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蓝动作一顿,将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了三遍,才能确定,对方的意思就是她理解的那样——原身的母亲死前怀有身孕?!
当然如果原身的父亲还活着的话,这并不值得一提,顶多是担心下家中孩子们的想法。
但阮蓝记得很清楚:阮哲彦之所以会过早接手阮家集团,正是因为原来的主事人,他的父亲早就死于癌症。
原著中一笔带过的描述,或许在这个满是隐藏剧情的世界里会有更多关于他是怎么样摆平了集团内部的声音,又是靠着什么才让他坐稳了这个位置的解释,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死得更早,以至于这个孩子的出现便如同一个证据般钉在了死去的女人身上。
在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沉淀着危险的气息。
阮蓝踹了脚游尤,声音微扬:“你是在告诉我,妈妈出轨了?”
游尤没敢接茬。
阮蓝鼓起脸,满脸的不开心:“那场火灾里还有谁死了?”
“除去夫人的女管家还有当晚过去扑火的两个保镖之外……”游尤停顿了下,轻声道:“还有一位留宿的客人,他在救火途中不幸丧生。他的妻子和家人都十分痛苦,没过多久就搬走了。”
啧,还细心的连情人一块处理了。
阮蓝站起身,语气并不算好,但也算是出乎游尤意料的冷静,他知晓大小姐对夫人的执念,就恍若流逝的时间美化了一切,让夫人永远停留在她记忆里的美好温柔模样,以至于最终成为了她心底旁人不可触碰的存在。
“那个男人是董事会里的?”阮蓝飞快的将一切串联了起来,她不知晓原身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但她能按照逻辑和常理进行判断。
阮哲彦悲惨过去的原因——应该跟她无关,不然她不会死的这么干脆。
但是阮哲彦能以十来岁的年纪控制住阮家集团——哪怕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小集团,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绝对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就算他在商业和人心上天纵奇才,也仍是需要其他力量的辅助。
那么在父亲死后,享有股份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旧识,正好在董事会里也有些话语权的男人,一起支持他,才能确保他在父亲死后,集团动荡不安的时候,稳定下来一切。
这一切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出现在阮蓝的脑海里,不过呼吸间,阮蓝就确定了另一件事:原身的母亲,应当是一个柔弱又没有主见的美丽女人。
她会对在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的男人心生爱意,也会在丈夫死后,将年幼的儿子推出去面对一切对动荡的财产生出觊觎和贪恋的敌人。
一切迷雾被理顺的时候,游尤才刚刚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他曾经还抱过您。”
阮蓝翻了个白眼,目光划过柱子,干脆道:“调查就到这里吧,既然是一场意外。”她在“既然”二字上加了重音,好似在提醒谁:“那就跟我哥没关系。”
游尤点了点头,没有询问原因,自然的接受了她的理由,开始汇报另一件事:“关于遗嘱的事情……”
阮蓝垂下眼看着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男人,有些无话可说,合着他就是按照顾洛说的那几条调查下去的?或者说,原身就是按照那几条吩咐他的?
从母亲的可疑死因,到遗嘱,再到……
阮蓝思绪一顿,情绪高扬了起来:“关于哥哥是不是私生子的事情……”她笑眯眯的靠近脚下的游尤:“你调查出了什么?”
第57章 世界的真相
阳光依旧明媚, 春光依旧灿烂, 但亭子里的气氛却算不上好,倒似被隔离在春天之外,泛着股来自陈年往事的阴冷和恶臭。
阮蓝正兴致勃勃的等着一个答案,游尤却轻轻抬眼, 目光划过阮蓝, 在柱子上停了一秒, 才收回目光,复又埋下头。
阮蓝跟着朝那边望了眼,压制了下自己的兴奋,示意游尤跟她回去。
屏幕前的男人皱起了眉, 轻轻摇了摇头,难得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心慈手软, 瞧游尤那个模样, 这两次惩罚是丝毫没在他心里留下一丁半点的存在感,才能让他缺乏对他的敬畏。
他伸手点了点桌面,在安静了几秒后, 下了决定:“告诉蔚慕悦,她该上台了。”
他身后几乎毫无存在感的黑衣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书房。
阮哲彦却没有将视线从投影仪上挪开, 哪怕此刻亭子里已经是空荡荡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几分钟前这里还曾发生过一场密谈。
他注视着一片空旷的亭子,轻敲着桌子的手下意识加快了几分,显出些从未展露在旁人面前的焦躁。
他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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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蓝回了卧室,自然的坐到沙发上, 目视着游尤熟练的在屋内寻觅了一圈,确定没有多余的小东西之后,才站到了阮蓝面前。
眼看着他又要往下一跪,阮蓝扬了扬眉,朝斜对角的单人沙发点了点下巴,游尤动作一顿,坐到了沙发上,才犹豫道:“关于这方面的调查,进展并不顺利。”他迟疑了会,像是一个小小的提醒:“或者说,大少爷处理的太干净了。”
阮蓝靠着沙发,懒洋洋的翘起腿,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毕竟这可是阮哲彦最在意的弱点——她是指,除了她以外,最在意的弱点——他将一切痕迹抹的干干净净都不出人意料,更何况只是调查不顺利?
