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怎能办呢?
最多就是给她吃饱穿暖,还能为她做啥呢?
林雨桐就跟四爷商量:“不行就把人接来住吧。那边刘铃铛要是遇上合适的人,嫁了也就嫁了。疙瘩也有工作,过两年成个家,就另过了。就这祖孙两人了……”
两人商量妥了,林雨桐就去找刘铃铛商量。结果刘铃铛不乐意:“……我也生不了孩子了,这个年岁嫁到别人家,也是给人家当后妈。可如今我在家跟以前不一样,娘现在是把我当闺女护着,疙瘩把我当亲妈。我还走啥?就这么过吧!这半路夫妻啊,看了娘跟那谁,我是看的心都凉透了。守着孩子过吧,这样挺好。万一疙瘩将来不孝顺,我这不是还是正式工嘛,退休了还有工资,也不指着他吃饭。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把再婚叫做想不开?可见李月芬和向党这事,对人的警示作用有多大。
人家不愿意再婚,那就算了。如此,那边好歹算是一家人。
对四爷和林雨桐的影响也不能说没有,不管怎么说,李月芬跟向党都是夫妻,而李月芬还是四爷的妈。要让四爷当厂里这个G委会的主任,齐思贤就不乐意了,觉得要避嫌。
那就不当嘛。
最后这个主任的头衔给了保护厂子差点牺牲的计寒梅。
只要能很好的实现四爷的意图就行。
事情慢慢的淡了,大人也放手孩子们出门了。如今也正好,上面不停的说,要叫学生回归课堂,要复课闹GM。
骄阳得去上课了,可去了半天又回来了。说是正上课呢,又改PD老师了。紧跟着两派又打起来了,一个主张复课闹GM,一个主张停课闹GM。两方各说各的理,老师站墙角反省,他们大打出手。不愿意掺和的都去操场玩了。
她自己则是溜回来了。
那这还上个屁学啊上学。
在家看书做题去!学校干脆也别去了。
丹阳呢?要不要回归大学课堂?丹阳不想去,觉得学校的情况跟骄阳说的应该差不多。
这个决定还没下呢,结果又有新的指示了。M主席说:知识青年必须同工农相结合。
这一个‘必须’两字,就如同尚方宝剑。
她去了学校,学校正号召学生下基层呢。而林丹阳,成了第一个响应领袖号召的学生,学校是表扬了又表扬。可叫下基层,不是每个人都能林丹阳一样,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更是有些学生还没串联回来,如今正在叫停串联呢,可孩子们跑野了,想拉回课堂,怎么可能?
她把学校的手续各方面都办好,就直接回家了。
最近开始播种了,丹阳觉得试验站嘛,还是要做点实实在在的实验为好。她这占了最边上的两亩地,其他地方随便她们怎么安排的。因此大家也都嘻嘻哈哈的,没怎么当回事。
试验站边上,是队上分给知青们的地。他们也是成群结队的下地干活,不过,却都不是干活的架势。翻地嘛,只往下翻半锨,那能行吗?
晚上下工回来,林新秀就低声跟丹阳道:“又来知青了,咱们站后面的那一片荒地也归他们了。不过你瞧他们干的活……”
丹阳就笑:“学着干嘛!一年生两年熟的……”
前面走着的林朝英却说林新秀:“人家不会干活,你还笑。一点觉悟都没有,也不说过去帮把手!”然后她也带头,后面的姑娘就都红着脸过去了。
林朝英从其中一个知青手里拿过铁锹,做起了示范,还鼓动其他人,“赶紧的,干起来叫他们瞧瞧……”又说,“咱们还有农业大学的大学生,种子专家,播种的时候记得叫……”
林丹阳就皱眉:“我可不是种子专家,这不也是跟老农学经验呢吗?”
谢东升就扭脸看了两眼,然后扛着锄头去了另一边。林朝英撵着过去:“你别走啊,你这动作不对,我给你示范。”
然后谢东升越走越远,林朝英被娃娃脸拉着,这才罢手。
丹阳站在地头看,这些做示范的姑娘也太实诚了,她们弯着腰吭哧吭哧的干,这些小伙子却在一边嘻嘻哈哈的。然后那些女知青蹲在地上拔草,时不时的捂着嘴笑。
这叫丹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她跟林新秀打了招呼:“那我先走了。”
她是骑着自行车的,为了跟她们作伴才推着自行车走的。谁能想到这会子一群人被这么给绊住了。
丹阳走了,娃娃脸就过去找谢东升:“怎么回事?那丫头还不搭理你?我说兄弟,你多想不开啊,想着去摘那朵花!”
