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只是随意聊着苍正派的八卦,但就在这时,一道娇俏愤恨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我苍正派二师兄的名声,是何居心?!”
这训斥声十分刺耳,一下子就压过了整个客栈里的说话声,众人都不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了客栈中的楼梯,就见二楼一间雅间的门打开,鱼贯而出五六个才旋照、开光的修士,他们穿着款式一致的道袍,却都是苍正派的弟子。
这几个修士中带头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秀美娇俏的女子,她开光期修为,此时站于楼梯上怒瞪着角落里那三人一桌,冷冷道:“三位当众恶意揣测我们苍正派的二师兄,不知是何来历,竟是连数年前的事情真相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修士耳聪目明,即使这几个修士只是随口闲言,依旧让二楼雅间里的这几个苍正派弟子听到了。说来,这些风言风语的流言其实在苍正派附近传了许多年了,以往苍正派也不会管一些散修们说什么,所以这三个修士才敢随意评论,哪里知道竟然当面撞上了苍正派弟子。
这三个修士都只是散修,如今被苍正派弟子堵住质问,一时都有些后悔刚才嘴巴不关门。那苍正派带头女弟子冷笑一声,继续质问:“刚才不是说得格外起劲,怎么现在却闭口不言当哑巴了?”
客栈中一片寂静无言,却突然有一道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我们不过随意闲言碎语几句,这些话到处都有人说,要是你们自己不心虚,何必跳出来反驳质问,做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来,令人可笑。”
这句带着讥诮和嘲讽的话传出后,顿时就有好些人附和:“可不就是,你当谁愿意管你们苍正派的事情似的,不过就是随口闲话几句,有些事情你们要是真的没做,我们也没话说不是?”
这些附和的修士有些是对苍正派怀有不满和愤恨的散修,但更多的却是混过来浑水摸鱼的人。季涵的道侣大典苍正派有意办得热热闹闹,所以是广发请帖邀请了许多大能前来观礼,如今苍正派山脚下,真可谓是卧虎藏龙。
而这些聚集而来的人,可不是个个都对苍正派抱有善意的,打着主意想趁机给苍正派添乱的家伙们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修真界本身就是你争我夺,就算是同为正道,也不缺争斗。
“你、你们!”被这些嘲讽的话语一激,那苍正派女弟子顿时满脸涨红,愤恨之下,竟是锵的一声将随身佩剑抽了出来直指楼下的修士们,“你们谁敢再多说一句厥词,我今日就割掉你们的嘴!”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自四面八方响起,带着些许讥讽和不屑:“一个开光期的小娃娃就敢当众如此放话,真不愧是苍正派的弟子啊,就是不知道今日这么多人,你是不是能一个个把我们的嘴巴割掉。”
“呵,不是我说,多年前我曾与苍正派大弟子宁修臣见过一面,那方是品德出众、天资非凡之人,自他失踪后,苍正派年轻一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连这样的货色也收。”
此言一出,不少散修和暗中隐藏之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在混乱之中,许多不敢惹事的散修们悄悄退去,剩下的都是自负实力和来历,压根不屑对着几个旋照、开光期弟子低头的修士。
“这就是苍正派么?感觉很失望啊。”随手丢开手中的酒杯,已经喝完一壶酒的玄渊啧了一声,宁修臣虽然很憎恨季涵,但对苍正派却还有很深的感情,玄渊原本还以为苍正派有多么厉害,现在看来嘛……也不过如此。
楼下的闹剧越演越热,这不过是一些势力与苍正派为难在暗中所做的一些小试探而已,玄渊无意去看,他现在要前去苍正派山门,得赶在季涵道侣大典那日之前,好好调查清楚苍正派有哪些人需要处置,如此……
才好赶在道侣大典那一日,当着苍正派所有邀请而来的“观众”面前,将一切揭露啊。宁修臣是季涵与小师妹的大师兄,向来对他们亲厚有加,得知他们结为道侣,怎能不送上贺礼呢。
想来,季涵一定很高兴收到这份贺礼吧。
身影缓缓淡去,下一刻,玄渊直接穿过了苍正派的护派大阵,出现在了苍正派主峰之上。凌空悬浮于主峰之巅,黑色袍脚在风中吹得猎猎作响,玄渊舒展广袖,按照宁修臣的记忆找准了方向:“就在那里。”
下一刻,玄渊已经来到了主峰上的宏伟宫殿之中,站在了苍正派掌门平日闭关打坐的静室之外:“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玄渊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身影徐徐淡去,无形无体一般,他直接穿过了布满了禁制的房门,进入了静室。
这间静室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派掌门日常修炼闭关之所,虽然面积很大,但房间中空荡荡的,只是墙上挂了一幅“静”字,摆着两个蒲团而已,当真是极为简朴了。
