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词酒
时间:2019-05-04 09:29:11

  姚翠芬松了一口气,结果转头就听见卫老太说,“四柱,你同我出来一下,妈有点事情吩咐你。”
  姚翠芬的心瞬间就又揪了起来,她婆婆单独把她男人喊出去说话,该不会是嫌她没照顾好喜丫头,准备让卫四柱休了她再找一个体贴会照顾人的吧!
  姚翠芬愁的快把肠子都打结了,偏生她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坐在炕头强颜欢笑,一心盼着自家小闺女能够赶紧醒来。
  事实证明,卫老太并没有姚翠芬所脑补的那么狠,她将卫四柱喊出去,只是切了一刀野山猪肉,让卫四柱摸着黑给路神婆送过去。
  卫老太知晓卫四柱肯定揣着一肚子疑问,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同卫四柱解释,只能以武力值吓唬卫四柱,“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连个闺女都看不好,你还想操旁余的心?能操过来吗?”
  卫四柱:“……”
  算了吧,亲妈说的什么都有道理,他人傻,只要把亲妈的指示办好就行了。
  因为卫添喜生病的缘故,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吃过晚饭之后就早早睡了。
  卫老太躺在炕上,忍不住琢磨路神婆同她说过的话。
  路神婆同她说,这小丫头不是病了醒不过来,而是不想醒。这小丫头之所以不想醒,是为了帮家里人避过一次劫数,可这劫数到底是谁的劫数?
  卫老太心里想不明白,睡都睡不踏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吵得卫大丫与卫二丫也睡不着。
  卫二丫小声问,“妈,你大晚上不睡觉,翻腾啥呢?躺被窝里大闹天宫呢?赶紧睡吧,明儿还得早早起来烧饼呢!”
  “烧饼干啥?你大哥和大嫂明天不走,用不着烧饼。”卫老太下意识回完这句话之后,心里咯噔一下,黑暗中的眼睛亮了些许,她心头隐隐冒出一种猜测来。
  卫二丫没好气地说,“我大哥大嫂是不走,但我大哥不是找车了么?说是要直接把喜丫头拉到京城那啥儿童医院去看病,去京城的路那么远,你不得多烧几张饼,好让我哥嫂他们带着路上吃?不然的话,路上饿了只能去国营饭店吃,死贵死贵的,还要全国粮票!”
  卫老太没接卫二丫的话茬,而是在心里认真盘算了一番,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家都是半辈子不挪窝的老家雀儿,肯定出不了什么事,而且放眼整个卫家的大事小事,赶在卫添喜生病这个节骨眼儿上的,只有卫大柱与谢玉书回部队这件事。
  “如果那路神婆说的都是真的,估摸着赶明儿这劫数就破了,小丫头应当就醒了吧!”
  卫老太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翻个身给卫大丫和卫二丫安排任务,“对,是该烧点饼,咱家有肉,那明早就烧肉馅饼吧!大丫,你早点起来和面去,二丫,你同你姐一块儿起,你负责收拾肉馅!”
  卫大丫:“……?”
  卫二丫:“……!”
  卫大丫把手伸进卫二丫的被窝里掐了一把,发泄了一下自己心头的怨气,卫二丫不甘示弱,姐妹俩就在被窝里你来我往地闹了起来。
  卫老太脸色黑成了包青天,凶道:“你们姐妹俩大晚上不睡觉,在被子里闹腾什么呢?我刚刚在被窝里翻个身就是大闹天宫,那你俩现在掐来掐去,是不是哪吒闹海啊!”
  卫家姐妹俩齐齐笑出了声。
  另外一边的屋子里,谢玉书也在同卫大柱说话。
  头道沟这边的冬天很冷,卫老太没给卫大柱家准备东西,只能临时从卫二柱兄弟三个家里抽调出单人被来对付着睡,夫妻俩只能各盖各的被子睡觉。
  谢玉书将被子裹成蝉蛹型,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她瞅了瞅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见兄弟俩都睡了,这才小声问卫大柱,“守城,你同部队请假了没?四柱家的小丫头病着,咱俩肯定不能走,不然我怕咱妈恼咱俩不顾这个家……”
  卫大柱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半梦半醒地说,“我同部队打过电话了,托老李替我打的报告,还让老李去你们卫生队替你也告了个假。工作上的事儿你甭担心,现在去的晚了,大不了下次休假的时候补回来。”
  谢玉书‘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已经睡着的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心中满是舍不得。
  卫大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玉书再说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谢玉书背对着她躺着,问,“玉书,你同我说句实话,四弟家那小丫头,你是真的看不出她得了什么病?还是说看出来了,知道那病挺严重的,不敢同家里人说?”
