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计划一起回来的,可是在我们拍完MV的那天,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熟人,连道具衣服都没换,直接追着人跑了。”
蒋肇庭的心咯噔一声,语调总算有了起伏:“后来呢?”
“第二天她打了电话给我,说要再停留一阵子,让我们先回来,我是觉得毕竟是因为帮我拍MV才出的国,让她一个女孩子留在那里实在不放心,就想问清楚她在哪里,确定了她的安全再回来,可是她怎么也不肯说,只说自己很安全,让我不必担心。”
“所以你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了?”
王宇哲也自认有愧,无言以对。
蒋肇庭胸膛的那口火气再次燃烧起来,要是王宇哲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话,他恐怕会不顾形象打他一顿,冷冰冰地说道:“将她跑开的地址告诉我。”
“对不起,蒋大少,可可着重提过让我别跟你提起她的行踪。”
王宇哲讲得非常小心,声音都放低了不少,蒋肇庭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字如同锉刀一样在他心上来回锉着,苦不堪言。
“她真这么跟你说?”
“是……是的。”王宇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紧张得简单的对话都开始结巴。
蒋肇庭先行挂掉了电话,略思索了半晌,又给游斌打了电话。
他在生意场浸淫多年,对人的话从来只信一半,对王宇哲自然如此,不管应暖可是否那么交代过,他都要自己查清楚,而且他很在意那个让她不顾一切跑开的人,心里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第44章
幸好有蒋仲泽,应暖可这段时间以来不至于过得太颓废。
每天跟他们讨论节目细节,让她的生活充实了许多,不至于脑袋放空胡思乱想。
刚开始几天,她是有很强的欲望想打电话给蒋肇庭,号码都拨出去了,赶紧又给按掉。
打过去说什么?说她对他并不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她讲不出口。
何况蒋肇庭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应暖可越发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也慢慢将这事给抛开了。
跟王宇哲去拍MV是一早答应下来的,此时更多了种逃避的心理,可以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会看见Ian。
那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她的动作比脑子更快,直接追了过去。
如果不是他坐着轮椅,或许以她的脚力根本追不上吧。
看着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天才作曲家,坐在轮椅上,笑得依然温暖,应暖可却泪如雨下。
“好久不见。”蒋子修的声音较之前来说苍老沙哑了不少,这使得应暖可更加泪如泉涌。
“诶……大庭广众的,你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哭成这样,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蒋子修半开玩笑地哄着她,应暖可捂着嘴巴泣不成声,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深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由于应暖可的情绪已近崩溃,蒋子修无奈地苦笑,示意身后的蒋茂良将他推到一旁。
应暖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心中却被巨大的欢喜填满,Ian还活着。
蒋子修让蒋茂良退到一旁去,笑着让应暖可坐在公园的椅子上。
应暖可脸庞很小,眼睛又大,此时哭得双眸通红,泪水还漫在眼眶里下不来,看着十分楚楚可怜。
“余导跟我说你不在了。”
良久以后,应暖可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蒋子修眼神有一瞬间的悲恸,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不在了对大家都好。”
“为什么?”应暖可不明白,人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蒋子修沉默了少许片刻,换了个话题:“我也有关注国内新闻,你现在签约了皇天娱乐吧。”
“是。”
“相信你在皇天的发展前景会很好,不过怎么没往音乐方向发展,反而去演戏了?”
应暖可大致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蒋子修听了也是有些唏嘘。
“你的腿跟嗓音……”应暖可欲言又止,深怕触及到蒋子修的伤心处。
只是蒋子修面色如常,像是似乎早已忘却了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飞机失事没让我丧命,但是双腿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可能,声带严重受损,唱歌也成了奢望。”
蒋子修讲得轻描淡写,应暖可的泪水却是再次夺眶而出,她现在还记得他那干净不带一点瑕疵的音色,现在变得苍老沙哑,如同老者,而最基本的行走能力也被剥夺了,如果换成她,说不定更希望在那场空难中死去吧。
“你别这样。”蒋子修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完全不知所措。
明明是他出事了,现在反倒是他在安慰自己,应暖可羞愧难堪,努力隐忍着泪水。
两人谈话时,应暖可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干脆关了手机。
“对了,可可,希望你别将看见我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
蒋子修讲得郑重其事,应暖可见他面色凝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见她渴望知道答案但又闭口不问的样子,蒋子修温柔地笑了笑,“很好奇我这么做的原因?”
