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太医骨子里，其实也有点儿……小调皮。
老神医年纪七八十岁了，在他眼里，毛老太医就是个“小毛”。调皮遇调皮，心中很欢喜。花白头发的毛老太医经常偷偷地给他从宫外带两串糖葫芦，就能换一些很有用的方子或者小故事。
其中，包括老神医其实是嘉熠长公主从外头逮进来的这一悲惨事实。
毛老太医是个特别特别识相的人！
刷刷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刚刚细细把脉，看出来的有把握的、把握不太确定的、猜想的、需要应对的……一口气写了十几页的超长脉案。
写完后，毛老太医起身温和地将脉案双手奉上，非常自然地毛遂自荐道：“适才长公主殿下所提医案，不是是否冀王妃的孕期医案？老朽于孕妇体征稍有研究。殿下若信得过老朽，可否也让老朽看一看那份医案？”
明太医眼睛都瞪圆了！
这老货！老货！
第579章 冀州涉案
之前冀王请他们去给冀王妃请脉之后，明里暗里施压，想让他们研究一下冀王妃的脉案，是谁坚决不看的？
这就圆润地扭头掉屁股了？
明栉急了，放下写了一半的脉案赶忙起身过来行礼：“之前探过一次冀王妃的孕脉，这几日想来想去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殿下有所不知，在下其实乃是神农一脉外门弟子。若殿下允可，能否先让在下先为冀王妃诊治一番？若不成，再向二祖求助，可否？”
百里芸眉梢一挑：“哦？你有把握？”
明栉这时候哪敢藏拙，非常肯定地保证：“在下此刻有五成把握！若有毛老太医辅助，殿下再给一天时间，容在下和毛老太医去给王妃请个脉，一起好好研究一下王妃的医案，再做一些验证。如此，便可至少有八成把握！”
这个时候，再不敢装低调跟在毛老太医后头了。
毛老太医资历是高，经验也丰富。在太医院的确是国医圣手。可比起神农一脉来说，有些东西还是很有些不足。尤其是那些……少见的东西。
百里芸笑眯眯看着明栉：“刚刚郡王让两位太医自我介绍的时候，本宫正在看医案，没有听清楚。明太医，你擅长的是什么来着？”
明栉不自觉地咳了一声：“在下擅长识毒和解毒。”
毛老太医微微惊讶地看了这货一眼。
不错啊小子，能装，也能豁开脸面，是个能活得长的！
百里芸笑了：“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再等一天也无妨。采薇，去把刘长史叫回来吧。”
两位太医告退，直接由采蘩带着往百里柔那边去了。采薇很快就叫了刘晋回来。刘晋问都不问，直接奉回了那本医案，然后禀报了一件让百里芸和拓跋猎都意想不到的事。
逢泽县李元那边给百里芸送来了新的消息。那件拐卖人口的案子出了问题。
消息是递到云烈卫军中的。刘晋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明明长公主和驸马都在王府，冀王妃和李氏也都是李元的亲眷。来人为什么不直接去王府拜见，而是退而求其次到驻扎在城外的云烈卫来求见。
见了人刘晋才明白，这事儿还真不能到冀王府去求见。
因为，冀王府竟然涉案了。
这事儿实在是太敏感，李元不敢让别人来送消息。是派的他身边的长随李德亲自来的。李德从逢泽县日夜兼程赶过来，不敢在冀王府附近露面。直接到云烈卫求见了刘晋。
因为他知道刘晋是百里芸的左右手，把这事儿告诉刘晋，就等于告诉了百里芸。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逢泽县破获了拐卖人口的大案，严审重判，很多累犯都拟判了斩刑。卷宗报到刑部，刑部尚书已经接到了皇上的口谕，不但逢泽县的涉案人等要重判，此案还要彻底严查。
于是，刑部以最快速度开始组织此案的后续察查。
根据逢泽县抓到的那些活口的供词，刑部梳理出涉及逢泽县外的线索，开始顺藤摸瓜。
期间不时地需要在从逢泽县提取相关人犯，由他们带着去辨认曾经跟他们接触过的其他案犯。
其实按照惯例，这个案子既然刑部接手往下查了，所有的人犯是要押解进京，交给刑部大牢收押的。
可是这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么。
皇上为此事发了怒，要求刑部严查速查。那要想快，最好的办法就是暂缓押解，剩下时间和人手，直接由刑部派人来，到逢泽县来办案。
因为现有的案犯和线索都在这里，这个案子本来就是得从逢泽县往外铺开。
逢泽县，李元自然是全力配合。
也因此，当案情获得重要线索时，李元也是自然而然会得知内情的。
