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我的设计有问题？还是你觉得凯伦设计的场景是错误的？”
“不……”
眼看他们就快要吵起来了，裴暮纶上前阻止。
他用流利地法语劝道：“嘿先生们，冷静，都冷静，试镜还没有结束，姑娘们都看着你们呢，你们会吓到她们的。”
裴暮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不远处角落的候场区，此时的他因为路修铭几乎黏在那个方向的视线，已经从中认出了黎茵，看着她身上穿着的与众不同的旗袍，在他听到奥拉佛等人接二连三地提到了旗袍的那一刻，就已经眼前一亮。
“你们看，不是有人选择了穿旗袍吗？为何不让她先试试？”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纷纷落到黎茵身上。
奥拉佛深吸一口气，从表情上来看并没有太过期待她的表现：“那就让这位穿旗袍的女士先试试吧。”
其实是连他都对自己的想法和创意开始产生质疑了。
被点名的黎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也丝毫未感到怯场。
她一走进棚景里，就让下面一众人都眼前一亮，个个都精神了不少。
摄影棚的背景摆设实在是太复杂和繁琐了，如果再穿一件同样花里胡哨的衣服，人一走进去就会融进背景里，而且过多的装饰会让人越来越审美疲劳。
而黎茵选择的这件墨绿色旗袍，色调偏冷，明度上又偏暗，不会与背景的暖棕色相冲从而形成太突兀的感觉，恰恰相反，她挺直脊背，仅仅是优雅地走进棚景的几步动作，就已经完美地贴合这个背景，同时又没有被花哨的背景所吞噬。
那些原本繁华得有些扎人眼球的装饰，都因她的出现，成了精致的陪衬。
已经因为糟糕的试镜而感到不耐和绝望的奥拉佛在看到黎茵走进棚景的那一刻突然整个人为之一振，抚了抚自己手上的礼帽，重新戴回头上，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墨绿、丝绒、旗袍，模糊了东西方的界限，每一个关键词拆开了都是古典与优雅的代名词，嘿，她可真会挑。太合他的心意了！
会是她吗？他苦苦寻找的、贴合他理想中模样的东方缪斯。
黎茵坐在沙发上，摆好了姿势，随即对着摄影机的方向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背景音乐响起，黎茵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明明浑身都是软绵绵的状态，却偏生出典雅而端庄的气质，随着背景音乐的节奏，她缓缓起身，扶着沙发的边缘走向那架抢眼的钢琴，一步、两步、三步……她走到了钢琴的面前，却没有被它的庞大的构架和华丽的装饰所生出的气势给压倒。
是啊，她才是被拍摄的主角，画面的重心！
紧接着，她把手放到了钢琴上，有模有样地弹奏起来，手上每一个动作，都踩着音乐的节奏，即使没有真的弹下去，也不会叫人多想，甚至产生了背景音乐中的钢琴声就是她弹奏出来的错觉。她是那么的自信和夺目，只要有她出现，她的眼神、她的笑意，她指尖有条不紊的弹奏，就是人们眼中的焦点。
奥拉佛蓦地站了起来，眼睛却死死盯着监视器的画面，被屏幕中优雅的精灵死死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随着音乐的消失，拍摄的结束，奥拉佛突然大笑一声。
刚刚一脸阴郁随时可能发作的可怕模样荡然无存，现在的他，正因为寻得了自己理想之中的缪斯而感到无限满足。
“噢亲爱的！你太棒了，简直就是完美的！”奥拉佛激动得不能自已，迈着大长腿阔步来到黎茵的面前，忍不住握起她的手虚虚一吻。
“噢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你知道吗？你弹钢琴的那些动作，简直让我感觉这架钢琴就是因你而生的！”奥拉佛一边喋喋不休地赞叹着，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连他的英语发音都越来越往他的母语——法语的口音上偏，一边指了指那架三角钢琴，“它因你而生，我也因你而生，至少此时此刻的我，是因你而生！”
“我想今天的试镜可以结束了，我找到我想要的了，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所有我想要的！”
其他几个OLA负责人也都绽放出满意的笑容，刚刚的拍摄效果显而易见，她确实吸引住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她收服了挑剔得简直叫人讨厌的奥拉佛！
路修铭目光灼热地盯着黎茵，心中惊艳与骄傲并存。
她是如此的迷人，总是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喜，让他不断地在她身上发现不同的一面，他怎能不心动？
同样盯着黎茵移不开眼的还有裴暮纶，如今他亲眼看到了自己弟弟口中的“好苗子”，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风情与魅力，才明白，心动总是不期而至的。
