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被她给晃清醒了,偷看一眼曲悦。
曲悦不知道雪里鸿要带着九荒干什么去,而雪里鸿这个人有时候也不是很靠谱,只比宗权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前辈,不是只有合道期和纯血天人才能进入天人境?”
雪里鸿摆摆手:“那是没有门路,有我带着,哪里去不得。”
九荒道:“六娘,我师父正在尝试开辟新空间的办法。”
他是不想离开曲悦的,但他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
若他真可以帮着天工族开辟一个新空间,将魔种世界转移出来,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盖世英雄了。
这理由摆出来,曲悦哪里还有阻拦的道理,忙道:“晚辈这就送您出去。”
一起进入她的房间里,她要先将九荒收回天罗塔牢笼里去。
一连念了好几遍咒才成功,曲悦先前召唤他时,便发现不似从前顺利。
这是好事儿,那颗金系内丹压制住了他的毒,十八层的神魂烙印正在慢慢消失。
随后将雪里鸿带出魔种,等待九荒从十八层上来的时间里,雪里鸿又嘱咐道:“哦对了,你多多注意些宗权,小心他被魔气反噬。”
“好的。”曲悦应下来,又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雪里鸿觉得她这个笑别有深意。
曲悦微微眯眼,清清嗓子道:“晚辈只是想起来,不久之前,您还整天诅咒宗前辈呢。”
雪里鸿挑眉:“那时候他天天想抓我,我诅咒他岂不正常。我对宗权这种迂腐脑袋,一贯是反感的很,只不过现在发现,宗家的男人在大事上,是真不含糊。”
曲悦认同着点头,宗家的男人她如今只知宗沉与宗权,品格无可挑剔。
雪里鸿拢着手,眉眼间带着一些疑惑:“宗家是天武族里最强的一脉,为人诟病的就是他们的头脑。但神造天武,定位便是‘武器’,拥有太多心眼的武器,那还是武器吗?”
除了宗家,天武人的确越来越聪明,所以他们开始不服管教,试图挑战神殿权威。
尤其是族长刑攸,一直想当天人四族的“皇帝”,统率整个天人境。
雪里鸿不管这些,她只是想到他们天工族之所以一代不如一代,漫漫长河之中,失去的究竟是神赐予的灵气,还是原本最质朴的工匠精神呢?
至于九荒,并不是天赋过人,而是他足够专注?
——
雪里鸿回到天人境,还带回个半血邪修,顿时在天人境引起了轩然大波。
前脚落地,立马便被值守的天武人“请”去神殿。
进入神殿之后,雪里鸿说明情况,大祭司打量九荒几眼之后,传音问道:“他是你在人间生的孩子?”
关于雪里家族的秘密,大祭司是知道的。
雪里鸿连忙摇头:“他只是卑下捡来的一个天武后裔,我与他有缘而已。”
大祭司没说信不信:“行,我准你戴罪立功,若百年内造不出空间,你仍要受罚,我会亲手留书给下一任祭司。”
“多谢祭司大人。”雪里鸿带着九荒退出神殿,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大祭司的咳嗽声。
原本就已进入天人五衰,先前意识下界,操控韦三绝的沉墨剑,更是虚耗的厉害,大祭司是真命不久矣了。
走出神殿门,雪里鸿听见一声传音:“小鸿,你回来了。”
“寒露姑姑。”雪里鸿至今不知她与曲家人的关系,恭恭敬敬的请安。
“你身边这位,是你的徒弟,九荒?”
“消息传的可真快。”雪里鸿纳闷来着,她没提过徒弟的名字。
雪山之巅上,寒露与雪里鸿说着话,神识凝在九荒身上反复打量。
九荒感觉到了,这股神识力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他下意识便要反击回去。
听雪里鸿传音呵斥:“那位是尊贵的天女守护,不准冒犯!”
九荒怕什么天女守护,然而可能是曲悦的母亲,他旋即偃旗息鼓。
雪里鸿问:“姑姑有什么事情交代么?”