谁也没想到，查着查着，线索越捋越清楚，最后竟然就指向了冀州封地和冀王府。
刘晋禀告道：“据李德讲，刑部目前掌握的案发地全部都在冀州以内和冀州周边。而且，最后买走那些被拐卖女子的交易都是在冀州城附近完成的。最严重的是，有人供出，亲眼见到买人的人走进了冀王府。”
说真的，百里芸听了这消息都懵了！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刘晋摇头：“逢泽县的李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暗地里再三地确认过，供述的那人应该没有撒谎。”
也是因为这样，李元才觉得此事极为棘手。而且，必须要让正好到冀州来了的百里芸知道。
第580章 坦诚相告
如果冀王府涉案是真的，百里芸这个时候真不适合停留在冀州。
如果冀王府涉案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这个栽赃陷害的局也布得太可怕了一点。李元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该不该给百里柔透露消息。但他很担心百里芸一不小心遭受池鱼之殃。
李元毕竟不了解冀王，身为冀王的妻子，李元不敢保证百里柔一定清白。但对他的溪桑妹妹，他有着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其实在案情线索突然出现如此重大转折的时候，李元就被刑部警惕地排除在查案之外了。甚至，刑部紧急调派了人手，没两天就把所有案卷和涉案人犯都押解回京了。
毕竟，李元和涉案的冀王府有着十分近的亲缘关系。这案子是绝对不能再在逢泽县办下去了。
百里芸听得呆呆的。
见她发怔，刘晋抬起眼眸，看向百里芸：“殿下，请恕属下多嘴。属下以为，幸亏李德没有直接到冀王府来，而是转道云烈卫。否则，这次李大人自己恐怕难逃责罚。”
百里芸懵懵地看着他。
拓跋猎看了刘晋一眼，给百里芸解释道：“刘长史的意思是，刑部后悔让李元参与了查案的同时，很可能走的时候暗中留下了沿线，监视李元的举动。李德离开逢泽来冀州，背后一定有刑部的探子跟着。如今李德是到云烈卫找你我，事后还有解释的余地。若是直接进了冀州城，他和冀王没勾连都成了有勾连了。”
刘晋没有反驳。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在刘晋的心里，长公主毕竟心地单纯善良，政坛上的勾心斗角她一时想不到那么多。更何况，关系到她的亲人，总会关心则乱。
这个时候，需要身边人冷静地提醒她。
不过刘晋心里其实还是意外了一下。没想到看似只会练兵、打仗、杀人的驸马也能想到这些。
百里芸的确是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之前果儿来说景泰教他帝王之术，要对冀王有所防备，姑侄两个还唏嘘感叹了一番。没想到冀王府这就摊上事儿了。
百里芸的心里一时的确有些乱。
刑部肯定已经把冀王府涉案的事儿禀告皇帝了。拓跋猎和刘晋没猜错的话，李元暗中向百里芸通消息的事儿此刻应该也在上报途中。
皇帝知道之后会怎么想？
百里芸垂下眸子，坐在那里不说话。
拓跋猎陪着她，不催。
刘晋也安静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百里芸起身：“我写封信，刘长史亲自跑一趟，进京替我呈给皇上。”
对待疑虑，最好的化解方式是坦诚。
信写好，百里芸用火漆密封好，亲自递到刘晋手上。刘晋半点不耽搁，立刻回了京都。
这边，百里芸和拓跋猎把李氏和屠弈请来。把这件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们。李氏和屠弈十分吃惊。吃惊之后难免愤怒。
百里芸说出自己的想法：“阿娘，姐夫，你们不觉得这王府中的确有点不干净么？若是招供那人的确不是诬陷，那王府的前院中必然有人在暗中仗着冀王府的势力行事。
还有长姐的身子。毛老太医和胡太医我虽不甚熟悉，但今日观之，若是长姐的身子没有太蹊跷的猫腻，他二人应该也不会刻意隐瞒。
具体结果明儿才能知道。但就目前来说，我怀疑后院中，长姐身边也有暗中下手的人。
而是这样的话，疑问就又出来了：之前姐姐怀敏儿和睿儿的时候，都没有问题。甚至三年前宫变，姐夫在宫中出不来，长姐带着两个孩子在京都冀王府危急成那般地步，身边也没有出现问题。
而就人口案目前审问的情况来看，这件罪案在冀州组织起来也是这两年多的事情。
也就是说，冀王府如果真有问题，这问题应该是出在宫变之后到现在的这三年之中。
