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想要,但是老太太却收下了,回头跟林雨桐说:“她有这个心,你就接着。等她有难处的时候,你搭把手。奶知道你是替你娘别扭,可是妞妞啊,事就是这么个事,她已经到这世上了,也管你爹叫爹。你们俩呢,又是这么门对门的住着,捏捏扭扭的,也都不自在不是?”
那……行吧!
东西接下来了。
每天早上,林雨桐一个人要吃四个荷包蛋,半斤羊奶。
这玩意吃多了,真受不了的。但老太太说了:“奶个孩子,就跟身上养了个掏食虫子,饿的快。你上班回来能给孩子吃奶,但你哪有功夫自己加一顿饭。所以,鸡蛋得吃,这玩意吃了扛饿。”
林雨桐觉得,她能把几辈子的鸡蛋都给吃了。
许是吃的真好的缘故,丹阳养的特别好。白白胖胖的,也很少听到这孩子鬼哭狼嚎声嘶力竭的哭嚎。哪怕是半夜醒来,都是因为隔壁的狗子又哭了,她才被吵起来哼哼两声。这孩子睡的也沉,换尿布擦屁股的,人家只管睡她的。半夜到了吃奶的时候了,抱过去,林雨桐把衣服撩开,人家嘴张着咕叽咕叽的吃完,继续睡。
都说丹阳乖,老太太却说:“丹阳确实是乖,但主要还是,孩子没饿着。”
像是桂兰这种,奶水也旺,但奶水的质量应该是有差别的。她之前还炫耀说,“我就是那种喝上一大缸子的热水,都能涨奶的人。”
汤水喝的多了,奶旺盛嘛。是有那么一种人,上顿被孩子吸空了,喝点米汤面汤或是开水的人,要不了俩小时,奶水就又涨了。
桂兰就是这样。孩子大点了,她婆婆到点就抱着孩子去后勤食堂,叫她给孩子喂奶。她边上就放着一个大洋瓷缸子,开水可劲的喝。
可孩子吃了奶就尿,要不了一会子工夫就哭,又饿了。
气的她婆婆就骂:“奶稀的也没比白开水好多少。”
等看到丹阳吃完奶,嘴角还沾着没来得及擦的两滴奶,回去就更气了:“你看人家那小林,奶多稠的。”滴到孩子脸上、嘴角,都不往下流。“再看人家那丫头片子吃的,脸跟白面馍馍似的,你再瞅瞅咱们狗子,小脸又瘦又黄,跟刚出锅的玉米饼子似的。”
这话把桂兰气的:“好吃的你都给你儿子吃。你也不看看,你给我吃的是啥?还嫌我的奶不好,奶不好也把狗子奶这么大了。”
但孩子吃的不好,当妈的能不心疼吗?
苗大嫂就说:“出去买点高价粮食,好米好面的,米粥菜粥面糊糊,一样能把孩子喂的好。”
可两口子的工资就那么一点,还添了一个孩子,婆婆过来也是要吃饭的。哪里还有那个钱?
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跟张宝柱家一样,就是那么过的。
这一年里,陆续添的孩子,可不止是丹阳和狗子,楼里的小孩子十好几个,进进出出的,还总能看见大着肚子的孕妇。
就跟桂兰一样,婆婆才嫌弃她的奶稀,转眼就没奶了。这又怀上一个。
自打又怀上这个,张宝柱家那边做饭,楼道里就没人爱闻了。桂兰给食堂洗菜切菜,什么菜帮子菜根菜皮的,都收拾回来。平时,张老太就吃那个。洗干净煮一煮吃了饿不死就行了。
儿子要干重活,得吃好。
媳妇怀着娃儿,不能饿着。
狗子还小,得精米细面的伺候着,更不能大意。
所以,日子就过成这样了。凑活着饿不死算了。
桂兰才怀上,完了钱思远就兴冲冲的跑来了,他媳妇也有了。之前跟程美妮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夫妻,可两人就是没个孩子。庄婷婷呢,结婚的时间本就不长,这还有小半年不在家,这么快能怀上,欢喜着呢。
事过了没一周的时候,钱思远晚上过来了。找四爷:“我也信不过旁人,这玩意,你替我保存着。”
啥东西呢?
是两根金条!