第14章 过气影后14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是黎茵，奥拉佛很干脆地就让助理去把剩下那些还没有参与试镜的姑娘们全都请走。
虽然该有的薪酬一分不会少，但依然有人不服气，好几个长腿的模特把助理围成一团，叽叽喳喳争论了半晌，最后干脆一起聚了过来。
为首的女模特莫莉因为从小家境优越，长这么大从没有吃过这种亏，极为不服气。
以往若是在正式的比拼中输了，她也就认了，但是这次试镜，凭什么他们一两句话就可以把原本排在她后面的人提到前面去，继而又干脆直接剥夺了她参加试镜的权力？
“奥拉佛先生，抱歉，像你这样连机会都不给我们，就毫无根由地否认我们，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她用流利的英语质疑道，“谁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请你尊重我们。而且据我所者，这是广告代言的试镜，而不是挑衣服大赛，就因为她挑了一件与众不同的旗袍，你就决定是她了？”说罢她指向了黎茵。
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不服气的女人，其中三个不住地附和她的说法。
黎茵看过去，正在附和的可不正是那几个在换衣间指着她身上的旗袍觉得好笑的女模特们。
她没说话，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眼神戏谑又似在示威，回敬她们之前的嘲讽。
看啊，她们甚至没有资格跟当初她们嘲笑过的人相比，就已经彻底地输了。
几个女模特都看到了她显眼又扎眼的笑容，愤愤不平，气得横眉冷目瞪着黎茵，但碍于在场人多，不敢马上发作，只能憋着一口气咽回肚子里。
奥拉佛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他被当做天才设计师捧惯了，被当众质疑自然是很不悦的。
既然她们无礼，那他依然也不用以礼相待。
他用他那带着法语口音的英语解释：“前两轮试镜的时候，我亲自给来参加试镜的每个人都准备了旗袍，可是她们似乎理解不了为什么要穿着旗袍来面对这样一架完全欧洲古典风格的三角钢琴，她们觉得中国的旗袍只能配中国的乐器，这样的搭配显得不伦不类，于是都在这架三角钢琴面前露了怯，气势平庸，气质突兀。但是她不同，她就是能看透我的心的缪斯！她能猜透我的想法，她能在没有我的帮助的情况下理解并践行我的想法，而且将我的想法实现得非常出色，完美地驾驭了那架钢琴，你们能明白这有多可贵吗？”
助理为大家翻译了一遍，没等她完全说完，莫莉又忍不住质疑，而且声音也比之前更尖锐了：“她？完美驾驭钢琴？太可笑了，她甚至没有弹下去！她根本就没有弹奏那架钢琴！”
她喊叫着，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刚刚虽然坐得远，但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把手指按下去，她只是假装在弹琴！难道这里的其他人都是瞎子吗？
奥拉佛被她的态度弄得心里也很不愉快，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她没有弹奏下去，我又不是瞎子，可是这和她有没有驾驭好那架钢琴有什么关系？而且，背景音乐的声音只有那么大，如果她真的弹奏了钢琴，和背景音乐相冲突，结果只会一塌糊涂。
“如果你还是不服气，那就过来看。”奥拉佛走向自己之前一直看着的监视器，调出黎茵“弹奏”钢琴的画面展示给所有人看。
背景音乐声响起，镜头在黎茵典雅自信又隐含愉悦的面部神情和她坐在钢琴前的全景之间切换，只见她指尖飞扬，在各个琴键的上空舞动，不管是手腕的摆动还是手指的指法，都是严丝合缝地踩着背景音乐里的琴音和节奏的，丝毫不混乱。
她的动作与背景音乐的琴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之处，让人看得非常流畅和赏心悦目，不会感到任何不妥，但是细看之下确实会发现她落手弹在钢琴上的指尖，每次都是轻轻擦过那些琴键而没有按下去。
“确实，她没有弹下去，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镜头之外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要镜头内的画面足够令人信服就可以了，我相信如果我把别人弹奏这支曲子的手部特写剪辑进这段画面里，再删除她露手的画面，变换角度展现她的笑容，她的姿态，没有人会质疑她假弹的！”奥拉佛说道，“重点根本不是她会不会弹钢琴，而是她和它处在同一个画面时带给我的那种感受，那种东西方交融，新奇又和谐的感受。”
奥拉佛一遍一遍地看着画面里美得让他心醉的黎茵，谈及自己所热切关注和研究中的主题，显然整个人都再次兴奋了起来，刚刚被质疑而产生的气恼情绪竟然不翼而飞，他看到黎茵后的振奋与欢跃足以抵消其他任何负面情绪。
