母一年有八个月在娘家奔波,放心地让丈夫在家守空房。
    别人家给小女孩的见面礼都是朱钗饰物玉佩项圈,她家外祖父一见面就打算送她一座田庄!
    外祖母还说,外祖父也就是田庄多,她那笑吟吟一脸“快来问我要东西”的舅母家才是钱多!
    还有,刚刚那七八岁的小子随口撂的都是什么话!
    百里芸突然有种想要泪奔的冲动!
    这一屋子全是大腿哦!好幸福肿么破!
 
  第38章 一般想念
 
而此刻西北军的营地里,拓跋猎的心情恰恰跟百里芸正相反。
    拓拔谨拉着臭着脸的弟弟远离了营房,看看四周无人,才叹了声气:“新兵营的规矩历来如此,不到三个月考核不得出营,你如今已经正式参军入伍,可不比之前,胡来不得。”
    拓跋猎甩开拓拔谨拽着他胳膊的手,背过身去不愿意理他。他自然知道军规的严肃性,还犯不着祖父和父亲回府过中秋都放心不下,专门把大哥留下来看着他。
    拓拔谨无奈地自己绕去他身前:“我知道你也不会那么去做,但你这样生气,我还是明白你的心思。”
    “你能明白什么!”拓跋猎恨恨地再次甩开他背过身去走了两步,呼哧呼哧地站在那里自己生闷气。
    拓拔谨也懒得再跟过去,只是想想三弟的心思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有什么不明白?你不就是放不下百里家的小溪桑,想着今日中秋,想要回去见见她吗?你这心情,我当年也不是没有过。”
    拓跋猎不信地转过身:“莫跟我扯谎!谁不知道你是个规矩的,猫狗都没有养过一个。”
    拓拔谨忍不住瞪他一眼,瞪完了,掀袍坐在了旁边一块大石上:“我是没养过猫狗,可我至少带过一个弟弟。”
    拓跋猎一噎,看着拓拔谨的目光变了变。
    拓拔谨拍拍身旁的石头,示意他过去坐。拓跋猎犹豫了一瞬,走过去坐下了。
    拓拔谨侧首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仰首看天空中亮晃晃的明月:“二弟出生时,我六岁,刚刚随父亲入了营,兴趣全在营里,对一个吃奶的弟弟并无太多感触,只知道这是我的亲弟弟,以后是要我护着的。父亲也说,等他六岁也入了营,便让他跟着我。”
    拓跋猎抿了抿唇角,没吭声。后来二哥却是养在府里的,反倒是他由祖父带着,从周岁起就入了营。大哥比他大八岁,从小在营里,很多时候的确是大哥带着他。
    拓拔谨回忆起自己当年的心情也是一笑:“二弟天生不是武将的性子,后来果然养在了母亲身边。而你却是不同,刚满周岁就来了。那时我才九岁,见到你那么小小的一点点,活蹦乱跳的,爷爷忙的时候你就拎着把小弓箭跟在我身后,你不知道我觉得这有多么有趣!”
    拓跋猎轻轻嗤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拓拔谨舒展身体,双手垫在脑后干脆躺展:“你如今十二岁,带了个小你八岁的小东西才半年,便如此喜欢。我从九岁到十三岁,你也是小我八岁,我带了你足足四年,你说,我如何不明白你如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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