阮蓝伸手拽过抱枕,懒洋洋道:“但你肯定有了进展,对吧?”她并不是故意的,但懒洋洋斜躺着看过去的那一眼,轻轻飘过去的时候,就如同美本身的存在意义一般,眼波流转,巧笑倩兮,过于动人心神。
所幸游尤好似压根没注意到一般,他只是跟着笑了起来,流露出几分欢喜,才轻声道:“是的,游尤得到了一些无法肯定的信息。”
“除去游尤的直觉之外,它甚至不能被证明真的发生过。”
“大少爷对外公布的年纪可能被人为改动过。”他声音很轻,像是唯恐被发现:“根据几个可靠的医生对于人体数据的反复确认,我怀疑大少爷的年龄被推迟了一年左右。”
他看了眼专注聆听的阮蓝,继续道:“大少爷出生前一年,夫人当时忙于慈善,并不存在生孩子的可能性。”
“这一点足以证明大少爷并不是夫人的儿子。他确实是私生子。”
“但这大部分是直觉,以及对着一份人体数据得出的猜测,无法作为证据,来证明大少爷是私生子。”他看了眼阮蓝,声音低了几分:“而且……大少爷应该确实是老爷的儿子,在法律上,他享有继承权。”
“如果要确定大少爷继承权的争议,还是需要确认那份传说中的遗嘱是否真的存在。”他停顿了下,没等到阮蓝的打断,便继续道:“关于遗嘱……”
阮蓝才慢吞吞的打断了他,她刚才思绪跑偏了一刹那,有些奇异的怪异感,让她问出疑问:“为什么我要确认哥哥没有继承权?”
游尤这次是真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疑惑的询问阮蓝:“大小姐不是要击溃大少爷吗?”
“啊?这个啊……”阮蓝伸手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道:“我随便说说的。”
游尤凝滞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以至于大脑失去了反应能力。
在一贯游刃有余的游尤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反差让这个画面充满了喜剧感,反正阮蓝是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她枕着靠枕,难得善心大发解释道:“我骗修明的。”
游尤表情解冻了几分,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
“让他有点动力去照着哥哥的计划继续下去。”她眉宇间弥漫着奇异的傲慢,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让游尤不知不觉的专注了起来,听着她接下去的话。
“我才不会用这个来打倒我哥呢。”她像是撒娇的小女孩般扬起语调:“用别人深藏在心底的伤口去击溃他,好过分啊。”
是吗?游尤茫然的顺着她的思维想着:她的描述好像大少爷是一个小可怜一样,被轻轻碰触就会受伤。想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修改了念头:不对,或者说,她描述的像是她随手能击败大少爷一般,而她不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害怕伤害到大少爷。
这个荒谬的想法,对比上他所了解的阮哲彦和阮蓝的差别,显得愈发荒诞。
在他们两人中,无法打败的人始终都是阮哲彦,掌控着一切的也是阮哲彦,而阮蓝说出这样的话,就好似大象底下的蚂蚁,生怕自己路过的举动会伤害到大象一般。
这种荒谬感,让游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提醒大小姐?还是顺从大小姐的话?
阮蓝却压根没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道:“我只是有点好奇,这样的话,哥哥的生母是谁呢?”
她眼睛亮起了几分,兴致勃勃的猜测道:“这个女人的身份,首先应该跟父亲有过于密切的关联,以至于她能顺利生下一个男孩。”
虽然阮蓝对原身的父亲丝毫没有了解,但是出于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绝大多数人的智商都处于正常及以上的水平——让她自然的将阮哲彦的削弱版来替代对方的形象。
阮蓝想到这里,停顿了下,眯起眼,声音里的兴致勃勃褪去了几分,流淌出不太确信的迟疑:“或者换个角度想,是什么人的孩子会需要这样谨慎的接回家中呢?”