大家彼此知道对方的底细,他也知道四爷和林雨桐的为人,就说了:“我叫人捎话回去给我爹,说我媳妇有了。这不……我爹大晚上的装病跑出来说是瞧病,其实就是给我送这东西的……可这东西……我连庄婷婷都不敢叫知道。你们先替我收着,家里要是有难处了,我宁肯跑过来说是跟你们‘借’的,也不能说有这东西……”
之前的斗地主,叫他怕了。
本就是精明的人,凡事都留心眼了。
四爷就顺势收了给林雨桐:“……这东西是救命的东西,不能急着换。”
就是这个意思。
用没法用,自己这个身份,放在家里一旦露出来一点就是事端。但自家这位长工不一样啊,查谁也查不到这两口子跟前。不是人家背后的背景硬,实在是这两位的出身够好,且收入够高,又是觉得光明正大的收入。来多少场运动都查不到他们身上,又是唯一一个敢托付身家的人。当年那种情况,能把粮食给钱家留下那么多,他就知道,这人有底线。人家拿了粮食也没白拿,自己这个知识分子的成分才能有如今的工作。改变自己的一生了!
东西交给这边保管,他轻松的走了。
老太太当时没说话,等人走了才说:“跟他爹一样,都精明……要是范家能有钱家的一分识时务……日子都会好过些。”
谁说不是呢。
可范家的日子究竟如何,林雨桐和四爷也没工夫管。
逮住空了,四爷就陪林雨桐练俄语。但到底时间短,林雨桐只能强行记忆,克服阅读障碍,但想要张嘴说,日常对话可以,但是想要更专业一些的翻译。那真心不行。
等元旦的前一天,考试了,一共分书面、口语和听力三项。书面林雨桐可以答九十,听力能达到七十分,但是口语,只得了六十二分,算是刚刚及格。四爷就不用说了,他能拿到全满分,口语说的比老师还流利。别人也只能说这人的语言天赋好。当然了,其他人口语普遍不行。及格的包括林雨桐在内,才七个人。剩下的口语都属于不及格的那一类。有些人还带着浓重的方言音。但是读写却成绩都不错,平均在七十分以上。
这属于下苦功夫了,可如今的条件就这样,没有好的训练自然就说的不好。
所以,连林雨桐这样的,也被分在了同步翻译组。
口语翻译,跟书面翻译还不一样。你得直接跟外国专家接触。所以,这里面有个礼仪和常识的问题.
得!又开始上课吧。
学习人家的用餐礼仪,社交礼仪,还有一些娱乐,类似于跳舞、棋牌,还有饮食习惯等等,都得学。
好处就是比学语言轻松多了。
都说专家会在元旦之后到来,这段时间,厂里在忙着给人家收拾住的地方。
可过了元旦了,依旧没有等到人。
厂里又开始劳动竞赛,这是响应马恒昌小组向全国工人发出劳动竞赛的倡议书,也不光是一一五响应了,全国响应的职工高达两百多万。
别人是劳动竞赛,对于准备迎接专家的他们来言,就是学习竞赛。
林雨桐开始背一些四爷圈出来的专业术语,这个冬天,可以说过的非常火热。
而为了能更好的跟苏国专家沟通,他们这个培训班,年假只有三天。除夕、大年初一初二。剩下的就没时间休息了。
到了年跟前了,常秋云就架着驴车,接闺女和外孙女回家过年了。
铺着被子盖着被子,包裹严实了也不冷。四爷换了常秋云,他来驾车,这三天,肯定在林家了。
过年了,一家三口不能白吃白住吧。林家不计较,但四爷不好意思。把没领的补贴都领了,还有一些福利票都给兑换了。拉着大原一起,折腾了半车的东西准备过年。
大原拿半袋子红枣叫大家看:“那几年吃不上饭,你看现在,卖啥的都有。”还说见了村里的谁谁谁,拉着家里的粮食果子在城里卖。
常秋云剁饺子馅剁的梆梆梆的响,案板是支在炕上的。丹阳就躺在炕上,看她姥姥剁肉,然后咯咯咯的笑。大眼睛红嘴唇,不时的吐个泡泡,把常秋云瞧的乐的,逗弄孩子,“……乐了是吧。听见你大舅说的热闹你就乐了是吧。赶紧长吧,长大了叫你大舅带你出去玩去……”
那边四爷陪着林百川下棋,两人下的是象棋。林百川下棋,那是大开大合,‘将’的时候把棋子敲的特别响。然后常秋云就烦:“你再把孩子吓着?”
咋会吓着呢?
要吓着早哭了。
胆儿大着呢。
四爷跟这边下棋,那边就问大原:“是不是过了年就该实习了?”
