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看到这个人,这两个少年道士同时一阵恍惚,突然觉得眼前此人乃是他们最亲近、最崇拜、最向往的人,只要这个人开口,他们什么都会回答,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仿佛只要面前人一句话,他们就甘愿赴死,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
站在两个少年道士面前,在用幻术迷惑他们之后,玄渊微一沉吟,便开口问道:“距离正道覆灭、邪道一统过去了多长时间?杨玄之如今身在何处?”
面对玄渊的询问,已经将他视为心中最亲近、最崇拜之人的两个少年道士都争先恐后的回答他的问题,最后由年纪稍小些的道士回答道:“回禀大人,距离正道覆灭那一年,已经过去五年有余了,如今江湖中乃是以邪道为尊,正道四处躲躲藏藏不敢冒头,就连大燕也不敢直面邪道威严。”
年纪稍大一些、眉宇间更为成熟的少年道士则是叹息一声,眼角眉梢笼上清浅的悲伤和追忆,用微带缅怀的语气低声轻叹道:“至于国师大人,他于五年前已经坐化仙去、不再人世间了。”
“噫?”扬了扬眉,玄渊不由露出一个稍显古怪的表情来,从这个少年道士口中听闻杨玄之的死讯,他眼中反而没有一丝半点的悲伤痛苦之色,只有说不出的玩味,他咂了咂嘴,一时没有出言说什么,想听听看这两个少年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个稍微年幼一些,眉宇间还溢满了跳脱和青涩之意的少年就情绪有些激动的哼了一声,语气愤愤的说道:“如果不是国师大人仙去,如今天下武林怎么会是邪道当道,江湖更不可能以那个什么云泽宗为尊。”
“师弟!”年长些的少年道士微一蹙眉,稍稍提高声音呵斥了那眉眼青涩的小道士一句,沉声道:“就算这里是国师府,外人不会轻易进来,你也不要如此放肆的随意说起云泽宗的闲话。国师大人已逝,无人再看护我们,你不要随意惹祸,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没人能救你。”
云泽宗?
听闻这个名字,玄渊不由满脸囧然。
这不是他当初嫌麻烦随便用宁云泽的名字取的宗派名字么,当时他还特意与宁云泽说过,如果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可没想到他还是继续延用了这个名字。所以,宁云泽到底是自恋得非要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邪道一统后创建出来的新宗门,还是太懒连改都懒得改?
玄渊陷入到蜜汁沉默当中去。
第850章 番外一:杨玄之篇4
“云泽宗?”修眉微扬,玄渊稍稍提高声音反问了一句,将两个少年道士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他轻笑一声后方才继续问道,“你们说的是宁云泽灭掉正道、一统邪道后所创立的宗门吧,怎么,云泽宗有做了什么事情吗?”
玄渊的话音落下后,被询问的两个少年道士都不由露出迟疑和怔忪的神情来,在一阵沉默后,由那年长些的少年道士略显迟疑和纠结的回答道:“说起来,云泽宗好像还真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为邪道,但与之前的白骨宗等邪道还是有所不同的。”
“师兄,你怎么帮邪道说话啊?!”成熟些的道士说完这段评语后,他身边的更青涩年幼些的小道士顿时忍不住跳脚起来,语气颇为忿忿不平的嚷嚷道,“邪道才没有好人呢,师兄你是被他们给蒙蔽了、欺骗了,你要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啊!”
顿了顿,这眉宇间还渲染着青涩和稚嫩的小少年颇为不满的撅了撅嘴,恨恨道:“师兄,你难道忘了吗?国师大人之所以会坐化仙去,都是因为那云泽宗的宗主宁云泽啊!他是我们的大仇人,你不能帮他说话的。”
这师兄眉心微微一蹙,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来,他轻叹一声,拍了拍自己师弟的头,放柔了语气和声音,低声安抚道:“师弟,国师大人坐化仙去之时,云泽宗的宗主根本就不再燕京,反而在千里之外,他便是大宗师,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便来到燕京将国师大人杀害。”
“国师大人的死和宁宗主没有关系,师弟你不要听信外人的胡言乱语,当真以为国师大人的死和宁宗主有关,故而就胡乱迁怒于他。”身为师兄的少年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沉声道,“你用客观眼神去看云泽宗,你真的觉得他们是和原本邪道一样的宗门么?”