寒露:“多年不见,想念而已。”
雪里鸿拱手:“我也一样想念姑姑。”
与寒露聊了两句,雪里鸿带着九荒回天工族里去,路上碰到几个天武贵族,旁敲侧击的询问她宗权的下落。
雪里鸿心中颇是纳闷。
天武贵族,没有不盼着宗家断子绝孙的,因为有宗家在,天武人不敢太张狂。
但也不曾如此明目张胆过,连十八线小家族都躲在一旁偷听,密切关注着宗权的生死问题。
回到族里之后,雪里鸿听族人一说才知道,天武族现如今正在大地震。
刑攸召集一些天武族的家主,秘密召开会议。
绕开了宗家,似乎是准备趁宗权不在、祭司之位更迭时,造反。
刑攸一直有这个心,但对宗家、对天命晷仍有一些畏惧。突然间也不知为何,生出如此魄力,雪里鸿还挺好奇的。
——
一晃眼三十日过去。
曲悦陪着曲春秋在九国别院里住着,顺便训练自己那几个学生,不怎么出门。
九荒走了以后,曲宋请求君执将他带出魔种,回部门里处理公务——是被曲春秋轰走的。
现在身边围绕着江善唯、皮皮这些小家伙们,曲春秋整天面露微笑,瞧上去心情不错。
尤其是幻波写了诗,谱了曲,拿来与他探讨,他嘴角的笑意就更浓厚了。
“老曲,你可真是我的知音人。”
曲春秋坐在廊下,面前摆着张琴,刚为幻波伴奏过。幻波唱完便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果然,唯有你这种境界的大才子,方能理解我的才华呀!”
曲春秋笑道:“我俗了,境界不似从前,如今也只能勉强理解。然而即使前路无知己,幻波兄也要知难而上,莫要流俗啊!”
幻波受到了莫大的激励,情绪饱满,斗志昂扬:“这是当然啦!”
曲悦靠着廊柱嗑瓜子,忍不住想笑。
再看院子里,幻波刚来,支岐便钻屋里去了,江善唯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皮皮直接鸵鸟一般,将鹤头伸进了土里。
可想而知幻波唱的有多魔性。
完美的诠释了别人唱歌要钱,它唱歌要命。
词就更别提了——
春到秋,隔着夏
蝌蚪长不成王八
腰到脚,隔着腿
谁也不及幻波美
上下阕,韵不压
这才显得有文化
……
“爹,您故意的吧。”曲悦歪着头看向曲春秋。
她从前对父亲的人品有所误解,但父亲的才华是举世公认的,哪里可能与幻波成为知己,“我看您是在给幻波前辈灌迷魂汤,瞧它,越来越膨胀。”
幻波先恼了:“小月亮,什么叫灌迷魂汤?”
曲悦不理会它:“爹,您也太坏了,您就是想让幻波膨胀,往后更肆无忌惮的折磨人。”
“幻波小兄弟是真有才华。”曲春秋以指尖点点曲悦,“你啊,过于庸俗。”
幻波瞪她:“庸俗!”
“真的是我太庸俗了?”江善唯愣愣道,以前大伙都觉着幻波雷人,如今听曲春秋一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
“绝对是你太庸俗了。”皮皮将脑袋从土里拔出来。
“你不俗?”江善唯嫌弃的瞥她一眼,“你若听的懂,干嘛将脑袋钻土里?”
“我是因为……”皮皮抖抖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惭形秽。”
幻波开心到飞起:“瞧瞧,还是我们妖怪更有欣赏水平。”
它就说嘛,在盤龙海时,那些鱼虾螃蟹,听它吟诗唱歌从来都是津津有味的,为何上了岸,总是遭人诋毁呢。
幻波赏了皮皮一堆海宝灵珠,便出门寻找灵感。
曲春秋也奖了皮皮一颗灵丹,笑眯眯着摸摸它的脑袋:“你这小机灵鬼,真是讨人喜欢。”
贱鹤,马屁鹤,江善唯在心里嘟囔两句,忿忿不平回去房间。
曲悦忙不迭传音:“爹,我打算收皮皮做徒弟,稍后带她出魔种,让二哥写个推荐信,送去异人学院里栽培栽培。”
曲春秋点头:“可以。”
曲悦又道:“君执前天还和我说,他想让他侄子君舒也去咱们学院学习一下,君执似乎对咱们华夏的异人教育颇为欣赏。”
“可以。”
“我想着送一个也是送,不如将我那几个悉心栽培的学生,夏孤仞,逐东流,云剑萍统统送过去。”
外界人想入异人学院,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其中之一,就是得由特殊部门部长亲自盖章,等同拿个签证。
曲悦怕与曲宋说不通,先同父亲说说。
“好。”曲春秋道,“要是平时我可不敢答应的这么爽快,因为你二哥回头见了你母亲,必定要告状。”
厉害了,曲悦真没想到曲宋连父亲都不放过。
门外突然响起宗权的声音:“曲兄。”
曲春秋:“请进。”
宗权入内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正是邢谚与宗芯。
宗权拱手:“这一个月一直在闭关祛除魔气,直到此刻才有时间过来道谢。”
曲春秋站起身:“宗兄何必如此客气,先前在万仞山不是已经道过谢了?”