应暖可连忙摇头,这是他的隐私,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就当不知道。
“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
应暖可完全理解,没有强求,她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国吗?”
“应该不回国,回去可能只会给别人带来伤痛。”
应暖可看见蒋子修那一闪而过的苦笑,不禁心尖刺痛,一个人是承受了什么打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本来计划着明天回国的,可她现在却不想走了。
与蒋子修的对话如同多年不变的老朋友那般熟稔平常,由于天色已晚,蒋子修就问她要不要跟他吃顿饭。
应暖可当然求之不得,她深怕现在是一场美梦,醒来后被冷冰冰的现实打脸,只有时时刻刻看着蒋子修,她才能确定他是真的活着。
由于应暖可太过兴奋激动,直到第二天才想起向王宇哲报平安,她忽然跑开又选择手机关机,恐怕让他们担心坏了吧。
果然一接通就传来王宇哲着急的声音,她先是道了歉,又让他们先回国,表示自己有些私事要处理,王宇哲追问再三,她也没透露是什么事情,只告诉他自己很安全。
在挂电话的时候,应暖可忽然想到余晖曾经告诫过她的事情,让她别在蒋家人面前提过Ian。
虽然不知道蒋肇庭会不会找她,可她还是告诉王宇哲,如果蒋肇庭找她,千万别透露自己的行踪。
蒋肇庭的能力太过强大,万一被他查到蒋子修的下落,总觉得会让蒋子修的生活不复平静。
蒋子修虽然遭受了挫折,但是在他身上看不到颓废丧气,他的生活依然很健康充实。
他没放弃谱曲,在他的书房里,有一叠厚厚的原稿,有些已经填好词了,有些没有,有些是完整的一首曲目,有些就只有寥寥几个音符,仿佛就在记录他的生活般。
应暖可一看见这叠原稿,目光就停住动不了了,在她的眼里,那些音符仿佛就在纸上跳跃,自然而然形成了一首美妙的音乐。
“想试试吗?”
蒋子修的话成功挑了应暖可灵魂深处对音乐的痴迷。
他停留在钢琴前,稍作试音,那流畅的音乐便在房间缓缓流淌开。
应暖可对曲目还不熟,跟了几次才有点感觉,蒋子修温柔似水的眼神便是对她最大的鼓励,她磕磕碰碰总算唱完了一首歌。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蒋子修毫不吝啬地说道,应暖可的确非常喜欢这首歌,但是却无法坦然地接受下来。
“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是积灰,浪费。”
听着蒋子修的话,应暖可心里头全是苦涩的酸意,替他鸣不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磨难。
“我可以署名是你吗?”应暖可紧张地问道,她不是想利用他的名气来搞噱头,只是不想让他的名字被埋没。
蒋子修眼神依然温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在这里唱唱吧。”应暖可莞尔一笑。
“好,只要你喜欢。”
这样的蒋子修让应暖可仿佛回到了那个单纯喜欢唱歌的时代,凭着一股韧劲横冲直撞,不惧怕任何困难。
在这里逗留的第五天,应暖可接到了蒋肇庭的电话。
铃声响起时,应暖可跟蒋子修在院子里给草坪浇水。
她给蒋肇庭设置了特殊的铃声,太久没听到这个铃声的关系,她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还是蒋子修提醒的她,她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蒋大少三个字,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蒋大少。”应暖可的语调不复之前接到他电话时的兴奋,仿佛回到了刚开始时那疏远的状态。
“小可,你在哪儿?”
应暖可看了眼依旧在浇水的蒋子修,拿着手机远离了些,淡淡地回:“想趁机度个假。”
电话那头的蒋肇庭沉默了片刻,应暖可也没挂电话,就这么静静聆听着对方那微弱的呼吸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
应暖可即使再不舍,也决定再过两天就回去了,答应蒋仲泽的综艺节目马上要开始录制了。
“有什么事吗?”
“等你回来再说吧。”
应暖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只是很快换上愉快的语调:“那行,我还有事先挂了。”
应暖可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结束的通话,心里头的那股怅惘却未能及时消散。
直至眼前出现了轮椅的轮廓,她连忙收敛情绪,重新换上笑容。
“肇庭打来的电话?”