清秀好看的眉眼间忿忿不平的情绪稍稍散去,年幼些的小道士瘪了瘪嘴,似乎想说些云泽宗所行的不法之事,但他想了好久却实在想不起什么什么么可以拿来说的事情,最终只能是蔫蔫的闭上了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如果真的站在客观角度来说的话,虽然由邪派宗门组合形成的云泽宗也不是什么兼济苍生、拯救世人的名门正派,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好事,但非要强行说他们所行之事尽皆都是恶事,云泽宗就是武林一大毒瘤隐患却也并不尽然。
虽然正道被灭后江湖武林确实陷入到一段时间的动荡和混乱之中,但因为邪道全部都统一建立起了云泽宗这个宗门,邪道那边倒是一点也不混乱,更少有出现往日那种动辄灭人满门的事情出现,虽然正道被灭,但江湖依旧还算平静,没有闹起大乱子来。
而被一统的邪道没有做出更多丧心病狂、更多灭绝人性的事情来,不得不说也确实和新成立的云泽宗有关系——在那位新宗主的威慑之下,那些被合并进云泽宗的邪道中人也不敢再继续做哪些灭人满门的恶事,说起来,如今的情况反倒要比邪道四分五裂时来得更加安定。
见师弟哑口无言,显然是在事实面前无话可送,做为师兄的少年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来,十分认真的说道:“虽然武林现在把持在云泽宗手中,但武林并没有大乱,依旧维持着大体平和的局势,如此情况,反倒比以往三足鼎立时来得更安定,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两个少年道士之间的对话不由让玄渊眼中掠过一抹清淡温和的笑意。正道被灭,邪道一统,乃至云泽宗的建立,这全部都是玄渊为了帮助宁云泽完成任务而做的事情,而现在从事实来看,在成为武林至尊,统领一切以后,宁云泽也并没有做出什么破坏这方世界安定的事情出来。
这样至少让玄渊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帮了宁云泽完成心愿,其实并没有伤害到太多其他无辜的人。宁云泽能够在达成所愿后依旧秉持本心,并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悲哀之事发泄到无辜之人的身上去,其实也说明宁云泽心中对于曾经所经历的痛苦惨事已经能够做到忘怀了。
这样就很好了。他已经走出黑暗,走向光明,不会再被过去的失去所桎梏,反而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全新未来,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玄渊没有再继续询问这两个少年什么,因为他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而还有一些他没有得到回答的事情,就算他继续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因为很显然这两个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原本不过是国师府内复杂庶务的道童可以,不太可能知道很多内幕之事。
至少他们两个都完全不知道,他们口中坐化仙去的杨玄之根本就没有死的事情。
玄渊一扬宽大飘逸的长袖,下一刻斗转星移,他的身影从朱红走廊之上消失,却是直接就离开了,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般,仿佛这一段朱红的回廊之上,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两个少年道士而已,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来得莫名其妙,根本无人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同样的他离开时也是一样的神秘异常。而在他离开以后,这两个少年道士的记忆里顿时没有了玄渊这个人,他们之间的交集彻底被湮灭,就犹如水过无痕一般0最终了无踪迹,什么也没有剩下。
玄渊离开了国师府,却是决定直接用点更简单直接、更粗暴有用的方法了。那两个少年道士回答玄渊说杨玄之已经死了,玄渊他是半句话都不相信的。虽然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暂时摸不清楚杨玄之目前的下落,但是他却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杨玄之肯定没有死。
玄渊当初在与杨玄之作别时,曾经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剑气,这一道剑气有保护杨玄之、传递消息两个作用。而既然那道剑气从来没有爆发开来过,更没有溃散开来向玄渊传递什么消息,那就说明杨玄之安全无事,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事情、依旧还好好的活着。
所以什么坐化仙去,要么是这两个小道士听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传言信口胡说,要么就是当初杨玄之离开燕京时是用的死遁的方式。总之,肯定是这两个小道士说错了,绝对不可能是杨玄之真的已经坐化,在这一点上,玄渊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两个小道士连杨玄之并没有死都不知道,说明他们对于杨玄之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玄渊根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询问他们什么了,反正是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那干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直接他自己去找杨玄之吧,
要找到杨玄之其实方法不少,只不过最开始玄渊不愿用那些比较麻烦的办法——他不是怕麻烦,而是那把整个江湖武林翻过来调查一遍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地道,真的用神识一寸寸的梭巡找遍整个天下,好像他不是回来访友而是回来抄家的一般,着实是让人有些尴尬。
原本玄渊想着,杨玄之一个喜好清修的宅居道士能跑到哪里去,总是不难找的,左右也就在那些个地方,大不了一一找过去不就得了,也麻烦不到哪里去。最开始时,玄渊是真的不打算用这个办法,用这种办法去找朋友,怎么说都显得他很low不是吗?
哪有人找朋友是满天下到处瞎找的,这还叫朋友吗?