“不是我。”宗权看向宗芯,“芯儿。”
宗芯躬身:“多谢曲前辈救命之恩。”又传音给邢谚,“表哥,你换个人喜欢吧,这姑娘你是没戏了,她爹这么厉害,她眼界肯定也是顶高的,肯定不会没名分的跟你了。”
刑谚瞪她一眼:“还敢乱说话。”
两兄妹聊天时,曲悦看向邢谚,想到一些事情,目光阴晴不定。
曲春秋的注意力则在宗权身上,宗权可是寒露那一代天女,人人都想嫁的天武人呢。
其中,自然包括寒露在内。
曲春秋垂了下眼眸:“宗兄你恢复的如何?”
宗权:“尚可。”
曲春秋朝他做出“请”的手势:“久闻宗兄大名,仰慕已久,与我过几招如何?”
曲悦一蹙眉,想起了母亲那句“若匹配的是宗权,欢天喜地便嫁了”。
不过即使宗权如今重伤在身,真元所剩无几的父亲也不是对手。而宗权身为第一天武,也不会因为父亲救过他,就挫了自己天武人的气势,这是原则问题。
却不曾想宗权听罢立马摇头:“打不过,我不行,你找别人。”
避免翻车,拒绝再说。
第186章 爹是谁
宗权此话一出, 曲悦微微惊。
呀,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一身傲骨的最强天武么?
“宗兄也未免太过自谦, 不必因为我救过你,便对我手下留情。”曲春秋以为他只是客套。
“并非自谦,肺腑之言。”宗权被曲悦救过, 被曲宋救过,如今又被曲春秋救了。
曲家人有毒。
在谁面前说狠话都行, 必须远离曲家人。
再见。
“告辞, 我们这就回天人境。”
见宗权又长揖一礼,真欲走,他身后站着的宗芯和邢谚双双傻眼。
两人也以为宗权只是先客套一句。
宗芯拽了下了他的衣袖:“曲前辈虽对咱们有恩, 但因此认输拒战,在凡人界是一种不尊重啊。”
邢谚也拱手:“舅舅,曲前辈有心邀约, 您随意过两招便是, 为何要拒绝呢?”
宗权蹙了蹙陡峭的眉峰:“我说了,打不过。”
邢谚微微垂首,提醒:“舅舅您是当代第一天武,这名号是凭实力打出来的……”
整个天武族无人是宗权的对手,是绝对实力的象征, 是一个打一百个的存在, 连他父亲刑攸在宗权手底下也坚持不了一炷香。
认输,岂不是说当代所有天武人谁都不如曲春秋?
他身为天武少主,不能坐视不理。
宗权被赶鸭子上架, 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尤其是他瞧见曲悦将脸藏在廊柱后面,应该是在偷笑。
便在此时,曲悦站出来解围:“爹,您和宗前辈都还伤着,要比试也过几日再说。”她看向邢谚,“晚辈先约战刑前辈如何?”
邢谚尚未反应过来,宗权一口答应:“好。”
宗权心道这小丫头果然聪明,将祸水引到邢谚头上。
邢谚一旦输了,被狠狠打了脸之后,肯定就该想着溜之大吉,不会再撺掇着他答应曲春秋的约战。
邢谚哭笑不得:“曲姑娘,你……约战我?”
真动起手,他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她戳死,可毕竟是他稍稍动过心的女孩儿,哪里舍得打她。
曲悦提议:“咱们入乡随俗,按照九国的规则来一场比试。”
邢谚在九国别院也一个月了,知道团队赛正在进行中:“曲姑娘说的是九国试炼?”
曲悦点头:“我过两天刚好要参加一场小组赛,您可以先观战,瞧一瞧,省的吃亏。”
邢谚听她如此一说,拱手笑道:“刑某应下就是。”
……
出了曲悦的院子,本打算回天人境的三人,又要回君执院子里重新住下了。
宗权在前走着:“谚儿,她给你机会学习,你必须抓住机会,动手你还有可能赢过她,动脑子,你会被她吊起来打。”
邢谚拱手虚心说了声“是”,却又忍不住道:“舅舅,那所谓的九国试炼,不过是一群三品小娃娃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