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膝而坐一个人,他五官端正,满脸正气昂然,说不上十分俊美,只是口鼻方正而已。此时正微微皱眉,越发显得威严肃穆,渊渟岳峙,正是有着宁修臣年少时十分崇拜向往的面貌的苍正派掌门。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玄渊的造访,手中却是拿着一个玉碟,皱着眉头垂头凝视着。玄渊走过去低头一看,不由微微挑眉,因为这枚玉碟赫然正是宁修臣的,而且这枚玉碟依旧亮着,证明玉碟的主人还活着。
苍正派掌门继续低头凝视着玉碟,沉默无语,玄渊耐心极好的等待着,果然许久后,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饱含怀念、无奈、叹息的说道:“修臣,如果你没有坠下坠魔崖成为魔修,那该有多好。”
宁修臣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他一直把宁修臣当做接任人来教导,在宁修臣失踪之前,一直坚定要将苍正派掌门之位传给宁修臣,甚至于一开始……他的女儿,也该是和宁修臣结为道侣。
“可惜造化弄人……”苍正派掌门轻轻叹息,“你被迫堕为魔修,为师能做的,只是压制门下弟子不要追杀你‘除魔卫道’而已。”
第615章 命运多舛的天下第一美人7
“呵……”听着苍正派掌门开口说出这句话,玄渊突而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和讥诮的意味,他不再继续等下去,直接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将盘膝而坐、满脸正气凛然的苍正派掌门所笼罩。
当这道灵光将苍正派掌门笼罩,他原本清明的目光顿时变得恍惚起来,渐渐的化作了一片呆滞和茫然,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神采,显得格外空洞,好像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玄渊徐徐显出身形,他站在苍正派掌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宁修臣心中十分敬重、十分佩服和尊重的前师尊,不由勾了勾唇,露出微带讽刺的表情来,语气清淡而漠然的说道:“我问,你答。”
“是。”苍正派掌门目光空洞的回答,整个人呆呆愣愣,似乎已经全无意识。
沉吟一瞬,玄渊便开口问道:“宁修臣从坠魔崖摔落之事,真相为何,你可清楚?”他倒是很想知道,有关于这件事情,就连许多外人都心中犯嘀咕,那在苍正派中,季涵又是如何应对,让众人都对此事不加怀疑,反而转而吹捧他。
苍正派掌门目光空洞,老老实实道:“当初宁修臣坠崖之时,苍正派的当事人只有季涵一人。具体真相我无从知晓,只是听季涵说起,并且由派中老祖隐居的渡劫期大能确认,季涵没有撒谎。”
“季涵言当初他与宁修臣被一群魔修追杀,他们仓皇而逃,力竭之时已然接近坠魔崖,宁修臣为了救季涵逃出生天,舍身取义,带着其他魔修一同从坠魔崖之上跳崖而去,之后季涵有冒险下到坠魔崖之下寻找,然而始终未曾找到宁修臣下落。”
这方修真界最为强大的修士便是渡劫期修士,在这之上的大乘已经许多年不曾出过,至于飞升,那早已经是亘古之前、十分久远的传说了。所以在此世,渡劫期修士所言几乎相当于金科玉律,无人会去怀疑。
如果苍正派隐居闭关的渡劫期大能真的站出来说季涵没有撒谎,那么苍正派上下必定会十分信任,自然没有人会去说季涵是在撒谎……可季涵说得明明就是谎言,当初可是季涵亲手将宁修臣推下去的。
那个为季涵说话,盖章确定季涵没有撒谎的渡劫期老祖一定有问题,他在包庇季涵。
唇角的笑意越发讥诮起来,听到这里,玄渊已经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再问什么了,这位苍正派的掌门是真的被季涵所蒙蔽,以为宁修臣未救师弟、舍生取义才选择带着追杀的魔修一起跳下坠魔崖。
对于未死只是堕为魔修的大弟子,苍正派掌门既为自己一直以来视作骄傲的弟子感到痛心,一边却也忍不住心怀赞叹——这就是他视作己出、用心教导出来的大弟子。
宁修臣不愧是他一直以来打算将苍正派托付的弟子,他的坚毅、果敢、牺牲都让苍正派掌门无比赞叹,所以在渡劫期大能都站出来说话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事实上,这确实是宁修臣干得出来的事情。
“与其一个个考察,不如直接去问季涵吧。”玄渊看了眼眼神空洞的苍正派掌门,突然想起了又一种骚操作,他这不是要去质问季涵,而只是要先去把事情调查清楚而已——
而除了季涵自己,又有谁能比季涵更清楚他曾经做过哪些恶事,又有哪些帮手和同伙呢?苍正派掌门立身颇正,一直以来对宁修臣也是谆谆教诲,师恩深重,他没有错,但苍正派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一挥手随意解开了布在苍正派掌门身上的幻术,玄渊直接一闪身出现在季涵的洞府中,在静室找到季涵后,玄渊直接如法炮制的用对付苍正派掌门的办法对付季涵,然后成功从季涵这里套到了许多信息。
不管是季涵当初对宁修臣动手的理由,还是后头有哪些同伙帮他掩盖真相、扭曲事实,在幻术之下季涵全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根据季涵所全部吐露出来的一切,玄渊很快就在心里列出了一张清单,有关于第一个报复对象季涵和相关人员的清单。
