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提醒,但墨痕知道,一般这种场合,他家世子是从来不参加的,更别说是赵世杰之流了。
赵世杰?那女人的前夫?楚凌寒略一思索,原本拒绝的话头在嘴里打了个转,道:“不用,就说我去。”
呃…得到相反的回答,墨痕愣了愣,觉得自己这个小厮做的似乎越来越不称职,如今连主子的心意都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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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居,三楼。
参席的都是赵世杰玩平日玩的好的。有承恩侯府的庶出二公子卢瀚笙,御史中丞的幼子钱程锦,还有他的大舅兄,礼部尚书的大公子秦云帆。虽是赵世杰做东,但主位给了楚凌寒,其他人没觉得不妥,楚凌寒当然更不会觉得。
“楚世子,真是感谢您能赏脸,第一杯先敬世子,世杰先干为敬。”赵世杰向主位的楚凌寒敬酒,满面的春光。
这次,他是借着楚凌寒没去成他婚宴的由头,才寻得机会。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楚凌寒与他不是一个圈里玩的,也从来喜参加这种宴会。却没成想,这次居然答应他了。
赵世杰自然喜出望外,一是因为楚凌寒身份本就高贵,能来参加,他面上有光。二是他打听得知,楚凌寒会是这次六月份的科考官之一。如此一来,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赵公子客气了。那日楚某不巧有公务在身,没去道贺,是楚某的不是。”楚凌寒道,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却只微微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不过,这在别人看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哪里还敢让这位大爷真的喝干。众人见楚凌寒今日如此好说话,也都纷纷敬酒,言辞间全都是恭维奉承之语,楚凌寒来着不拒,却照例每次都只抿一小口。
酒过三巡,除了楚凌寒,其他人都喝多了,酒意上头,说话也都肆无忌惮起来。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赵世杰新婚上面。
“世杰兄,如今你可是春风得意啊,那秦姑娘,哦不,如今应该说是赵二夫人了,那真是才貌双全,和世杰兄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是啊,如今已经抱得美人归,等来日科考高中,那更是人生圆满了,哈哈哈…”
赵世杰夙愿以偿,这些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听着这些人的吹捧,当然是春光满面。
“那是自然,世杰兄如此才华样貌,自然得秦姑娘那样的女子相配。若不是你父亲的遗命,也不会耽误至今。不过兄弟们好奇,你之前的那位,当真有那么不堪?”
赵世杰当日和阮思妍成婚,因对她身份和样貌的嫌弃,当时是连洞房都没让闹,而后也从未带阮思妍出席任何场合,所以,这些人竟从未见过阮思妍是何模样。
“她啊?”赵世杰想起阮思妍往日里一副唯唯诺诺、面黄肌瘦的模样,自是嗤之以鼻:“小门小户出生,胆小如鼠,自是上不得台面。至于样貌,就更不值一提了,面黄肌瘦,木头一样,便是连我家最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胆小如鼠?上座的楚凌寒,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一边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想起白日里,那个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的女子,还有那日在酒楼大放厥词的口气。楚凌寒心头好笑,赵世杰啊赵世杰,你怕是对你那个前妻,是一无所知呢吧!
下面的谈论还在继续。
“木头一样?世杰兄,莫非你是说她在床上…嗯?哈哈哈?”说话之人笑的不怀好意。
酒宴中的荤话似乎最是引人,其他人俱都笑将起来。
赵世杰只轻啐道:“说什么呢,那女人,我多瞧一眼便嫌弃,哪里会碰她!”
赵世杰等人说着这些话,根本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他们这样的京城贵公子哥,平日里都是胭脂柳巷的常客,家里小妾通房更是多不胜数。今日还是顾忌这楚凌寒,才没招一些歌妓舞姬作陪,已经算是清淡了。
楚凌寒虽不好女色,但也知道男人间的话题总少不了女人,以前在军营中更是如此。可听到一个和离的妇人,被议论至此,还是觉得污了耳朵。
“那倒是。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倒是识相,还知道乖乖让位。不然世杰兄,你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能迎娶秦小姐。”
赵世杰冷笑:“她如今连生育都不能,难不成还要占着我正妻的位子不放么?”