“她很美，美得优雅，优雅得让我信服，这就够了！时尚是没有界限的，艺术是没有界限的，优雅也是！这就是我这些年在探究的重点，优雅没有界限！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她的美，是没有被东方元素或者西方元素给捆绑的！她就是她，是优雅本身……噢我再说一万遍都不过分，她可真是完美！”奥拉佛说着说着，整个人都陷入进了一种自我陶醉的情绪里，连语言都不知何时转换成了母语，渐渐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开始听不懂他说的话了，也不知从何打断他。
奥拉佛那几个听得懂他说话的法国同事正因经费不用超支而同样沉浸在高兴满意的情绪里，什么都没说，助理小姐则因为奥拉佛说得越来越快，渐渐跟不上翻译，急得涨红了脸。
而裴暮纶虽然法语娴熟，但也没有意向去打断奥拉佛的碎碎念，正面带笑意地凝视着黎茵，他很乐于听到奥拉佛拼命地夸赞她。虽然有些夸张，奈何他就是怎么听怎么觉得顺耳，完全不介意继续听下去。
路修铭倒是听不懂法语，但也能从奥拉佛离不开监视器画面的目光和他激动得快要唱起歌来的声调中听出他是在赞美黎茵，脸上那股“自己老婆被夸了真开心”的自豪之色越来越掩饰不住。若他身后能有根尾巴，估计现在已经翘得有天花板那么高了。
至于那些再次遭到无视和冷落的女模特们，个个面色难堪。
“弄了半天，说到底还不是假弹……”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耍我们啊……”又有人小声附和。
黎茵被奥拉佛的法语彩虹屁吹得都要原地飞升了，倒也没有露出羞涩难当的神情，甚至连脸都没怎么红，眼色都没怎么变，只笑得越来越无奈。
听到有人提到“假弹”字后，她终于正了正脸色，轻咳了一声，拍了拍奥拉佛的手臂，出口是发音标准又极为流利的法语：“奥拉佛先生，谢谢你对我的肯定，我荣幸至极。”
奥拉佛回过头，眼神一亮：“你会说法语？”
黎茵谦虚：“以前学过一点。”
奥拉佛笑她：“听起来可不像只‘学过一点’，你若没在法国待过两年以上，我可不信。”
路修铭和裴暮纶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只是惊讶之余又含着不同的情绪。
一个是因为从来不知道曾与自己有过六年婚姻的前妻竟然会说法语，惊讶之中暗含愧疚的神情。
而另一个则是再次被惊艳了，眼中的兴致与猎艳的欲望也越来越浓厚。
黎茵继续对奥拉佛说道：“我很感激你的认可，但是她们好像并不能接受你的说辞，觉得是你在戏弄她们。”说着没等奥拉佛有什么反应，她又补充道，“我可以让她们心服口服。”
奥拉佛饶有兴趣地问：“你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能真正弹一曲证明给她们看吗？”
“如你所说，我是……相对完美的。”黎茵说着，还笑眯眯地冲奥拉佛眨了眨眼。
奥拉佛恍惚间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你是说——其实你会弹钢琴？”
黎茵点头，欣然一笑：“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第15章 过气影后15
黎茵让音响师一会儿像之前那样把那一分钟的背景音乐再放一遍，随后坐回到了那架钢琴前。
音乐响起，黎茵在心里踩着节拍，静静等待了十来秒，然后指尖落下，弹奏出的琴音正好与背景音乐里的钢琴声相重叠，毫秒不差。
“她都没有琴谱，是怎么弹奏出来的……”奥拉佛喃喃，忍不住对摄影师说道，“别傻看着，快拍下来！”
黎茵身姿雅致，十指飞扬，目光时而落在身前的琴键上，时而又抬眼望向前方，甚至还能侧过头给摄影机镜头一个笑容。
一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黎茵完美地落下最后一个琴音，起身礼节到位地朝奥拉佛与众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个躬。
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往身后藏。
果然，这幅身体的手和她自己的那双手还是完全不能相比的，太过于僵硬了，她也才弹了一分钟不到，手指就酸得不行，好在她强努力控制着，即使有几个音没有完全弹稳，但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除非是专业钢琴家，一般人是很难听出来的。
“会弹《夜莺协奏曲》不是什么罕事……但这可是卡尔多老师为这支广告重新编曲的变奏版《夜莺》的demo啊！”一旁音响师的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震惊的话语脱口而出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了，自觉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这位音响师是中方工作人员，说的也正是中文，所以在场大部分人都能听得懂。
变奏版的DEMO，也就是说即使会弹《夜莺协奏曲》这样流传较广的古典音乐作品，也不应该能流畅地弹奏出重新编曲后的版本，更何况还是在没有琴谱、没有练习，完全临场发挥的情况下！
她究竟是怎么弹奏出来的？就凭刚刚等待试镜时在一旁听了十几遍的BG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