  “真看不出来,那小丫头太古怪了,什么都正正常常的,就是睡个不醒。我原本还想着,等她饿了的时候自然就会醒了吧,怎知道眼看着那小丫头撑起来的肚子都瘪下去了,人还是躺那儿睡着……大柱,我同你说个实话,我怀疑那小丫头是被什么新病毒感染了脑子,变成植物人了。”
  “呸呸呸!说啥胡话呢?好端端一个小闺女,怎么可能得那种病?”
  卫大柱连着向地面吐了好几口口水,终于回过神来,他皱着眉问谢玉书,“你是不是哭了?我怎么听着你的声儿有点不大对劲呢?”
  谢玉书‘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没啥事,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把两个孩子留在老家,你说这俩孩子打一出生就在我身边带着,乍然留在家中,咱部队里那个家不久变得空落落了么?大柱,我现在舍不得了。”
  “那就带去部队,明儿同咱妈说一声,咱妈还能拦着你不让带孩子走?”卫大柱道。
  谢玉书抽了抽鼻子,“可我明知道把国健和国康带去部队之后,兄弟俩吃的不如在家里好,怎么忍心让兄弟俩再跟着咱俩去部队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饭?”
  “你看看咱回家这才几天,国康脸上都胖了一圈儿了,国健也不再是那样瘦干巴,若是咱俩把孩子带去部队,让我看着兄弟俩还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儿肉再给瘦回去,必留在家里更让我心疼。”
  卫大柱:“……睡觉!整天净瞎琢磨些东西,明早起来收拾一下,去京城给那小娃儿看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该准备的东西不少,我怕四柱和他媳妇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东西,明儿还得你帮衬着收拾。”
  ……
  卫四柱屋中,忙活了一天外带有些提心吊胆的姚翠芬趴在卫添喜枕头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总算睡着了。
  卫添喜悄悄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内心哀嚎不已,得亏熬过明天上午她就能醒了,不然她真的装不下去了。
 
 
第21章 
  大年初五,清晨。
  卫老太催着卫大丫与卫二丫起了个大早, 由卫大丫与卫二丫去灶房烧饼做饭, 卫老太自己却没动, 她躺在炕上又开始琢磨事儿,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不管了,等喜丫头醒过来之后,可得好好同她说说,不能再给家里招这招那的了, 万一被老天爷给盯上了,那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家子人,多费点力气在乡间地头上, 就不信种不出粮食来, 之前我一个人带五个都养活了, 现在这么多人,还能给饿死了?”
  “四柱媳妇也得叮嘱叮嘱,有些事儿大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同娃娃们说, 让那豆丁大小的崽子也跟着操心, 这不是造孽么?”
  卫老太一边嘀咕一边起床, 等她把屋子里收拾利落之后, 卫大丫与卫二丫已经将早饭做的差不多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 谢玉书帮姚翠芬收拾去京城的东西, 卫大柱兄弟几个蹲在堂屋里唠接下来的打算, 准确地说, 是上进的卫大柱同志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三个弟弟整日都窝在地头上做恋窝的老家雀儿了,想让自家三个兄弟也都出息一点。
  然而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的反应是这样的:
  卫二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还能干啥?”
  卫三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啥都干不了啊!”
  卫四柱:“哥,我只会种地。”
  卫大柱差点被嘴里的烟给呛着,他张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三脸懵逼的兄弟们,默默吸了一口烟,道:“办法和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抽空都动脑子想想,别觉得守着乡下地头就能吃饱饭,这年成越来越差了,多少蹲在乡下地头指着靠土地吃饭的人都是守着守着就饿死了?”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听了卫大柱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呆瓜变成了苦瓜。
  因为卫大柱说的都是大实话,种地看天,年成不好的话,纵然是把自己扎根在地头上,粮食也长不出来。
  每天辛苦下地挣工分,累死累活忙一年,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将将够吃两个月,得亏头道沟这边的山地多,家家户户都开了荒,日子过得紧巴些,到底是能吃饱饭活下去的,若是没开荒,估摸着一家人都得上吊。
  卫二柱狠狠吸了一口纸烟,“大哥,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让家里人吃饱穿好,可祖祖辈辈都靠着地头吃饭,我觉得这就是命!”
  卫三柱附和,“对,我也觉得,这就是命!”
  卫四柱没有吭声,他闺女那么有福气,他觉得自己命好,不应当一辈子都在乡下地头刨食。
  兄弟四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饭点儿,卫大柱估摸自己联系的车很快就要到了,便去催了催谢玉书和卫老太。
  怎料卫老太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木墩上晒太阳,顺带着收拾去年秋天晒干的干菜。
  “妈,准备午饭吧,我估摸着部队里调过来的车很快就到了,咱早点把饭吃完,不要让人家来了之后等咱。”
  卫老太抬头瞅了瞅天上的太阳,见烈日高悬,问卫大柱,“大柱,你和玉书原定的是几点中的车来着?”
