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并不能说明什么,以前不光是林母,就是他也有心慌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情况,可先前也有两回,林爱青小学时在学校晕倒,林母工作的时候心慌得不行的情况。
总之,还是得去看看,才能真正安心。
林父也想跟着去,担心林爱青是主要,也担心林母,林母这辈子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乡下二叔公家里,那也就在近郊,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别提一个人坐火车了。
但厂里最近生产任务重,他不像林母已经退了下来,得守在一线才行,根本请不动假。
“你回去收拾行李,我去给你换粮票,等会再请假送你去火车站。”林卫红的名字在林父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林父给略了过去。
林卫红现在内敛了许多,但因着先前的事,林父心里对她终不像以前那样放心。
等林父换完粮票回家,林母已经收拾好行李在等着了。
东西不多,除了两身衣服,其余都是带给林爱青的,只是现在天气热,也没有什么好带的,林母打算到等会去火车站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些吃的用的带过去。
“妈,我会在家照顾好爸的,您别担心。”林卫红天人交战了半天,还是下不定决心跟着去。
就是林卫红想去,现在去开介绍信也来不及了,得等到下午办公室上班才行,时间又得往后拖。
林父林母点了点头,就匆匆出了门。
也是运气不好,能去的列车当天已经没有车了,转车的过路车也没了,售票员摊手,“前阵子下雨,有些地方被水淹了,停运的列车还没恢复呢。”
“那怎么办?”林母心慌地抓住林父。
林父担心地看了林母一眼,“倒是能坐长途汽车去,可你不是晕车嘛,我怕你熬不住。”
现在还说什么晕不晕车,林母瞪了林父一眼,催着林父赶紧往长途汽车站去。
等林母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望江公社的时候,正是林爱青住院的第二天下午。
林爱青不肯吃东西,魏延安又哄又逼,她也只能勉强吃上两口,然后就吐了,倒是吃药的时候特别利索,扎针也不哼哼,就是吃不下东西,魏延安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别说魏延安了,就是轮流在旁边照顾的满妞和张晓慧也跟着着急上火。
林母心里担心林爱青,倒是顾不上晕车,只是走盘山公路的时候,吐了两回,下车后也没歇着,直接就问路到了公社。
问明情况后,詹书记亲自把人送了过来,一看到病床上睡熟的林爱青,林母眼泪就哗哗往下淌。
听到林爱青不肯吃东西,林母反倒是不哭了,抹干净眼泪,就要给林爱青做吃的。
“爱青打小就这样,怕我们担心,多苦的药都能咬着牙咽下去,就是不爱吃饭,那时候她爸都是撬开她的牙齿灌。”林母一边熬粥,一边跟魏延安道。
魏延安帮着林母找医院借了个灶,这会在旁边给林母打着下手,闻言愣了一下,“林站长身体看着还好,她从小就爱生病?”
林母叹了口气,“爱青是早产,身体打小就不好,长大好虽然养了过来,但还是比正常孩子差点。”
魏延安点了点头,把煮好的鸡蛋递给林母,劝林母先吃点垫垫肚子。
林母没吃,把鸡蛋剥好,蛋白蛋黄分开,跟魏延安絮叨,“她啊,喜欢把酸菜切得细细地拌在粥里,爱吃家里做的酸空心菜梗,拌了坛子辣椒的,看着红红绿绿的才有味口。”
“吃鸡蛋的时候不爱吃蛋黄,嫌噎人,得把蛋黄碾碎了拌粥里才行。”
魏延安听着,把林母的每一句话都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喝粥的时候,林爱青喝一口粥看一眼林母,跟个孩子似的,生怕一抬眼林母就不在跟着了,看得林母心酸得不得了。
但即便是这样,林爱青也只吃了小半碗,但她肯吃东西,还没有吐,魏延安几个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林母来了,魏延安就不好再在医院守着了,再者,他也确实该回公社了,手里还压着一堆事呢。
“好孩子,谢谢你们了,爱青多亏了你们照顾。”林母看着魏延安他们三个,是怎么看怎么好,心里的感谢光是这句话是表达不出的。
林母来了,林爱青好得要快很多,再吊了一天水后就回了知青点。
小屋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林母看得直点头,林爱青她们住的这院子可不小,小心地凑到林爱青面前嘀咕,“这是以前地主老财的屋子。”
“嗯,现在分给知青和队上的孤寡老人住着。”林爱青给林母把行李放下,“妈,你先歇着,我去看有没有热水。”
“你坐着,妈来收拾。”林母哪里能样林爱青照顾她,林爱青虽然是出院了,但人还虚弱着呢。
她们正说着话,张晓慧提着热水过来了,今天她在队上上工,没有去县城接林爱青,在地里看到林爱青她们回来,就跟队长请假回来了。
林爱青回来,休息了半下午,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林母打算多留一阵子照顾她,反正林父和林卫红那边不行可以去食堂吃,不然还有李凤仙在呢,她不用操心。