那么姐夫，还请你好好想想。从宫变之后到现在的三年里，冀王府比较大的变故是什么？有什么人能在你的王府中同时插手前院和后院，还插手得这样深，让你和长姐这样审慎的人都查不出来？”
百里芸这话，简直就差明着说一句“最有可能是你娘”了。屠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屠弈脸色也是难看之极。他生长于深宫，跻身于朝堂，又封为藩王多年。连整天游乐的百里芸都能想到的事，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很难以接受，也想不出理由母妃为什么会如此做罢了。
百里芸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法再说了。毕竟两位太医那边的结论还没出来，这两件事到底是不是冀王府里有内鬼也还没有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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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事不宜迟
倒是李氏除了气愤之外，又颇为烦恼：“这些查清楚了再说。现在关键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件事现在到底要不要让苞桑知道？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这次要查就必然得彻查。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她这个当家主母去。甚至，后院中要彻底查清楚，没了她亲自主持都不行。这可怎么办？”
屠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之前想的就是让妻子好好休养，凡事能不让她操心的都先放在一边。无论如何都先熬过她生产再说。
如今，竟是怎么都避不过去了么？
百里芸也皱着眉头，看着屠弈不吭声。有些事她可以帮忙做，但有些事她帮不了。这件事要不要长姐知道，只有姐夫来拿这个主意。
屠弈死死皱着眉头，最终下定了决心：“苞桑现在不能操心受累，但这事儿也不能瞒着她。等明日两位太医的结果出来，我来给她说。所有的事情我来做，让她看着，她这样才能放心。”
不能不说，屠弈对妻子的了解是很深刻的。他做出不让她做事，但也不瞒着她的决定，十分明智。
从客院里出来，百里柔的贴身丫鬟就等在那里，说王妃请他过去。
正如他所料，两个太医今日忽然再次来请平安脉，然后丈夫和母亲同时被妹妹妹夫请走，百里柔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屠弈一到，百里柔直接屏退了下人，直接问屠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屠弈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前靠坐在床边，将她搂入怀中：“是有些事，但没有打算瞒着你。只不过是你现如今精力不济，原本想明日稍有结果，我们商议出个一二来再告诉你罢了。”
屠弈一五一十地把现在的情况都说了。百里柔果然很恼怒，但也一如他所料一般，很快就冷静下来：“我不会拿我自己和腹中孩儿开玩笑。这件事你亲自查也好，有任何进展随时告诉我便好。”
稍后略为思忖，百里柔便冷下了眉目，十分杀伐果断地道：“这次既然要查，干脆就趁此机会，把你我身边的人彻彻底底清洗一遍！今晚就封府！府中上下所有人等，包括你我的心腹在内，一个不落，全部彻查！
我表弟冒险给溪桑送信，我也不能让他和溪桑为难。王爷若是信我，这件事干脆你我都莫要插手，彻底交给溪桑来查！
溪桑秉性如何，皇上和百官心里都有数。这件事交给溪桑来办，比王爷自己查自己家然后报上去一个结果，要可信得多！也免得事后让人说表弟和妹妹与我们沆瀣一气、通风报信。”
屠弈没想到妻子会提出如此果决的建议，震惊之余又觉得刮目相看：“如此，果然比我来查更加能让皇上和朝臣们放心。就算有人质疑，皇上也好说话。只是，嘉熠手下似乎只有一个刘晋和几个贴身仆妇可用。这两件事查起来难度都不小，全交给她，是否为难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