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会议室一面墙是单面镜, 平时开会时会将百叶窗拉下, 谢泽站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她。
她个子高挑, 四肢修长，A字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 黑长发柔顺，钻石耳饰闪闪发光, 她没有坐下，反倒是靠在会议桌旁，白皙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她和他面对面, 中间隔了扇玻璃墙。
他已经调查过她个人的资产状况, 去年一年赚了两百五十万美元，一半用在缴税上, 其他的支出便是奢侈品购买，饭局派对社交，游玩，赚得多花的也多, 她根本没钱。
谢泽沉默地盯了她一会, 看着她用心看手机, 眉头紧锁，直到她接到一个电话, 眼里有甜蜜, 那种眼神就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几乎泛白，他脸颊绷紧, 过了会，拿出手机打电话，“把剩下的股票抛了。”
“对，全部。”
他迈开长腿，走向旁边的会议室。
陶陶花了很大力气才把震惊压下来，心脏疯狂跳动着，她头很晕，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肖若尘的微信依旧在跳出来，她无暇顾及。
她看了谢泽好几眼，曾经那个俊美少年的影子早已淡去，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一个英俊高大的青年，漆黑的头发，冷漠的眼神，他身上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气场。
“要再给你几分钟消化这个事实吗。”谢泽讥诮地扬起唇角。
他负面的态度反倒让陶陶冷静下来，她镇定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
“没关系。”谢泽淡淡地笑了下，“那么你是代表陶鹏陶先生过来的，有什么新情况？”
“我想知道债务是多少钱，我男朋友肯出资解决。”陶陶沉住气。
谢泽心头一跳，他笑道：“既然这样，那再好不过，我是绝不会赔钱的。”
那双沉如水的黑眸紧紧盯着她漂亮的脸蛋，“之前是5.8亿，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股价又下跌了，现在是……我看看。”
盯着那红色数字，陶陶大脑有短暂的空白，金融领域不像是其他领域，赔钱赔完了就算了，它还加上了杠杆和对冲，不是把钱赔完就能了事的。
“6.5亿，今天收盘前，这个数字会增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恐吓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谢泽神情淡淡的，声音淡漠如水。
她相信他是在陈述事实，股价一天天下跌，赔的钱会越来越多，要肖若尘拿他的钱一直贴进来吗。
陶陶有点艰难地开口道：“我在北美有一个工作室，你这边可以估值吗？文件麻烦你这边的人打印下。”
谢泽盯着她，转头对助理说道：“叫风险部门的人过来。”
助理接过陶陶手里的u盘，他拿出去交给秘书去打印，人到齐之后，将打印好的厚厚一叠文件发给每一个人。
会议室里寂静一片，估值一时半会不会算出来，风投的人最多评估下这家公司是否有投资的资格。
陶陶感到额头很痛，额边有神经在跳着，谢泽家里是做基金的吗？她为什么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
她为什么从没把他和谢家联系在一起。
仔细想来，高三时，她从没去过谢泽家里，他推说说太远了，不方便。他也从没有豪车接送，每次都是公交车，还有他的随身物品，一切都很普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透露出来。
陶陶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整她家，是报复吗？可谁也不会拿那么多钱去开报复人。
她再次看他，眼皮开始跳起来，今天从遇到大学同学李雨就开始不顺，这是个灾难日。
手有些发抖，她心悸得厉害。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谢泽抬起头看了一眼，陶陶拿着手机出去了。
来到走廊接电话，陶爸爸关心进度如何，从她话里听出情况不太乐观，他那边的情况也不好，没有人肯出手救他。
两人相对无言，陶陶又想到了肖若尘，他能算到今天的局面吗？要是她当初嫁给了随便哪一个前男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一样了。
她没有后悔，只是唏嘘。
她回了肖若尘的微信，他正在找朋友帮忙。
回到会议室，工作室的估值出来了，风投部的人拿出一个方案，同意收购她的studio，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你不会舍不得吗？”谢泽瞥了眼她的神色，“听说这家工作室由你前男友投资，当初为了它，你放弃了和他结婚的机会。”
她没想到他这么了解，谨慎地回道：“它不是孩子，它只是个商品，既然是商品，那么就有出售的可能。”