他可不是宁修臣,更不打算按照宁修臣的本意只诛首恶,在玄渊的处事观中,如果有人曾对他动杀手,并且绝无半分转圜余地,那么他就绝不会放过这个人,连带的与之相关的人也同样不会轻易放过。
比起只诛首恶,玄渊更愿意干“连坐”这种事情。若是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不能给出足够的惩罚,那么长此以往,岂不是任何人都敢欺辱到头上来?修真界不是讲究好心的地方,露出这副模样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那么,现在就暂时先放过你。”低头目光微冷的看了眼双眼茫然的季涵,他五官俊朗,外表出色,然而内里却污浊不堪,令人厌弃,真的是白费了这一身还不错的皮囊,“等到你的道侣大典那一日,你再好好赔罪。”
玄渊故意没有用较为柔和的方式解除掉施在季涵身上的幻术,而是直接暴力祛除,如此而为,会使得季涵神魂受损。而他如此,倒并非单独为了泄愤,而是为了使得刚刚被玄渊施在季涵身上的“惑心散”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效果来。
“比起被质问,才说出真相来,很显然季涵自己亲口吐露出真相更加让众人信服,不是么?”玄渊勾了勾唇角,若是他出面质问,有多少人会信尚且有待两说,但如果就季涵失态之下自己吐露真相,那事情岂不是更有意思。
既然要趁着道侣大典的日子把事情闹大,那自然是事情越大越好玩,一个季涵不过是苍正派二弟子,分量不够,再加上渡劫期大能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角色,可就够热闹了吧?
“要想惑心散的药效发挥到极致,也许我该去抓一只域外心魔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玄渊自言自语道,为了他自己计划的这一出大戏能够顺利开演,并且演得热闹生动,他觉得有必要添加几个角色。
时间很快来到道侣大典举办的这一日,因为大弟子宁修臣疑似堕为魔修,苍正派日后很大可能是由迎娶了掌门之女的季涵担任掌门之位。为了表示对于这位二弟子结道侣之事的重视,苍正派特意在苍正派主峰举办这一次道侣大典。
主峰之上耸立的乃是苍正派的主殿,十分宏伟壮丽,其雄伟、富丽、堂皇不亚于一座仙宫。而今日,为了迎合道侣大典的喜庆氛围,原本威严肃穆的主殿上倒是特意摆放了一些十分喜庆的摆设。
主殿十分宽阔,设席众多,如今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客人已经在席位上就座,就等着今日要结道侣的两位新人走进主殿,当着众位观礼人的面诵念誓约,结下道侣之契。不过此时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也有不少客人还未前来。
苍正派掌门作为两位新人的师尊、父亲,自然是高坐上首,他看着主殿中一片热闹,心头却不由涌起些微的叹息与遗憾,比起季涵这个二徒弟,他还是更看重也更欣赏大弟子。
“林掌门,今日你座下弟子与爱女成亲,怎么你好像一副不甚开心的模样?莫非是心疼女儿,不愿她嫁人了?”在苍正派掌门心头遗憾叹息时,座下主位下首第一张席面上的白须老者抚了抚胡须,慢条斯理的问道。
这位是枢机阁的掌教,枢机阁位于沪象洲,与苍正派同为顶尖门派,苍正派掌教也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心头微微遗憾的情绪,正色道:“只是一时有些感怀而已,叫阁下看笑话了。”
枢机阁掌教呵呵笑了一声,兀自低头喝茶去了,也不多说。比起这种不算什么大事的笑话,他更想看到苍正派闹出更大的风波来,哎呀,没办法,谁让苍正派跟枢机阁的地盘毗邻相近呢,如果苍正派倒霉,他们自然得利。
“吉时已到,请二位入主殿盟誓。”当到达一开始定好的吉时时,负责主持这次道侣大典的修士顿时提高声音,用了个扬声术高手宣道。
季涵身着苍正派嫡传弟子的蓝白道袍,眉目英朗俊气,气质阳刚,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好一个器宇轩昂的好男儿。只不过作为今日要结道侣誓约的新人,他眉宇间的情绪太过晦涩,仿佛整个人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郁,让看到的人不由微微疑惑。
从前几日起,季涵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整个人都陷于低气压之中。虽然与小师妹结成道侣是他自己做下的选择,但是越是靠近这一日,他心中的不甘与不愿就越强。
他不想和小师妹结为道侣,他想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小师妹,若不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的成为苍正派未来掌门,对于小师妹这样又无才又无貌的女子,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临近道侣大典的这几天,季涵每次一打坐就会陷入到迷蒙的心魔幻境之中去,他看到那个他放在心头的人,看到那个他得不到所以痛下杀手毁去的人,那个让他癫狂的人。每一次在幻境中,他都忍不住沉沦,而越是沉沦,就越是对现实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