大原把东西归置好坐到边上:“该实习了。”说着就笑了,“你们那个厂那一片,如今人可不少。听说那里要设一个派出所,我去那里算了。离你们近,也离家里近。新单位新同事新领导,挺好。”
是!这种新单位很容易融入。
林雨桐在一边和面,就说:“听说有一个机械厂,一个农机厂,都要在我们周围落户了。以后这一片可是个大片,这派出所也是个大所吧。”
大的派出所将来是很容易升格分局的。
大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只高兴他的:“对!人多,肯定热闹。而且好管理,都是厂里的职工,都有保卫科。本身治安就要好很多。”
事少人多又繁华,而且周边设施因为厂子的建立,配套很完整。
像是一一五,有文化宫,文化宫里有电影院,有舞台,有超大型会议室,还有交谊舞厅。配套的有学校、医院。年前又通了公交车,去什么地方都很方便。
就是买卖东西,一般的日用品,厂子里都能买到,是带有福利性质的福利社。
大原想找个相对太平的地方过日子,林百川有些不满,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林雨桐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当英雄的机会。
大垚倒是当英雄去了,可现在不是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大过节的,少了这么一个人,林百川不敢触了老太太和常秋云的霉头,只叫大原好好干,“别偷奸耍滑,多跟别人学学。”
大原不喜欢跟林百川这个爹说话,觉得他这人当爹有问题。什么叫偷奸耍滑?他是会偷奸耍滑的人吗?
直接起身去炕上看孩子去了。
林百川对着大原的背影用手指点了点,跟四爷说:“就是头倔驴。”
去厨房煮饺子的时候,只有母女二人,常秋云就问:“这几个月你婆婆来信寄东西了?”
没有!
林雨桐摇头:“钱思远之前碰到老家熟人,听人说了一耳朵,说是高秀兰怀上了。”
常秋云就耻笑:“你婆婆一心又在那个肚子上,等着她的大孙子呢。”说了人家盼孙子,她又叹气:“你大哥这眼看就能工作了。这婚事,也该有打算了。”完了又说大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孩子的事。
林雨桐就问她:“跟我爹怎么样了?”
“少问。”常秋云瞪眼,“火大点!”
得!谈话终止了。
今年过年,苏瑾带着林晓星在大年初二倒是回来了。不过没吃饭,十点来十一点走,呆了一个小时。给了丹阳一个银元做压岁钱。
常秋云也没有留人,这个点赶回去,必然是跟范云清汇合,要一起去范家的。
范大嫂催林晓星:“抓紧生个孩子,年轻的时候生孩子好,等年龄大了,再生孩子才是负担。你妈当年生你就省劲,我当年生你表姐,就费劲。”
“那也得怀的上啊!”林晓星嘀咕了一声,起身上楼,去表姐的房间找表姐说话去了。
范大嫂叹气,跟范云清就说:“你也别总是工作工作,啥工作也没孩子要紧。我听舒拉说,晓星跟林家走的很近。”
“舒拉怎么知道的?”范云清浑不在意,反倒问起了这个。
范大嫂就解释:“他们那厂子,好多人都跟舒拉是同学。有中学同学还有大学同学,知道的自然就多些。那次回来还吃醋了,说晓星有了亲姐姐,她这个表姐就靠边站了。”
“胡说。”范云清就笑:“一块长大情分到底是不一样的。可跟那边呢?又到底是血脉至亲。别说亲姐俩了,就是陌生人,那门对门的住着,不也住熟了吗?”
范大嫂心里叹气,就说范云清:“你这心思啊。”真真是能把人气死,“你就这一个闺女,你要是跟孩子闹的离心了,这以后还咋办?”
“不会的!”我是亲妈,“咋可能就不亲近了?”
这就是说不通了。
范大嫂暂时抛开这个话题,看了眼楼上,见没人下来这才低声问道:“你如今也才三十多的人,路还有一半没走呢。你想怎么样?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听嫂子的话,别犯傻!找个人,再往前走一步。别人下班回家有个热乎的家,你呢?冰锅冷灶的,病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晓星大了,也成家了。能撂开手了!你也该想着,给你找个伴了。”
范云清也朝楼上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朝楼上指了指,“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晓星说。”
范大嫂这下真惊讶了:“这是有人了?”
“嗯!”对这嫂子没啥隐瞒的。有人确实有人了,但到底是谁,她暂时不想说。就只道:“等过年了,舒拉的工作也有结果了。叫她耐心的等着,一准有好消息。”
范大嫂还要问,那边苏瑾从厨房里出来,“能开饭了吗?”
这个话题只得打住了。
吃饭的时候范舒拉没有下来,范大哥去开年拜会了,是工商界的一个年拜会,不在家吃饭。
范舒拉心情不好,整天在家吃闲饭,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工作了又被辞退了,更觉得丢人。
回来的路上,林晓星还问苏瑾:“你不是说上次给我表姐打听学校招老师的事吗?怎么样了?”
“你不是说少掺和吗?”苏瑾这段时间有点消极怠工,“再说了,咱这段时间多忙啊,我有没有时间,你不知道啊?”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