  卫大柱愣了一下,“上午十点半,从县城去省城的客车,现在估计已经在半路上了。”
  卫老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拾掇菜,等把菜苗都收拾干净,卫老太才站起来,将装着菜干的篮子递给卫大柱,吩咐说,“你去把这些菜都拿给大丫,让大丫挑一些炖了吃,妈去看看那小丫头,妈总觉得那小丫头快睡醒了。”
  卫大柱挠头,“要是醒了就好了,省得去京城折腾一趟,大人小孩都受罪。”
  卫老太刚进卫四柱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孙二英就脚下生风地跑了进来,见卫大柱在,连忙问,“大柱,你.妈呢?”
  “在这儿呢!”卫老太的声音从卫四柱屋子里传了出来。
  孙二英火急火燎地跑进去,见姚翠芬与谢玉书正在收拾包袱,看模样是要出远门,她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翠芬这不是还在月子里吗?怎么就下地干活儿了?赶紧上炕去!”
  “都是乡间地头的人,哪有那么娇气?这是我运气好,把孩子生在腊月里,刚好赶上地里头没什么活儿,若是把孩子生在其他月份,那顶多在炕头上躺两天,第三天该下地还是得下地去。”姚翠芬应道。
  “也对。”孙二英问卫老太,“姐,你听说了没?小英和她孙子王铁蛋儿都住院了!小英扭了腰,好像腿骨也被砸得伤着了,她们家那孙子伤得厉害,据说是脑壳儿上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被板砖拍到脑门上了,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就算醒来了,后半辈子也怕成了个傻子。”
  卫老太原本正趴在炕头上看卫添喜,听孙二英提起这件事后,她胳膊僵了僵,给卫添喜把小被子掖好,坐直身子,问孙二英,“和我有什么关系?乡下人干的就是又苦又累的活儿,扭到腰不是正常事儿么?腿骨被砸伤,那怪她自己干活儿不当心。”
  卫老太冷笑连连,“至于她孙子,爱伤成什么样儿就伤成什么样儿,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拿我孙子当孙子,我上门给她当孙子去?惯得她!王缺德鬼儿造的孽,子孙跟着造了报应,活该!”
  孙二英还想再劝几句,结果卫老太就下了逐客令,“你要是再到我面前叨叨她们家的破事儿,惹我心烦,你也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孙二英不敢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姐,到底是亲妹子,看她伤了骨头,咱不能理都不理吧……”
  “她孙小英看着亲姐一家都快饿死了都能当没看到呢,我管她个锤子!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我看着你烦的不行,往后少来我眼跟前添乱。”
  卫老太发起飙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孙二英知道卫老太的脾气,也就不敢再劝,她探头瞄了一眼卫添喜,绞尽脑汁地找话同卫老太说,“姐,你这孙女长得真好啊,白白胖胖的,一看身子骨就健康!”
  孙二英这话可谓是拍马屁刚好拍到了马蹄子上,不仅没有收获卫老太的丝毫好感,反倒是收获了卫老太的一枚白眼。
  卫老太凉凉地问孙二英,“你没看到喜丫头病了,怎么唤都醒不过来?全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把喜丫头往京城那个什么医院送呢!哎呀,我说孙二英,你回家去中不中?我这儿烦着呢,没时间听你叨叨!”
  孙二英愣了一下,扭头看姚翠芬,见姚翠芬眼皮还有些浮肿呢,她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来,一把塞给姚翠芬。
  姚翠芬哪敢收,她尖叫一嗓子,赶紧把钱往孙二英口袋里塞,边塞边说,“二姨,你这是做啥呢?我不能收你的钱!这年头谁家赚钱都不容易,叶子家媳妇儿也怀上了,这钱你还是收着吧!”
  孙二英不要,她按着姚翠芬的手,强行把那钱塞进了姚翠芬的口袋里,训道:“翠芬,你这就和我见外了啊,都是一家人,我看那小丫头都亲香得很呢!想出一把力气给那小娃娃看病,怎么了?你还拦着不让二姨尽个当长辈的心意?”
  “不过二姨家底薄,想帮衬你们也拿不出太多钱来,你和四柱别嫌二姨给的少,多少都是二姨的一个心意。”
  姚翠芬死活都不敢收,卫老太终于发话了,“翠芬,收下吧,让你这糊涂二姨出出血,也给她洗洗脑,让她想明白点,逢年过节是谁登她的门拜年?知道你心肠慈善,可也不能做烂好人啊!等你哪一天寒了我的心,我看过年还有谁会登你家的门去拜年。指望那王家的白眼狼,你盖二十床被子做梦去吧!”
  一句句扎心的话往‘烂好人’孙二英心头上扎,孙二英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脸边听便应和。直到卫大柱领着卫四柱进屋,孙二英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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