“肇庭”两字从蒋子修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就像他熟念了无数遍一样。
应暖可知道蒋子修跟蒋肇庭是有些关系的,可是她没有探究过,此时又被挑起了好奇心,以至于看着他与蒋肇庭有些相似的面容而出了神。
“肇庭还好吧?”
应暖可连忙回过神来,为自己盯着看的不礼貌行为道了歉,然后才说:“不知道该说他好还是不好。”
那纳闷的可爱模样让蒋子修笑出了声,“为什么这么说?”
应暖可一般不跟人提起蒋肇庭的事情,一是自己有些做贼心虚,二是不敢在他背后编排,只是眼前换成了蒋子修,她顿时有了倾诉的冲动。
“他啊,名利地位权势统统都有,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可是很少见他笑,就算笑也很虚假,整天冷冰冰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什么的。”
应暖可说的时候还吐了吐舌头表示嫌弃,她自己没觉察,身为旁观者的蒋子修却能感觉出语气中的亲昵。
“可是看你并不见得怕他。”
“好吧,其实有时候他还是很仗义的,对我帮助很多,我都还没想好如何回报他。”
蒋子修推着轮椅往前走了走,应暖可的手立刻放在轮椅把手上,帮他推着。
“肇庭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顽劣调皮,喜欢捉弄人,不过他又聪明,从来不会吃亏。”蒋子修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怀念跟宠溺。
“真的吗?”应暖可无法相信蒋子修口中的人是他认识的蒋肇庭,形象完全不符。
应暖可推着蒋子修的轮椅在平坦的小路上走着,他没有转过脑袋,只是很平静地问道:“可可,你喜欢肇庭?”
而应暖可却被问得慌乱无措,在蒋梦面前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不,但是面对蒋子修,她却说不了谎。
沉默代表了默认,蒋子修放在大腿上的手掌一点点地拽紧了裤子,语调轻松:“眼光不错,肇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他认死理,只要将其划入了自己的范围,就会无条件地掏心掏肺。”
应暖可还是不习惯对人吐露自己的情感问题,何况蒋肇庭对她是个什么感觉还是个未知数,说什么都太早了,打着马虎眼过去:“这么晚了,是不是该吃饭了?”
“你好奇我跟肇庭的关系吗?”
这次蒋子修整个人扭转过来,除了那双不能动弹的腿,没等应暖可回答,他紧接着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45章
应暖可微张着嘴巴,呆愣地看着蒋子修。
“被吓到了?”蒋子修温柔地笑笑。
由于太过震惊,身体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点头。
蒋子修示意应暖可推着他往前,不过一路上他都没再开口说话。
沉默的时间很长很久,蒋子修略有些感伤地叹气:“你变得沉稳许多,要是换做我们初始相见,你恐怕早就憋不住要问了吧?”
应暖可有些羞涩地红了脸:“那时候年轻气盛。”
“我一出生就被当时的蒋家大少爷,也就是现在的蒋信先生抱到蒋家,称我是挚友的遗孤,而他自己那会儿刚刚成婚,还未有一儿半女,所以蒋家的老爷责令他必须先生下自己的孩子,才肯让我入户籍,不过现在的蒋夫人仁慈宽厚,她努力劝说蒋老爷,我便以他们大儿子的身份入了蒋家的户籍,在第二年他们也迎来了自己的孩子肇庭,蒋夫人对我们两个始终一视同仁,该夸时就夸,该骂时就骂,从来不会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有所偏颇,对于她的好我一直铭记于心。”
蒋子修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似乎陷入了深思。
应暖可屏息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她大致也猜测到了。
“直到真相揭开的那天,当她得知我是她丈夫与别人的孩子时,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而病倒了,她从温婉大方变得歇斯底里,除了肇庭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她见谁都会失控,又得知原来蒋老爷也知道真相,所以当初才会让他们先生下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保障他们孩子的利益,一直以来信任的丈夫跟公公联合起来欺骗她,蒋夫人的病情每况愈下,我只敢偷偷地看她,就在某一天被她逮个正着,她让我滚,那疯狂的模样完全失了理性,我那一刻知道如果我不离开,她很可能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