“说的也是,不过你说她都不能生育,好好的伯府不待,却选择和离,是不是脑子坏了啊哈哈哈?”
赵世杰脑子里突然回忆起,那女人临走之前说的那几句话,虽是祝福之言,却是说不出的瘆人。当下便道:“说的不错,那女人脑子有病。”
听到这,楚凌寒算是有些理解那女人为何会和离了,心里竟还隐隐生出一些同情起来。摇摇头,他懒得再听这些人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招呼也没打一声,便径直起身走人了。
“哎,世子,您怎么走了?这酒还没喝尽兴呢。”
赵世杰来不及挽留,几人面面相觑,莫非刚才那里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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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阮思妍的马车还未到家门口,便远远听到屋子外面半夏的声音,明显带着急切。
“那是小姐的马车!小姐回来了!”
阮思妍掀开车帘,却见半夏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那不是赵月琴身边的侍女绿柳么?
“阮娘子,您可回来了,救命啊!”
“怎么了?”阮思妍问道,见到绿柳脸上难以掩饰的焦急,其实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
绿柳解释:“咱们夫人今早起来便腹痛不止,大夫说怕是这一胎又保不住了,请了几位大夫都是如此说法,我们小姐便差我来告诉阮娘子一声,说或许阮娘子能帮忙想一想办法。”
果然如此,看来那老妖婆还是下手了!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阮思妍回房拿了一个药瓶和银针,便带着半夏和绿柳往伯爵府去。
第12章
义勇伯爵府,大房。
随着内房里呼喊声越来越低,候在外面的现任义勇伯,赵世诚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扭曲的面庞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痛苦。
“苍天啊,只要能保住芸娘肚子里这一胎,我愿折寿十年,换我妻儿平安健康!”赵世诚双手合十,无数次的虔诚祈祷。
赵月琴也是急的小脸发白,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自己的父亲:“父亲,我已经派人出去找阮姐姐了,等阮姐姐来,说不定能有办法。”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小心照顾着娘这一胎,以为这次终于能挺过三个月,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大夫、产婆都是束手无策。眼看着母亲这胎是要保不住了,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阮思妍身上。
“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阮思妍也不过就是认识一些药材,她又如何能救得了你娘?”赵世诚声音嘶哑,内心已经濒临绝望。
“阮姐姐也是懂医术的,前些日子盛传的那个农妇胎死腹中三年的病例,不就是阮姐姐她看出来的么,说不定她真的有办法救娘亲呢!只要有一丝希望,咱们都不能放弃啊!”
不过,绿柳已经去了一个时辰,怎的还没将阮姐姐带回来?
相比于赵世诚父女二人的痛苦绝望,候在外间的赵世杰母子,虽然面上一派焦急之色,但心里早已是欢腾鼓舞。听到里面越来越微弱的叫喊声,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眼神。如今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当中,再过不久,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了。
阮思妍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两人的狼子野心,却是骗不了她。以为计划就要成功了是么?真是不巧,老天让我重活一世,便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
“阮思妍?”赵世杰看到阮思妍,先是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她,而后又是惊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惊讶的是,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女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还是那个骨瘦如柴、貌不惊人的阮思妍吗?
“是阮姐姐到了吗?”阮思妍还未说话,里面赵月琴听到外间赵世杰的声音,知道是阮思妍到了,赶紧亲自出来接她。
“月琴,你让她过来的?”赵世杰更奇怪了,这个时候,赵月琴让阮思妍过来做什么?
“是啊二叔,我请阮姐姐来给母亲治病的!”赵月琴解释,又朝阮思妍急道:“阮姐姐,我们快进去看母亲吧!”
“治病?”赵世杰简直要笑出来了,阮思妍会治病?
