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可不能死!——水墨染
时间:2019-04-25 10:27:30

  四九想不通,不过公子身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才懒得想,腹诽完抬眼一看,祁苏已经走远了三步路。
  他赶忙急匆匆赶上,“公子,您走慢些,等等小的——”
 
 
第8章 
  世人常言:“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这便是所謂的休约七出之条。
  楚娆出嫁前将这句抄在一张素纸上,夹在胸束里偷偷带到了祁宅。
  嫁进来已有三日,以祁苏的性子,自然是没再来找过楚娆,她也乐得有时间筹划。
  此时刚用过早膳,楚娆坐在绣桌前头,拿出了这张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姐,东西都搬来的差不多了,以后咱们就住在后院嘛。”
  “嗯。”
  楚娆和祁苏成婚的喜房是在四进院,不过后院花木更多,前世楚娆喜欢,是以第二日便搬了过去。住了半年多的后院,楚娆已经习惯了,这次当然亦是如此。
  云珠这边刚数完妆奁木箱,看了一眼深思的楚娆,垂顺地在铜洗里绞了条帕子,“小姐,刚用过膳,奴婢替您湿了帕子,擦一擦。”
  “嗯。”
  又是一声,楚娆心不在焉的接过。
  此时能让她分了心思的,除了求休书一事还能是哪件。
  她一早给自己定的,是三个月内拿到休书最为保险,时间自然是紧迫的,可到底是从哪条开始犯呢。
  云珠见楚娆这几日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对取膳时候的听闻愈加怀疑,装着胆子红着脸说道:“小姐,洞房那日,您和姑爷是不是真的来了后院。”做了些羞人的事?
  “什么?”楚娆原本心思就在乱晃,这么被突然一问,登时搅乱了情绪,“谁,是谁告诉你我和祁苏去了后院的?”
  不就是去个西间解手么,这事都要传开,等她下次见了那个巡夜的,一定罚他半个月的例银!
  “宅里的人都偷偷传遍了,说小姐和姑爷在后院——”
  楚娆挥了挥手,不给云珠说下去的机会,强扯开话头,道:“不提这个了,云珠,你替我看看,这七出之条哪条比较好犯,我都想了整两日了。”
  “不顺父母,不行,他父母早逝;无子,那得过了几年才能算,也不行;妒,寻不到人,恶疾,宅里有大夫,装不了;淫当然更是万万不行,那岂不是除了多言就是窃盗?哪个更容易些?”
  楚娆自个儿嘟嘟囔囔不停,云珠在身侧,听得脸都发白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七出之条,偷啊抢啊的。”
  楚娆抬头看了眼云珠,云珠是祁宅里她最亲近的人,这件事自然瞒不了她,她也不想瞒。
  这次她带着丫鬟过来,也不知道祁苏还派不派紫烟给她,但万一紫烟过来,这事定然不能被她知晓,现在正是说的最好时机。
  “云珠,三个月内,我想要让祁苏休了我。”
  “啊?小姐你在说什么?”
  正当楚娆还想再解释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夫人,夫人,公子他病了!”
  楚娆闻言,从位子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祁苏他病了,怎么病的?”
  这才嫁过来几天,休书还没讨到呢,怎么他就病了!
  “奴婢不知,四九说前个五六日前吹了风,还没好透,前几日又吹了夜风。”丫鬟不敢抬头说,这那晚后院的事,大家可都知道呢。
  楚娆也想到了洞房那晚,祁苏陪她去西间那次,回来咳症就重了,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也没多想,春日的晚风能凉到哪里去。
  哪知道祁苏那个绣花枕头的身子,这就病了,楚娆的心里真是又愧又气。
  不行,不行,万一因为她,祁苏死的更早“云珠,跟我走一趟!”
