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攻略(清宫)——田甲申
时间:2019-05-03 09:33:54

 
    刚刚可爱天真的孩子,这一刻却有些和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嗫嚅道:“额娘,你别难过了。”
 
    “什么?”
 
    “六弟没了,您还有我……”
 
    蓁蓁一怔,接着豆大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抵着胤禛的额头抚着他的脸道:“额娘知道。”
 
    这些天胤禛从来没问过胤祚,蓁蓁也从没提过,胤祚仿佛一个禁忌,母子二人都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蓁蓁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过,胤禛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根本不懂,可现在蓁蓁知道,胤禛什么都知道,虽然她不知道他能明白多少。
 
    “皇贵妃娘娘是我养母,我心里敬她,皇阿玛是天,我敬爱他,可我还是最爱额娘。额娘,六弟不在了,您还有我,以后我替六弟照顾您。”胤禛抱着蓁蓁的脖子说,“我知道额娘最喜欢六弟,六弟不在了,您就当喜欢六弟一样喜欢我。等我长大了,就让我保护额娘,谁也不能欺负您。”
 
    “傻孩子,还生着病,躺在床上呢。”蓁蓁忍俊不禁,她哄着这个最大的孩子,第一次抱他的时候自己尚不知为母是何滋味,可如今甜酸苦辣俱已明白,“禛儿,额娘从来都最喜欢你。”
 
    “真的?”胤禛信又不信,他鼓着嘴说,“反正以后都最喜欢我。”
 
    “真的。”
 
    ···
 
    明日皇帝就又要出塞,反正为了个四皇子,皇帝星夜回宫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兼之之前六皇子夭折,皇帝二十天没理政,朝中不少人早就从腹诽变成了明着抱怨。
 
    比如那天回京没在队伍里,却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等公兼都统法喀,这才刚下朝,盯着领了备銮轿差事匆匆离去的海拉逊的身影,他发出的那声怪里怪气的“啧”一瞬就传遍了所有往外走的朝臣耳边。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一样:“皇上这也太过了,就为了个包衣奴才又是不上朝又是搞什么连夜回京,现在还要跟个娘们似得坐轿子出门。”
 
    其他人一听都是脸色一变,像是明珠忙走开了几步,装作没听见,索额图却是再度漫悠悠地走到法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说的却还是那番话:“皇上是慈爱之心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国公爷不能感同身受却一定要体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此时不能分忧,却一定不能再让皇上难过了。”
 
    他说罢又故意看了明珠一眼。明珠的长子纳兰容若前几日刚殁丧事都没办完,这几天还在相看墓穴,明珠可是撑着一口气勉强才能来上朝的。明珠看得索额图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身边几个亲近的同僚拉着又是在乾清宫门口简直要上去同索额图拼命了。
 
    索额图心里正发笑,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就要出宫去,突然听见背后明珠阴沉的声音。“有些人啊总是作些自以为聪明的事。”
 
    索额图回过头笑笑问:“哦,明大人何来这样的感慨?”
 
    明珠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索额图一眼,随后冷冷一笑:“索大人如此聪慧何许我多言?”
 
    索额图 “呵呵”一笑道:“明珠大人,有道是世事无常,是福是祸不到最后难料啊。”随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宫门口走去。
 
    “您……这是怎么了?”余国柱不明就里靠着明珠悄悄咬起了耳朵。
 
    明珠脸色极其阴沉:“贼心不死的,咱们走着瞧。”
 
    ···
 
    六月十六,皇帝和正黄旗、镶黄旗的两队回京侍卫伴着内务府新备的銮轿从东华门再出东直门。隔日皇帝换马先行,蓁蓁则仍乘马车后至。
 
    一行车驾缓缓驶入鞍匠屯行宫时,梁九功最早得旨候在营地最外围的南入口处,接着引车驾入内。
 
    此地虽名曰行宫,事实却是由上千顶帐篷组成的营地,最外层是白色的尖顶小帐篷,住着的多是上三旗随行的蓝翎侍卫,他们的帐篷团团围住营地形成一个巨型屏障,第二道依然是连片的尖顶小帐篷,不同的是在帐篷后用木桩与绳索圈起了一道网状绳墙,墙内里山行帐篷比之外围的要大些,颜色也多呈青灰色,皆是上好的厚毡制成,多住的是领侍卫内大臣、学士、内大臣、各旗都统以及皇帝信任的贴身侍卫,再里黄布围成的内墙里才是皇帝的行幄,皇帝的大帐围在一圈较小的圆帐内,远望过去犹如苍穹,足有十二个哈那的大小,帐顶由金线缝合,金光闪闪的穹顶在草原的夕阳斜照下夺目耀眼。
 