“胡闹!”一旁冷眼旁观的罗氏斥道:“月琴,我知道你紧张你母亲,可也不能乱来吧?阮娘有什么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大夫在里面,你拉她进去,是还嫌里面不够乱吗?你这是要救你母亲还是害你母亲?”
罗氏说的字字在理,好一副为了儿媳着想的慈母模样!若不是阮思妍知道内情,简直都要感动的落泪了。
“祖母,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赵月琴没时间跟罗氏争论,直接拉着阮思妍便进去了。
从头到尾,阮思妍都没有说一句话,只在进内房门前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赵世杰母子俩一眼。
赵世杰被她莫名其妙的这一眼看的心里紧张,总觉的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小声问道:“娘,这阮思妍不会真能…”
“她有什么能耐,咱们能不清楚么?否则,也不至于被咱们…”罗氏淡淡回道,又重新坐了下来。
阮思妍进了内屋的卧房,看见伯夫人李氏躺在床上,面如白纸,声若蚊蝇,身下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往外端。
但从外面看上去,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阮思妍用手捏了一下玉葫芦,发现胎儿的气息已经快没有了,但还算有一线生机。
“月琴, ”阮思妍递给赵月琴一个瓷瓶,道:“把这里面的药丸和水为你母亲服下,先把血止住。我来给夫人扎针。”
这个药丸还是在晋江世界她练好的灵药,存放在玉葫芦中,跟着她一起回来的。所用的药材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对于孕妇保胎有奇效。也幸好之前存放在玉葫芦里,要不然她现在还没种植出那些珍稀的药材,还真没办法。
“赵小姐,这药都不知是何来历,如何能就这样给夫人服下?”被请来的不是御医,就是妇科圣手,此刻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妇人代替,面子里子都是不服气的。
“那你们倒是拿出个办法出来啊!”赵月琴说完,便不理会他们。按照阮思妍的吩咐将药丸给母亲服下。果真不出片刻,李氏身下便不再流出血水,心里难掩激动。
几位大夫也俱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他们几人之力连手都没能止住血,就被这个妇人给止住了?
阮思妍开始扎针,这套银针也是她在晋江世界习灵医时用的,与她身上的灵力想通。可以通过她的手将灵力注入病者体内,对于失血过多、气虚无力之人最是有效。所以,同样是扎针,扎的也是同样的穴位,她的马上便能起到效果。
旁边观看的几位大夫,还以为她有什么独门秘方,却见她也不过是重复他们刚才的方法,顿时都是摇摇头,又是在做无用功。
却不想,还未到一刻钟,李氏的气色便开始好转,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开始慢慢恢复,腹中的疼痛也在慢慢减轻,母子连心,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快逝去的小生命已经在不断复苏。
两个时辰过去,李氏的胎儿总算是保住了,阮思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位大夫都来把脉,无不啧啧称奇,竟然真的转危为安,保住胎儿了。
“太好了!太好了!”
赵月琴和赵世诚父女两俱是喜极而泣,高兴的语无伦次。他们万万没想到,阮思妍真将胎儿保住了。
“上天终究还是垂怜与我,此番芸娘能保住胎儿,我赵世诚终于有后了!”
…
“不知阮娘子用的何方神药,竟然有此奇效?”
一同出来的几位大夫都来向阮思妍求教。他们看了阮思妍扎针的手法还有穴位,与他们并无二致,自然而然都以为是那药丸的功效。
阮思妍刚刚用了大量灵力,眼下虽很疲惫,但还是解释道:“是我程氏药铺偶然间所得的一味药材,我见它对于止血补气有奇效,便制成了药丸,正好今日派上了用场。不过,最终能保下胎儿,也多亏了几位大夫之前的功劳。”
原本他们止血的药材是二房的义安堂提供的,如今阮思妍这么一说,不是等于在说义安堂的药材效果比不上程氏药铺么?对于大夫来说,好的医术还得配以好的药材,两者缺一不可。如今亲眼见证阮思妍所用的药材的奇效,以后选用哪家药铺的药材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