在这里除了上厕所不太方便,别的都没有什么问题,杨铁蛋现在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每天上班前会绕到林爱青这里帮着把水挑好,至于柴火的事,何江西走了,杨铁蛋带的徒弟给顶上了。
林母在村里走着,大家知道她是林爱青的母亲,对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有硬给她塞特产的,热情都不得了,推都推不掉。
听到大家伙都夸林爱青,林母心里是骄傲得不得了,但脸上还是谦虚着的。
等林爱青一回家,林母就叮嘱她,在外头做人要谦虚,不要因为做了点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乡亲们这样喜欢照顾她,她也要多多做实事,照顾乡亲们。
“今天是有口福了,就怕某些人会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满妞撇了眼旁边的魏延安,她最近有些看魏延安不惯,只要遇上了,总要言语挤兑几句。
周末休息,林母做了一桌饭,要请张晓慧她们吃,好感谢她们平日里照顾林爱青。
魏延安看了眼跟在满妞身边的杨铁蛋,收回线的时候扫了满妞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怼回去。
“……”满妞磨牙,魏延安不说话比他说话怼人的时候,更让人生气。
杨铁蛋是林爱青的徒弟,在林母眼里,那就是一家人了,肯定是要来吃饭的,尤其是杨铁蛋还跟林爱青的好朋友处了对象。
林母是知道林爱青有两个徒弟的,本来说是让林爱青把两个都叫上,知道另一个去了县城没有时间,林母也没有强求了。
“小魏来了啊,快来帮我试试咸淡。”他们到的时候,林母还在厨房帮活呢,张奶奶在帮着林母生火。
魏延安进去帮帮试咸淡了,满妞看了眼正摆桌子碗筷的张晓慧,“什么情况啊,魏延安这都登堂入室了?”
公社又开起的夜校,虽然大多是讲怎么种田,怎么灌溉,怎么防虫害这些,但偶尔也会有文化课,满妞会抽时间去夜校上课,顺便把文化水平同样不太高的杨铁蛋捎上。
“这事你问铁蛋就知道。”张晓慧看了旁边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去劈柴的杨铁蛋。
问铁蛋?
满妞看了杨铁蛋一眼,一头雾水,问过了才知道,魏延安这人鬼精得很,从林母来起,林爱青这里的水都是他去给挑的,一天三趟往知青点这边跑,他又会哄人,可不把林母哄得心花怒放,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心机!”满妞愤愤地道。
张晓慧站在旁边笑,“我怎么听说铁蛋也常去你家干活。”
“那不一样!”满妞下意识地反驳,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向张晓慧,气道,“你什么意思,魏延安把你也给收买了?”
林爱青从外头回来,刚停下单车就听到什么收买,好奇地问,“什么收买了?谁被收买了?”
满妞一看到林爱青就要告状,张晓慧忙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一边,“没事没事,我跟满妞闹着玩呢,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去,阿姨说差不多开饭了。”
说完瞪了满妞一眼,满妞这才想起,她要是跟林爱青说了,说不得才是如了魏延安的愿,愤愤地闭了嘴,忍不住冲着张晓慧瞪了回去,虽然不告状了,但她还是生张晓慧的气,居然站在魏延安那边,帮魏延安说话。
“我看你是乐见其成!”
“挺好的。”
“张晓慧,你这个叛徒!”
……
林爱青看着她们两个嘀咕,笑着摇了摇头,抬步往厨房去,到了门口,魏延安正好端着菜出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就端菜去了桌子那边。
林爱青,“……”
开饭的时候,林爱青把徐刚和陈爱党也喊上了。
这种场合,总不可能她们在外头吃,然后陈爱党和徐刚又进厨房做饭,何况林爱青跟徐刚关系也还不错,就是陈爱党,因为林爱青近一年来少在知青点,关系也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林母看着林爱青在这边有这么多朋友,心里是真的放心了不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林父和林母先前最担心的,就是林爱青社交不行。
“早知道你现在要靠这门手艺吃饭,当初妈就不拦着你了。”林爱青还带林母去了修理站看看,不管怎么说,多学些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只是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啊,想到林爱青下乡的经过,林母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事。
汛期过后没多久就是双抢,林爱青又要开始忙起来,不能像先前那样按时下班,没事陪着林母四处看看,林爱青怕林母看着担心,坚持让林母提前回了省城。
“你要是不在,我爸他们肯定就随便糊弄着过了,再说了,磊磊还想奶奶呢。”林爱青在火车站送林母。
林母哪里能不知道林爱青为什么要提前送她走,她在白滩坪呆的那几天,每天广播里喊的都是双抢有关的事,还不是怕她担心。
“我已经跟我爸拍了电报,车次也发过去了,下火车后别急着走,等爸去接你,记得吗?”林爱青细细地叮嘱着林母。
林母哭笑不得,“我是妈还是你是妈!”