    黄布围成的内墙只有一个供出入的小门,于是蓁蓁在内墙前下车,由梁九功引入营地,皇帝的起居并不在大帐内,而是大帐后另再隔一道黄布围墙,内里再设较小的帐篷供皇帝起居。此次出塞只有蓁蓁一人随驾,故而后道供起居的帐篷也只设了一顶。
 
    皇帝得了消息后焦急地等在帐篷前,不过等了一刻,已经把帐篷前的泥草踩出了水坑。
 
 第148章 第 148 章
 
    皇帝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蓁蓁下车的身影, 除此以外还有秋华,他略有奇怪, 出门前蓁蓁明明留了秋华在宫内伺候,此刻秋华却又来了。
 
    皇帝还未开口问, 秋华便扶着蓁蓁走进大帐请安:“给皇上请安,奴才实在不放心娘娘。”
 
    皇帝点点头, 秋华伺候蓁蓁最为亲近,蓁蓁此次出门前恹恹不理人,连行装都不肯收拾,跟在身边的人都还是顾问行新从内务府挑来的。
 
    梁九功此时捧了蒙古亲王的折子来请皇帝, 皇帝嘱咐他伺候好德妃先匆匆离去。
 
    于是梁九功将蓁蓁引入帐内, 又指使两个宫女打水为蓁蓁梳洗, 一边赔笑着:“德主子,皇上说这些宫女您先用着,有用着合心的, 回京以后就给您带回永和宫。”
 
    蓁蓁点头,也见这些宫女手脚伶俐, 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才进前的。
 
    “皇上在您来前就特地吩咐了膳房晚上备些您爱吃的狍子肉,又知道您不爱太油腻的,可在塞外只得将就,就吩咐膳房给您做精细点的小面和粥。”
 
    梁九功说得絮絮叨叨, 捡了有得没得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心里还为那天德妃在御前动了手的事后怕不已, 可这个精明人回想了下, 德妃如此失态万岁爷却没半分怪罪,还让自己闭嘴照办,这不是盛宠是什么?
 
    想到这儿他讨好谄媚的神情更堆得高了些,他见德妃倒是不复回京前那种淡漠的神色,虽说不上热情或是高兴,但好歹像是听得进去了点。梁九功又同蓁蓁说了几句话,见她神情冷淡也不敢再多说了,打了个千就退了出去。
 
    宫女们刚给蓁蓁换了衣裳,由让她坐在镜子前梳头,秋华从小宫女手里接过梳子,对两人说:“你们下去吧,娘娘这由我就行了。”
 
    两个姑娘福了福,挨着走出了帐子。此时秋华方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蓁蓁。
 
    “娘娘,我带了信来。”
 
    蓁蓁撕开封口取出信纸看了起来。秋华认识得字不多,于是只能着急:“这信是您阿玛从神武门那里托了人递给张玉柱的,奴才一得了信赶紧求苏嬷嬷让我出宫追上您,就说是放心不下。”
 
    蓁蓁说:“阿玛不敢常去,让家里一个忠心的仆人扮作樵夫,每三日去送一次柴顺便看看。”
 
    秋华小心翼翼地问:“那……小主子……”
 
    蓁蓁的手按在梳妆台上,手指死死地抠着桌角,若不如此,她怕是心痛得要死去了。
 
    “没什么变化……他人没事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但就是不和人说话,每天只和黄小仙待在一起……”
 
    秋华撇过头默默地擦了擦眼泪。她以为蓁蓁背对着她没看见,却不知蓁蓁在水银镜里都瞧见了。
 
    她没有哭,她已经不想再流眼泪了,流再多的眼泪也是无用了。
 
    秋华缓了缓方道:“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主子还是同皇上说说话吧,这些日子奴才在旁看着心里都不好受,皇上想必更难过了。”
 
    蓁蓁打开首饰匣子,指尖在里面播拢了半天才挑出一枚玉蝉发簪,她不紧不慢地对镜抚弄着玉蝉纹理。只见镜子中的女人脂粉未施,又因先前连番变故形容有些憔悴,却平添了几分不胜娇弱之姿。
 
    “皇上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们无需担心,你今晚就回京吧,胤禛重要。”
 