  三进院内,朝南正中的一间为祁苏的居室。
  碧瓦朱檐,房内饰物简单却不失珍奇,天底下最贵的龙涎香,此时也不过是用作室内的熏香,一整截一整截的在错金鎏纹铜炉里头滋滋作响,若是识香的人看了,可不得心疼这贵比黄金的舶来货。
  金漆木雕的罗汉床上,床头木柜镌刻着经文,祁苏阖着双眼,身着白色的里衣,素锦薄被盖至腰际以下。
  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些汗滴,高挺的鼻梁下,唇色苍白,虚弱的和楚娆见过的孤高傲气的那个仿佛不是同一人。
  楚娆站在木榻边缘,轻轻叹了口气。
  祁苏不生病的时候,气色是真的与常人相差无几,可他也实在太容易着病了。
  “四九,祁苏他是不是那晚从喜房回去,就这般了。”
  四九是第一次见楚娆,眼前的夫人容姿妍丽,雪肌秀腮,说起话来语调娇软,让他看楞了好一会儿,公子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斟酌了下,答道:“禀告夫人,其实也不只那晚,公子早些日子在亭子里不小心受了风,一直都未好。”
  那就是了,楚娆听得懂,四九在给她个面子呢。
  她也奇怪,这甫一重生,关键的几件事都变了,前世的时候,明明祁苏是在盛夏才晕的第一次,这次怎的提前这么多。
  若是她重生回来,却害的祁苏元寿更短楚娆不敢想下去。
  反正,这一次,的确是她害的了。
  楚娆的秀眉紧蹙,眼睫微垂,美眸中还隐隐有些水光,看的四九都有些不忍心。
  “夫人,公子没事的,宅里的屈大夫瞧过了,不会有事的。”
  四九就差想说,这样的病症,自家公子半年时不时都犯上几次了,他服侍惯了就知道不算大事。
  “真的?”
  楚娆急急的问,她的确有自私之念,害怕祁苏突然走了,她的休书还没拿到,但同时,她也怕自己背上了一条人命,那以后还怎么活的安生。
  “当然是真的。”四九往门外退了几步,“劳烦夫人照顾一下公子,小的要去煮药。”
  “嗯,” 楚娆点了点头,侧身对向云珠,“云珠,你陪四九一起去吧。”
  “是,小姐。”
  云珠从进门时,一眼就瞧到了床上躺着的祁苏,她也算是与楚绥,林湛一起长大,论容貌,他们已是不俗,可就是此刻一脸病容的姑爷比起他们来,都丝毫不逊色,那要是平日里的相貌云珠回身不舍地又多瞧了一眼,才关上了门牖。
  听到关门的声音,楚娆坐上了床踏上的小矮几,抵在床沿的月牙板上,撑着下颚往床上的祁苏看去。
  他的眉目如水墨画卷,鸦羽似的睫毛在苍白俊美的面孔上投下小片阴影,紧阖着的眼睑时有跳动,不知是在做着什么噩梦,连脖颈间都沾满冷汗,打湿了素衣襟领,透出平直精致的锁骨。
  “你是谁。”
  突然一声极轻的呢喃传来,楚娆看着祁苏的唇微微动了下,可她听不清。
  “祁苏?你说什么?”
  楚娆起身上前靠了靠,蹲在床沿边上,顾不得避嫌,伸手准备拍下祁苏的手,想借此能唤醒他。
  在触到他指尖的那一霎,祁苏突然反手抓住,浅色双眸倏然而开。
  祁苏觉得头很痛,四下嘈杂。
  那个重复了好几次的梦又出现了。
  闷雷低沉,他站在书房门口,远远看着的,是他时常下棋的那个亭子,似有一男一女在争执。
  每一次梦境都只有这一幕景象,他走的再近,都只能看清他的堂弟祁风,却从来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直至醒来。
  可是今天,他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
  须臾间,祁苏看到天边一道雷鸣闪电忽尔劈向避风亭,那个娇弱女子竟从亭子中奔跑出来,他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恐惧。
  他一定认识她。
  “你是谁。”祁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女子的身后,他伸手想拉过她。
  “什么?”
  “你是谁?”
  “祁苏?你说什么?”