薛东升就瞪眼:“你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封起来。”
“行行行!”娃娃脸呵呵的,“怎么还认了真了?”
丹阳走到路口,远远的见李月芬站在不远处,她就从自行车上下来:“奶!跟我回去吧。”
李月芬又不搭理人了,蹭蹭蹭的拐到小路上,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了。
从这里往前走二十米,转了弯儿,就是村口的方向了。路过村子的时候,丹阳在卫生所门口停下来:“宋璐姐!宋璐姐!忙不?不忙就跟我回去吃饭呗。我妈今儿包饺子。”
宋璐哪里好意思去?她从屋里出来,拿了她要的土霉素递过去:“我都做好饭了,等那两个下地回来就开饭了。你赶紧回吧,我今儿就不去了……”
丹阳要土霉素是给试验站养的那十几只鸡要的,见这边非不去,只得作罢了。反正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这两人看的挺累的。
回到家的时候,听见爸爸正跟大哥说话:“……这事,你得缓缓的跟宋璐说,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再有,这事宋老也还不知道,我是从她二叔那里得来的消息……”
出什么事了?
进去的时候,见爸妈和大哥的脸色都不太好,她就问了一句:“宋璐姐家出事了?”
端阳点点头就起身:“那我过去一趟……要是她坚持,我想陪她回去一次……”
四爷就说:“你大了,是个男人了。该做什么,自己去把握。”
端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宋璐正在院子里种菜,看见他来了就笑:“刚才丹阳还说叫我过去吃饭,我都跟她说了,饭都做好了……”
端阳没说话,只沉默着帮她把这点菜都点起来。另外两个女知青回来了,可以吃饭了,端阳在院子里一边浇菜地,一边等宋璐吃饭。
宋璐端着碗,馒头加炖菜简单的吃了一点,就簌了口叫端阳:“走吧!你这样……肯定是有事……”
另外两个正吃饭的女知青哈哈的笑,这两人的事,大家都知道,看这样子,还以为端阳终于要跟人家求婚了。
宋璐一路上心跳的厉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次又一次的,“什么话,还得跑那么远去说?”
村口的场院上,这会子基本没什么人了。
端阳站下来,回身看她:“……宋璐啊……”
宋璐点头:“嗯!我在!”
她的手放在衣兜,春天的风吹的让人觉得有些冷,仰起脸看他。
端阳却觉得这样残忍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良久,他才艰难的道:“……宋璐,不管发生什么,你得知道,我在。我一直在!不管你遇到什么,你得记着,有我陪你……”
宋璐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起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端阳艰难的点头:“伯父伯母……不在了……”
谁的伯父伯母?
宋璐的脑子先这么想的,然后看到端阳眼里的疼惜,她一瞬间的明白过来了:“我爸我妈?”她皱眉:“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端阳伸出胳膊将人紧紧的圈在怀里:“宋璐!”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我在的,我在的,宋璐!我一直在……你不是一个人……”
宋璐没动,就叫他这么抱着:“我只问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端阳的嘴张张合合半天之后才道:“不在了……就是说,他们不能陪你,不能守护了。你得自己学会坚强,得自己面对以后的人生……他们觉得你长大了,你很了不起,能叫他们放心……所以,他们带着笑去了另一个世界……”
“去了另一个世界?”宋璐轻轻的重复这句话:“他们……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
端阳的心咯噔一下,不怕她哭不怕她闹,就怕她这样。
他说:“我帮你收拾东西,今晚我们就走。”
“去哪?”宋璐看向端阳,“去另一个世界吗?”
端阳看着她:“去B京,去你家!去看看伯父伯母安葬在哪里。去看看,你年仅十来岁岁的弟弟和堂弟,两个孩子独自留在家里是不是害怕。去看看,你爷爷如今在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缺衣少食。去看看,即将被发配到东北农场的叔叔婶子,带的寒衣可够……”
宋璐怔怔的看着端阳,这一句句的话直戳到了心里,紧跟着,她的眼泪磅礴而下:“他们是……他们是……怎么……怎么去的?”