“将他身上属于母亲那一脉的痕迹完全抹灭,好似生怕这个秘密泄露,就会招致灾祸一般。”阮蓝停了下来,她想到了一个对于现实来说,匪夷所思的猜测,但对于来说,却只能算稀松平常的操作的想法,这让她难得的迟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探究下去,将深藏在地下的阴影暴露在人世间,这除去满足她的好奇心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阮蓝停顿的太久,久到游尤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她,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阮蓝做出了选择,她并不好奇一个伤口是如何形成的,也无意用它去伤害阮哲彦,她打起了几分精神,难得认真的吩咐游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调查到此为止。”
“所有的关于大少爷的调查吗?”游尤谨慎的跟阮蓝确认:“包括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那份遗嘱?”
阮蓝点了点头。
游尤本该应下,然后带过这个话题——他接受的教导一直都是这般告诉他的,遵从他的主人,切勿质疑。所有妄图挑战这条准则的人都已经长埋地下,用鲜血证明了它的正确性——但是现在,他正准备打破这个准则,在开口前,他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感叹,或许正如大少爷所说的那般,我被大小姐宠的忘记了规矩,才会这般,用自己来挑战它。
阮蓝并不知晓他内心的剧烈波动,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就打算提起另一个话题,游尤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大小姐……”他轻声念着这个称呼,像是含着一些阮蓝所看不懂的情绪般,在阮蓝的视线投向他时,避开了对视的目光,径直道:“这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阮蓝微微一愣,有些意外游尤难得的拒绝。
他斟酌着词,让自己出口的话显得更缺乏攻击性,更容易接受:“我与您一般,都确信大少爷不会伤害您。但是……这不代表您要在他面前束手就擒。”
“大少爷十分危险,他终将失控。”
“您该为自己留下后路。”游尤垂下眼,没有去看阮蓝此刻的表情,而是一鼓作气的道:“并不是为了伤害大少爷,只是一个小小的自我保护。”
阮蓝还没开口,游尤先麻利的往地毯上一跪,显出任打任骂的良好态度。
气氛沉默了片刻,游尤难得有些对未知的忐忑,但却并不后悔,毕竟……他存在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连你都觉得他快失控了。”阮蓝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回荡在安静的室内,让游尤平静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小小的笑:“大少爷不喜欢暴力。”他重复着众所周知的这一点,轻声提醒阮蓝:“但他惩罚了游尤两次。”
“用暴力。”
“游尤记仇了?”阮蓝知晓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却非要逗弄下他,她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招呼游尤:“起身,走过来。”
游尤想解释的话在嘴里一顿,乖巧的站起身,走到了沙发旁,目光划过阮蓝翘起的脚上那抹莹莹玉色,恍若未见,垂眉敛目,乖顺恭谨。
“大少爷越过了自己的界限,开始滥用暴力……”游尤的声音轻的像一个叹息:“这足够证明他已经徘徊在彻底失控的边缘。”
他没有多余的感慨,只是再一次提醒了大小姐:“所以大小姐,您需要一些……”他卡了壳,不知如何界定那些东西。
阮蓝懒洋洋的接过了茬:“哥哥的弱点?”她抬起眼,显得眼睛又圆又大,像极了懵懂的少女:“然后毁掉他?”
游尤不敢接茬了,他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再跪回去,但是大小姐好像并不喜欢他做出这个举动,游尤有些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臣服。
阮蓝笑了起来,狡黠又得意洋洋,一如既往的天真模样:“你别怕呀。”她伸手柱在沙发垫子上,托腮笑道:“我知道游尤是为了我才会说这些,我很开心。”
“游尤你真好。”她大方的夸奖了他。
游尤抬起眼,将目光落在大小姐身上,并没有为此而流露出多余的情绪,相反,他显得愈发沉默了,沉默的等着阮蓝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觉得,那些埋藏于过去的悲惨往事没有必要重新回到人世间。”她仍没有显露出对于阮哲彦的担忧,就如同游尤最开始的感觉一般,她似乎从未将阮哲彦当成威胁,但他无法确定,是因为她的强大,还是因为她的愚蠢,才会让她这般的无忧无虑。
阮蓝接下去的话似乎解释了他的这个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