谢泽冷笑了下，他几乎想要脱口而出，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也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陶陶同意了收购方案，合同会进行草拟，接下去就是剩下的债务，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会议室里的人好像都不会累一样，个个紧盯着电脑屏幕。
她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回酒店房间，一回去就和助理开了视频会议，告知收购的事情。
有新的视频电话打过来，陶陶接通了，是肖若尘。
肖若尘听到数额后，眉头都没动一下，“我已经打电话告诉我的理财顾问，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随时可以找他。”
“你真的要这么做？”陶陶不确定地问他。
“当然，我没有家人，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肖若尘淡淡地笑了下。
陶陶莫名地心动了下，天哪，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好到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情况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电视剧里破产后被银行扫地出门的情况至少不会发生。
她和肖若尘聊了下，聊到明天的会议，他建议她，“你可以从违规操作这一项反击他，把债务金额谈下来。”
陶陶点点头，赶紧记下来，她再打电话找了公司的法务，打完电话，她头痛的很。
凌晨的会议室里，工作人员陆续离开了，谢泽依旧对着电脑屏幕，助理出声问道：“要是她还完了债务，接下去怎么做。”
电脑屏幕上有不同的数值和曲线闪现着，他面无表情，“系统学中有一条规律，一个动量很大的物体，要经过非常激烈的抵抗，才会改变原本的趋势，通常这个拐点需要长时间的等待。”
换而言之，要让这个女人调头，需要策略。
第41章
第二天早上, 时差的影响突如其来, 拉开窗帘,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陶陶决定先去酒店健身房健身。
时间是早上六点, 这个时间段，健身房里空空如也, 她戴上运动耳机，正准备跑一会步，从反光的镜面中, 看到有个男人正在练划船机, 他神色紧绷，很专注, 比他脸色更紧绷的是他手臂上的肌肉。
她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会，看着他经过，汗水从他额头滑落，原本漆黑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 黑T恤被汗水浸湿, 粘在他身上, 勾勒出胸肌腹肌的轮廓，他神色冷峻, 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等陶陶从跑步机上下来, 谢泽早就走的没影了。
她弯腰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开始回想起过去, 他之所以厌恶金钱，是因为他的家庭吗？
她记得有一次听他说家里的资金出了点问题，拿起手机查了那一年的财经新闻，查看了下公司发布的季报，似乎是因为决策失误做多了英镑，结果正好碰到英国脱欧消息传出，导致谢氏基金亏损，亏损在1.5%。
陶陶没看明白这1.5%背后是多少钱，但她知道那可能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资金。
仔细想想，她后来有无数次机会得知他的背景，比如说他在华尔街出现，在前往庄园那条路上见过他一次，那是因为他家就在那。
这么一想，高三时他说他家有点远，也是可以理解的。
陶陶心情复杂地捂上眼睛，她心里五味杂陈。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是一位高大的青年，他笑着问道：“你不舒服吗？我请医生过来看一下？”
“不用了，谢谢。”陶陶礼貌地回道。
她快速收拾好毛巾等物品，转身离开。
青年跟在她身后，他语气有些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有看过你的视频，问题都很犀利，你主持得很有趣。”
陶陶脚步一顿，朝他笑了笑，他才放松下来，“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你真的回国了。”
“是的，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自嘲地笑了下，没有过多社交，继续往前走。
青年欲言又止，他想再和她说点话，可看她冷淡的表情，明显没有交谈的欲|望。
连李雨都能对她家的事情冷嘲热讽，陶陶相信有更多的人等着看好戏，还有什么比嘲笑一个有钱人变成穷人更有趣的事情？
回酒店房间的路上，陶陶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谢泽从前的话，他曾经想念哲学系，看透了金钱带来的恐怖，可现在呢，他不也成为了金融市场中的秃鹫。
掠夺，是资本家的本能。
陶陶回到房间，电视里的新闻正在放程序员996，过度加班进ICU的新闻，她嘲讽地扬起唇角。
世界上的财富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根据英国卫报的调查，最富有的人掌握着超过50%的世界财富，当然了，大资本家们不会满足于现状。