  混乱之中,他终于抓到了她的手,就在她回头之际,祁苏用尽力气睁开了双眸,眼前似漫着水汽,可是他看的清楚。
  那娇俏的容色,偏偏带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天真而又明艳,两种相悖的情态在她身上显露出来,恰到好处地惹人心折。
  “原来,是你。”
 
 
第9章 
  “原来,是你。”
  祁苏的声音嘶哑,俊美的面容亦惨淡得没什么血色。他的眼里似有一潭十丈冰泉,掩盖着浓浓的探究。
  他没有松手,不知为何,楚娆有些害怕那眼神,仿佛能看透她重生身份的眼神。
  “这次真的不是我先抓着你的”
  楚娆先开口打破了僵持,顺带收回手,祁苏握的不紧,她轻轻一抽便收了回来。
  “我知道。”
  祁苏的怔然只在睁眼的一霎,心下早已恢复了清明,然而声音却不可避免地依旧沙喑,“四九呢。”
  “他去替你熬药了。”
  “咳——你来作什么。”祁苏撑着起身靠坐在床栏,因动作带起的几声咳嗽听起来颇是可怜。
  “我听说你病了,不管如何,你也是因着陪我去西间而病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楚娆半红着脸如实答道,俏丽的小脸满是真诚,她是真的愧疚于心。
  祁苏伸手抹平床沿被楚娆方才抻起的褶皱,垂眸道:“不必,我的病与你无关。”
  言下之意,赶人的意思颇是明显。
  “……”
  楚娆脸上红晕还未来得及褪下,一时语塞。
  方才这个人还抓着她的手,说些听不清的话,这才过了小会儿,就噎的她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不过是想关心关心他,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般。
  长这么大,楚娆还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讨人嫌过。
  前世楚娆与祁苏无甚交往,并不觉得祁苏讨厌,这一世看来,他们两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
  “等四九回来了,我就走。”楚娆说完往后退一步,直接下了床踏,坐上了窗边的木凳上。
  她心里生气,自然是别过头不想再看祁苏,只是那双水色杏眼一瞥而过之时,樱唇轻翘的瑰艳姿态,看起来倒更像是撒娇了。
  祁苏闻言看了楚娆一眼,沉默了半刻,从床屉抽出一本简册,不知为何,到底还是应了声,“好。”
  房内寂静,当四九抬着膳盘开门的刹那,还以为自家公子仍旧躺着呢,哪知道一进门,便是祁苏靠坐着阅书,楚娆则趴在窗口看外头风景。
  还别说,这虽看起来尴尬了些,却也挺和谐的。
  “公子,药煎好了。”
  祁苏分出半分视线,余光划过窗边的楚娆,再绕到了药碗上,才开口,“放几上。”
  “是,公子。”
  四九弯腰腾药,云珠错开位置,也看到了已经直起身子靠坐在床上的祁苏,心里竟如小鹿乱撞,软绵绵福身道:“姑爷好。”
  祁苏该是听到了,但他性子素冷,因此并没有回应。
  楚娆没来得及留意云珠脸上的失落神色,看到四九来了,便起身走到他身前,“四九,我和云珠先走了。”
  诶,四九放完药抬头,这为何对着他说,不该对着公子说吗?
  他偷偷看了祁苏一眼,公子的视线落在书上,就跟没听见似的,他不过去煎个药,这两个主子又是怎么了。
  四九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夫人。”
  “夫人才来宅子不久,小的送夫人出去吧。”
  “谢谢四九。”
  一直到出了房门,楚娆就跟赌气一般多一眼都没看向祁苏,等出了门口,她才回头看向窗口的缝隙处,轻哼了一声。
  “夫人,您怎么了呀?”
  “没什么。”楚娆唇角一扬,登时娇靥如花。看的四九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
  楚娆的小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再加上祁苏身体该是没大碍,她也就没那么担心。
  此时趁着四九在,她正好抓住机会问问紫烟的事,“四九,祁苏身边可有什么丫鬟?”
  楚娆故意问的迂回,不过祁苏身边的丫鬟就一个紫烟,后来还送给她了,所以她相信四九定是会说到紫烟的。
  “禀夫人,有的。”四九点了点头,竖起两个拇指,“不过只有两个。”
  “两个?”咦,她怎么只记得一个紫烟,那还一个是谁。
  “是啊,紫烟姐姐和绿绫姐姐。”
  “噢。”
  楚娆觉得奇怪,为何她没听过绿绫这个人,她前世虽怠惰了些,一直呆在后院,与祁苏交往不多,但作为当家夫人,还不至于宅里有个丫鬟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四九见她疑惑,自发解释道:“紫烟姐姐只比公子小两岁,进宅的时候就是公子的磨墨丫鬟,绿绫姐姐进来要晚几年,专门负责打理公子院里的花草。”
  “这两日,我怎么没见到她们?”
  “绿绫姐姐怕是有事物忙,紫烟姐姐每年此时都会回去省亲的。”
  楚娆点点头,还是没想通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她确信前世,是没见过这个绿绫的。至于紫烟,自己本来就是提前了一个月的婚期,也就是说前世的紫烟,或许这时本来也不在祁宅,这不难想明白。
  “四九,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楚娆笑道。
  内室里,空气中揉杂着些许脂粉味,使得龙涎香香气与往日有些不同。
  祁苏手里的书简,还是楚娆走时的那一页。
  他脑海里重复着先前的梦境,最后那处戛然而止,之后呢,她会怎么样,或者说,是楚娆会怎么样。
  “公子,小的回来啦。”四九回身合上门,就看到祁苏与之前姿势一般,丝毫未动,好像还是在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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