“被定位PANTU,为了证明清白,双双自杀了。”端阳看着她,“他们走了,他们知道你很了不得。你在这里扎下根了,你能照顾两个年纪尚幼的弟弟……”
宋璐摇头:“不!我不能!我不能!他们不能这样把我们丢人!我们谁都离不开他们!”
“你不能,我能!”端阳看她,“我说过,我在!我一直在!有我,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有我在!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听从我的安排,行不行……”
宋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他一路被端阳牵着,是他背着两人的行李,是他拉着她上车下车,是他一路上给她喂水喂饭。
直到到了带着封条的大门前,她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
“姐——”
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宋璐觉得自己才算是活过来了。
弟弟牵着年纪更小的堂弟的手,从侧门的落了锁的门缝里挤出来。俩孩子瘦的眼睛凹陷,衣服挂在身上孤零零的。初春的天气,竟然只穿着秋衣和外套,冻的嘴唇都发青了。
宋璐当时就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完了,就跟着弟弟走了半天的路,到了郊外的一处坟场,祭奠了父母。
然后又去看了爷爷,虽然没见人,但是顺利的把端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箱子罐头一箱子香烟一箱子酒给递进去了。
再然后,给还在关押期间的叔叔婶子送了两件崭新的棉大衣,还有羊毛的大头棉靴。
她牵着两个弟弟,听着端阳跟叔叔说话:“……您放心,我舅舅就在派出所,将俩孩子的户口落过去,不是多难的事。这事交给我办了。老爷子这边应该是没事的,你们要多保重。有急事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拍电报……”他从身上掏了钱和粮票出来,“这些先拿着,穷家富路的。等你们安顿好了,要是机会合适,我再带他们去看你们……”
宋婶婶伸手拉着宋璐的手,低声道:“……这孩子不错,你要抓紧。你们姐弟三个,这样的身份,没有人庇护那是千难万难的……”
宋璐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跟我叔放心,我肯定把豆豆照顾的好好的……”
等一切安顿好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苦笑:“多亏了你了!”
以前,身份能给她庇护。
如今,却是他,给了她和到底一个庇护所。
半个月后,才重新返回家里。
带回来宋家的两个孩子,宋桥和宋远。两个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一了。还都是孩子。
宋桥比朝阳大点,但两人能玩到一块。宋远跟骄阳一般大,两人有话说。
两人是以参加姐姐的婚礼的名义来的,很快的,端阳和宋璐举行了婚礼。十分简单低调,就是领了结婚证,然后家里请了关系好的人家来吃了喜糖,婚礼就算是结束了。
卫生所那边,住着的两个女知青挪出去了,为了叫宋家的孩子呆着舒服,端阳跟宋璐结婚之后,就住到卫生所那边去了。
然后那两个孩子,以投亲的名义,户口落在了三林屯,是大原帮着把户口给落实下来的。
宋璐的家,在宋家的两个孩子看来,那就是自己的家。不比在林家,处处都得拘谨。住出来了,端阳早上要回家一趟,晚上也要回家一趟,看看爸妈。
林雨桐知道这孩子的意思,他是觉得歉意了。觉得对不起父母了!这刚结婚,就抛开父母出去了。
她就说他:“照顾好宋家的孩子,是林家的责任。你这是帮了你姥爷的忙了。别觉得因为你拖累家里了。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相反,你姥爷要是知道了,得谢你呢。真要叫宋家的孩子出事了,你姥爷只怕是无颜面见故人啊!”
对宋家的两个孩子,她跟四爷都有安排了:“等再大几岁,就都送到部队上去。送到你二舅的眼皮底下……这话,你回去给宋璐和那俩孩子交个底。”
端阳看着坐在沙发上淳淳叮嘱的母亲,慢慢的跪在她的面前:“妈!我这辈子都欠你跟我爸的。”
林雨桐拍他:“说这个做什么。”说着,她就笑,“不过你也不容易。这两天是不是朝阳又跟你扎翅了?”
端阳就笑,眼里都是宠溺:“吃醋了!嫌我对宋家的兄弟比对他好!”
朝阳从楼下下来:“我说错了?光指使我干这个干那个,给你跑腿。对人家那哥俩客气的什么似的……”
端阳就起身踹他:“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