到时间了，她和律师在酒店大堂汇合，两人一起前往谢泽的投资公司，今天接待她的人依旧是那位冷冰冰的助理。
开会到晚上，方案依旧没有确定，陶陶倾向于用工作室抵债，剩余债务一笔勾销。
“要是不接受我们的方案，我将控告你们公司违规操作，你们的行为在扰乱金融市场。”律师的口吻严肃。
助理没什么表情，他波澜不惊地说道：“请容许我提醒你一下，罚单出来，最多200万，你觉得我们公司会把这200万罚单放在眼里吗？”
律师咬了下牙，他看了下陶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说的没错，哪怕官司打赢了，这个罚款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他们早就计算过各项风险，对冲掉一些风险，有谁的数学能好过这帮人吗？没有。
陶陶按了下额头，对着这么多数字，感到头疼，她去外面休息会。
夜幕再次降临，她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谢泽，她想找他谈谈，叫住了经过的助理，“我能见见谢泽吗？”
“不好意思，不能。”助理语气淡淡的，“陶小姐，谢先生很忙，你得知道，这点债务金额对他来说，不过是柏油马路上的一滴水，蒸发就蒸发了，他得处理其他事情。”
“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一个团队处理你的项目了。”
言下之意便是，谢泽没空见她。
等助理离开后，陶陶双臂环抱着，她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的事情对他来说，那么不值一提，昨天的见面仿佛是恩赐一样。
陶陶回到酒店，心情不太好，她经过前台的时候，想到谢泽也住在这里，可她不知道他的房号，酒店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其好。
转眼就过了一星期，陶陶每天就是开会开会，开完工作室那边的会，工作总得继续，再开关于债务的会议。
她不想把肖若尘的钱挥霍掉，那是属于他的，他白手起家。
两人对此也产生了意见分歧，肖若尘认为钱没了就没了，陶陶不愿他直接返贫，要是他没钱了，她更多的是担忧他以后，他什么背景都没有，从前是好事，现在则变成了坏事，富二代赔完了钱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但肖若尘不能。
这一周以来，陶陶都没见到谢泽。
她走出电梯，搭乘自动扶梯往下，偌大的大堂之中，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们。
“嘿。”自动扶梯一个上一个下，有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叫住了陶陶，她侧头一看，对方马上往上跑，再跑到她这边的扶梯。
“是你。”陶陶有些惊讶，是那天在健身房见到的青年。
他微笑了下，“你好，我叫段博衍，这是我的名片。”
陶陶接过他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头衔毫无疑问是CEO之类的，她上下打量了下他一眼。
“我们能聊聊吗。”
在之后的三十分钟内，陶陶搞明白了他的身份，一家电商公司的少东家，主要负责拓展国际业务。
“我觉得我们能达成合作，你有没有想过短视频加电商，两者加在一起就是消费。”段博衍很有把握地说道：“我能解决你现在的困境。”
视频引流吗。
陶陶握着纸杯，朝他笑了下，她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可就怕这个方案带来的预估亏损，她其实是想把工作室直接甩给谢泽了，他要全盘控股就去控股吧，可他偏偏不要全部股份，而是转嫁一部分风险损失给她。
他不让她们一家潇洒地去美国。
既然这样，索性再拖一个人下水，把风险再度转移，陶陶认真地听着段博衍的话。
两人在大堂一角的休息区讨论了起来，最后得出这个方法可行。
谢泽从公司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两人握了下手，接着在讨论去哪里吃饭。
陶陶和他的视线接触了有那么一瞬，谢泽讥讽地扬起嘴角。
从饭局上回来，陶陶回到酒店，在电梯里遇到了谢泽，她表情有一瞬间的讶异，“关于债务，我有个新的方案……”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我不想听任何关于工作的事情。”
他态度极其冷漠，陶陶不爽地转过头，她听到他接了个电话，电话内容就是在谈工作。
“不谈工作——”陶陶拖长了音调，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谢泽，你是在针对我吧，报复我之前以为你没钱就甩了你，难道你就没有错吗？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
谢泽冷笑了下，他不置可否，“相信我，你没那么重要。你爸爸公司的亏损只是其中一笔。”
电梯门打开了，陶陶从电梯中走出去，特意留意了下另一个楼层数字，43.
她回头看他，微垂着头，柔顺的长直发掩盖了侧脸，依稀看的出她的表情有些受伤。
谢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无懈可击，电梯门缓缓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