玄渊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不得不妥协了。如果杨玄之真的是死遁离开的话,以他的实力和谨慎,那只怕满天下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现在的下落,既然如此,那就还是翻遍整个世界把他的踪迹找出来吧——也只有这样能够找到他的下落了。
既然心中做下了决定,玄渊也就不再矫情,磅礴如海般庞大的神识陡然从他的识海中喷涌而出,直接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就像是从中央涌出的水一般,无声逶迤开来,铺满了整个天下。
磅礴深沉的神识无声铺开,短短一息之后,整个燕京的情况便尽数收在玄渊眼底,而他并不停歇,他的神识继续往外扩张,继续往外不断蔓延,东至东海之滨,西至蛮族荒漠,北至雪山皑皑,南至密林平原,他的神识以极快的速度朝整个天下扩散开来,将整个大燕天下兜了进去。
第851章 番外一:杨玄之篇5
当玄渊的神识扩散开来后,不仅仅是天下各处的山川景物,在大燕皇朝这片疆域内,所有生活着的人类和动物,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所身处的位置此时的状态,都全部被玄渊所察觉看到,整个大燕皇朝都仿佛陈列在玄渊面前,任由他随意翻动,随意查看每一处。
随着神识展开,渐渐的整个大燕皇朝的疆域尽数被神识所覆盖笼罩,大燕疆域内的每一个郡、每一座城池,每一个古老幽深的森林,每一条潺潺流淌的河川,这些包含在大燕疆域内的景象全部都传递回玄渊,让他尽数望进眼底,望到心中去。
而当玄渊的神识如水一般蔓延开来后,很快的,他就在一处少有人迹的孤山森林中找到了杨玄之的踪迹。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藩篱,玄渊直接远远“看”到了山上那座白墙灰瓦、简朴雅致的道观,更看到了在道观后的后山深林中,于一块巨大青石上盘膝而坐,正在打坐清修的杨玄之。
当玄渊找到杨玄之并且朝他看过去时,却觉得杨玄之还是旧年模样,还是玄渊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改变,仿佛这个世界过去的五年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没有让他发生任何变化。
而因着杨玄之与多年前一般无二的模样,让玄渊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离开那么久以后,他们之间相隔的长久时间和距离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仿佛昨日他们还曾经一起谈玄论道,还一起切磋比试,并在高悬的清朗明月之下聚首共饮美酒,共享陶然之乐。
“找到了。”玄渊陡然睁开眼睛,幽深如海的眼眸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璀璨眸光,却是满满的欢喜和追念回忆的色彩,他薄唇微挑,露出一个带着高兴和欢欣的微笑来,不由轻声喃喃着说了一句。
眉宇间浸透着怀念和沉静柔和的神色,玄渊微微一笑,他原本还站在燕京某处的身影突然淡去,就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手用什么东西轻轻擦拭貂一般从半空中徐徐消散,原本还在那里的人影顷刻间就没了踪迹。
安陵郡乃是大燕二十七郡之一,此地多山,地貌高倾,山脉绵延,未被开发的原始山林众多,深林中有凶猛野兽,山间无路险恶难行,故而在安陵郡的深山老林中并没有多山民居住在深山中生活,深山古林中渺无人迹,只有野兽与花草树木肆意生长。
因为安陵郡内多山林深,所以此郡乃是大燕疆域中人口最少的一郡,此地不仅仅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人数很少,就连江湖豪杰也很少跑到安陵郡来,因为在安陵郡除了一座连着一座的深山,进去了就不一定能够找到路出来的深林,就再无他物,自然也不可能吸引多少人千里迢迢跑到安陵郡来。
而清寒山就是安陵郡内一座不高不矮,十分寻常并不惹眼的小山,此山距离最近的城镇都十分遥远,远离尘俗,没有人烟,就连清寒山这个名字也是有谁特意为之取名,而是那一片山脉全部都叫清寒山。
在玄渊将神识扩散开来遍布整个大燕疆域后,玄渊果然十分顺利的找到了在安陵郡清寒上闭关清修的杨玄之。在找到自己的目标后,玄渊没有多加耽误,直接从燕京赶往了杨玄之所在的清寒山。
在上一刻他的身影于燕京消失后,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出现在这座位于安陵郡的清寒山之上。
清寒山巅笼于云深不知处,缭绕的白云和清雾将山顶尽数笼罩包裹了进去,白云飘然,飘飘若仙,整座清寒山显得如此清雅出尘,蕴藏着一种别样的道意韵味和清净无为,在这样的山间清修,仿佛一举一动都贴合天道,感悟何为清净自然。
在清寒山顶有一座简朴的道观,白墙灰瓦,清雅朴素,道观内加上主观也不过三四座殿宇,而且修得都非常朴实简单,显然此地乃是私人清修的道观,隐于深山老林之中,不为外人所知,也不为外物所打扰。
清寒山后山有一片野生的松林,不知是从何处飘来的种子落在这里,在机缘巧合之下生了根发了芽,最终顽强的在这深山中扎根下来,不知道经过几十年的岁月和寒暑,才终于长成高大乔木的模样。
细针一样的青翠松针和拇指大小的松果在每年冬日来临之时纷纷扬扬的从树梢上落下,因为此地渺无人烟,也无人特意轻扫这些落下的松针和松果,长年累月之下,细细的松针夹杂着零星的松果在松林内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层。
说是野松林,其实这后山的松林中一共也只生长着二三十棵松树而已,年份都相差不远,高度大体相似,间隔的距离有近有远,错落有致,随意洒然,因为不是有人特意种植,所以也并没有人将松冠修剪成什么吉利好看的模样,反而任由它们肆意生长,那个方向的阳光雨露更多,就往哪个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