    秋华点头却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男女之事只有彼此才知道,蓁蓁既然这样说了,皇帝的事她自然就知道分寸。
 
    皇帝处理完正事立马赶了回来,打帘入得帐内,蓁蓁正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打着辫子。
 
    行宫不比宫里,梳妆台只有一小小的一个带镜八宝匣,里面只有寥寥几样首饰,倒是那面镜子是西边传教士送来的,特地镶嵌在八宝匣上,虽然才不足一手大,可比得宫里所有铜镜都要清晰可鉴,另外四周镶嵌着各色宝石,实在是弥足珍贵。
 
    皇帝走到她身后一眼瞧见她桌上放着一枚玉蝉发簪,心中惊喜——这支发簪是她生宝儿的时候他送给她的。
 
    “小面让他们用山鸡煮了鸡汤熬,不然一点都不好吃,山鸡要洗得干净些,不然有味。”蓁蓁将一枚玉环编在辫子尾部,一边随口说道。
 
    皇帝回头严肃地吩咐入内送茶的宫女道:“听见德主子的话了没有,原封不动地去吩咐膳房,下去吧。”
 
    宫女唯唯诺诺地去了,蓁蓁还在捯饬她的发辫,还不满地瞟了皇帝一眼:“这几个小丫头都新进来的,头次在御前服侍,您别吓着他们。”
 
    皇帝见她眼波流转,又肯多说两句,虽然说出来的都不算好听的话,可好歹说话了不是吗?要知道就是在出京前,蓁蓁能开口和他说的都没这一会儿加起来的多。
 
    皇帝那句“你可算和朕说话了” 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他生生忍住了,就当之前蓁蓁的冷漠没发生过一样,他挤在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发辫帮她掰正了那枚玉环,又伸手捞了桂花油,问:“抹多少?”
 
    蓁蓁扶着他的手,倒了一枚铜钱大小的在他手心:“够了。”
 
    皇帝学着她往日的样子,将油在手心里搓了几下,从发辫尾部一路抹下来,最后还不忘在鬓角额发上轻轻补了两下。
 
    他抹完端详了下问:“这就打上辫子了?”
 
    “坐车坐得身上疼。”蓁蓁转过身,照了照镜子,果然打了辫子人都清爽了不少,然后她手间翻转将辫子盘成发髻,皇帝跟了上来将玉蝉发簪插在她发髻间。
 
    “明儿我还是骑马吧,最多戴个帏帽就是。”
 
    出塞的路向来崎岖,越往北越可怕,要是路没有压实一不小心还有碎石会膈了车驾。
 
    皇帝掐指算了算:“还能在这儿住些日子,等科尔沁、翁牛特、巴林的人都来了再走。这些日子我们在这儿打几天猎,这儿山鸡、袍子和鹿最多,再往北就没什么山鸡了,倒是狐狸、兔子那些更多。”
 
    蓁蓁听了就点点头,也不再多话,皇帝正愁拿什么接下去念叨呢,梁九功就带了人送膳来。
 
    如此二人进了膳,便早早洗漱安置。蓁蓁倒不像前次沉默不语,偶尔也会说几句,只是话音都是冷冷清清,没了往日的熟稔和亲热。就比如伺候皇帝更衣的时候,往日两人都能调笑老半天,而这时候蓁蓁就埋头替他换上寝衣,神色认真,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态度半分不像个嫔妃,倒像个宫里年长的老嬷嬷。弄得皇帝整个人七上八下的,屏气干站着等她替自己更衣,生怕一个轻佻了又惹她哪里不高兴。
 
    这样足足过了好几天,皇帝整个人都快淡得出水了,他总算知道比蓁蓁不说话还可怕的事情了——就是她理你,伺候你,还态度端正地伺候你,但感觉说话做事全隔着一层纱,让你挑不到她半分错,也抓不到她一点话柄。
 
    离开鞍匠屯行宫后沿着上都河往西,又从青城向北行进,北巡的队伍往草原腹地行进,牛羊鹿兔也比之前更为丰富。行围除了是皇帝召见蒙古诸扎萨克王爷贝勒联络满蒙之情外,也是皇帝手下那些雄心壮志的年轻侍卫大展身手的好时机。这日皇帝带着一队侍卫猎鹿归来,只见蓁蓁身着一袭蓝袍带着一顶暖帽,打扮得像个蓝翎侍卫一样骑在马上,手上还握着一把软弓正在把玩。皇帝纵马驰向她身边,问:“哪里来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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