魏延安找了个要到县里送资料的借口,陪着林爱青到市里来送人了,他见火车站里有卖早熟桔子的,特意去买了一些。
林母看着魏延安,是怎么看怎么好,她活了半辈子,也知道魏延安那么殷勤是为了什么,魏延安的基本情况,林母也问过了,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但好在魏延安人不错,上进又踏实,瑕不掩瑜。
“爱青就托付给你好好照顾了。”林母拉着魏延安的手道。
林爱青听得怪怪的,什么叫她就托付给魏延安了,“妈,你说什么呢,诶,火车来了,赶紧上车。”
这是过路的火车,停的时间不长的,只有几分钟,得赶紧上车才行。
林母还想交待几句呢,这会也顾不上了,只得有魏延安的护送下匆匆上了火车,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好,也只能跟林爱青隔着窗户说两句,火车就启动了。
魏延安送林母找到座位才下来的,也不知道林母跟林爱青说了什么,反正林母一走,林爱青的情绪就明显地低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事,来不及捉虫啦~明天捉~
第一百零八章
人生病的时候, 大概都是比较脆弱的时候,林母这一走, 这几天的温馨团圆, 就跟梦一样, 特别不真实, 林爱青心里一下就空落落地, 无措得很。
林爱青看了眼又跑过去买桔子的魏延安, 心里微微感激,如果是她一个人来送林母,那种失落感只怕会更加强烈, 她都怕自己挨不住要哭。
这样的时候,有人在身边, 多少要好一些。
魏延安买完桔子,转身过来时, 手就一直背在了身后,他穿过人流,慢慢踱步到林爱青面前,示意林爱青伸手。
“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林爱青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四周, 没有人关注她们这边。
林爱青再看向魏延安, 从魏延安说要再去买几个桔子起,到他走过来,她一直看着呢,明明就是买了几个桔子而已。
魏延安没动, 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林爱青只得疑惑地向前伸出手。
一只棕榈叶编的小蚂蚱,轻轻落在了林爱青的掌心,魏延安还提着中间那根叶筋,稍一抖动,就从林爱青手心弹起,仿佛立马要跳走,就跟真蚂蚱似的。
“这是哪里来的?做得可真精致。”林爱青眼里闪过惊喜,她在队上见孩子们编过,但孩子们只是编着玩,编得虽然也像,但没有手里这个精巧可爱,还活灵活现。
仔细看,这小蚂蚱还浸了桐油上了清漆的,可见是很用心做的。
“有个小孩子馋嘴,央着我拿桔子换的,喜欢就留着玩。”魏延安见林爱青笑起来,放下心来,随意地把吊着那蚂蚱的叶筋放到林爱青手里。
然后扭开脸,看了眼火车站的时刻钟表,“回去吧,下午还得开会。”
棕编的东西在乡下还挺常见的,公社里,好多大人小孩子都会编着玩儿,也不是值钱的玩意,林爱青也没多想,向魏延安道了谢,收了下来。
下午的会议是例会,林爱青往常忙的时候,经常不会去参加,但这次会议是新书记上任后第一次正式主持会议,最好还是不要缺席为好。
两人也没在火车站多留,直接上了回程的中巴车。
先前卖桔子的小店旁边,一对等火车的社孙垫着扁担坐在地上,六岁左右的那个小男孩,翘着只脚趴在他爷爷的膝头,一手捏着张贰元纸钞,一手捧着两个大桔子,得意地给他爷爷看。
“那个哥哥央了我好久,我看他实在喜欢才给换的。”小蚂蚱是爷爷亲手做的,他也很喜欢呢。
“买糖给爷爷吃。”小娃娃把钱塞到他爷爷手里,剥了桔子,爷爷一瓣自己一瓣,慢慢吃着,还哄着他爷爷,说这钱要买糖给爷爷甜甜嘴,惹得老人家咧嘴直笑。
……
回到公社,会议还没有开始,林爱青在办公室里看了会资料,才被喊去开的会。
詹书记两周前调走,新书记才到任没多久,之前一直也没什么动静,每天上下班,遇见了打声招呼,上周的例会上,新书记也只是说了两句,算是正式打了个招呼,会议全程由镇长主持。
新官上三把火,新书记一上来,看着是没做什么,但就林爱青所知的,已经调动了好几个人了,农机站的文书就调到别的科室去了,现在担任农机站文书的同志,是公社一位怀孕的女干事。
这位女同事虽然是怀了孕,但本身还是很能干的,在公社也工作了好些年,做事比较稳重,林爱青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公社之前的一些规章制度也稍改动了一下,新书记的头两把火算是正式烧了起来。
下午的会议主要是双抢的工作安排,双抢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既要赶在变天前抢收水稻,又要及时把晚稻种下去,这时候也到了实验田验收成果的时候,林爱青算了下时间,齐教授应该这两天也会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