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天，在人群中看见你，一个本是桀骜少年，一个合该无忧少女...还能有什么比这个般配？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天造地设。乔琏下笔将少年意气写到了极致，也将明媚少女不知愁写到了极致。
无论入代其中哪一个身份，都会觉得爱上另一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再然后经历命运如洪流般的种种安排，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读完《狭路相逢》之后许文华不管心里想起了什么，倒是看了自己的编辑：“文静兄你这次算是得偿所愿了！”
没错，凡是有一定分析能力估计都能推断出来了，乔琏和三吴报馆已经有了一定默契。如果没有这个默契，还没有上苏州的作者怎么可能随便就开始在报馆上登载内容，这本身就等于是表态。
这就好比国家与国家之间签订的意向书，虽然按照道理来说这只是一个意向书，是没有法律效力的。转过身去不想认，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凡是讲一点脸面的国家，落到白纸黑字上的内容，总归会慎重很多。
而这种事情也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经手这篇稿件的人是有名的宋文静编辑，也是如今《文汇月报》的副主编——去年就在说可能要升职了，直到今年才成行。
许文华的‘祝贺’也从此而来，毕竟得到一个乔琏这样的作者确实是一个编辑很大的成就。如果考虑到这个作者根本没费自己的精力，等于是天上掉下来，那就更招同行羡慕嫉妒恨了。
宋文静却相当淡定：“这才哪里到哪里，不到最后的时分，不晓得别人有什么本事没拿出来！可不能掉以轻心，我现在只不过是占了第一个先手而已。如果这个时候就放心，那未免也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宋文静是行内的老油条了，所料果然是不差的。
随着《狭路相逢》登载，所有对乔琏感兴趣的报馆和编辑都传开了。
登载《狭路相逢》更像是一个试探，试探苏州这边的水深。同时也像是一个前奏，这是乔琏即将上苏州的前奏。这种事当然足够引人注目——现在的苏州并不缺作者，但是厉害的小说作者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
连翘并不知道《狭路相逢》在《文汇月报》上连载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而这个反应短时间之内其实也传不到她这里。现在她更多的时间是放在写新小说上面，再就是和家人相处。
见连翘这样认真，钱宝儿有些想要开口的话就问不出来了。自从连翘新文的素材收集完成，其实她就没有什么事做了，连翘又不是那种习惯有助手帮忙，甚至请人代笔的作者。比较直白的说，钱宝儿现在就是有助手之名无助手之实，白拿了助手的报酬。
一般的助手恐怕会非常高兴，但是钱宝儿并不是那样的人。她做连翘的助手本来就是为了学习、提高自己，现在她有问题当然还是可以去问连翘。但是——什么都不做、有钱拿、还能学东西，这不就是占朋友便宜了吗？
她想和连翘说一下这个事情，但是不好意思直说，因为她知道连翘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她这里计算了这许多东西，反而特别让人觉得生分...没有办法，这种事情还是只有请刘盈盈居中调和。
刘盈盈满口答应，转身就与连翘道：“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助手，宝儿她不好意思白拿你报酬，说是想要辞了你这里助手的事儿。”
连翘摸了摸头，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突然，但是带入宝儿的角度确实也很好理解。所以最终愣了愣，笑着点头：“这样也蛮好的，如今她是正在连载一个中篇吧？隔一日连载半回文字的那个...就算千字报酬的档次低，但收入也不少，至少维持生活绰绰有余。”
能让自己的喜好变成工作，而且这份工作还完全能够养活自己，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刚来嘉定的时候钱宝儿还没有这个能力，现在具备这个能力了，连翘也很为她高兴。
辞职这件事说定了，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完，钱宝儿自然还是要自己亲自过来一趟说明的。而且连翘还要将这个月做了半个月的报酬结给她，即使钱宝儿根本不肯收，连翘还是硬塞给她了。
连翘与她道：“人家作者和助手散伙都会有作者请助手吃个散伙饭，算是谢谢过去一些日子的帮忙。我们也按照这个来吧！附近的好馆子也不多，就明日去五福楼吃！”
这一顿饭吃的很丰盛，是两个女孩子远吃不完的丰盛。特别是钱宝儿还吃的很少——她这些日子从知道连翘快要上苏州开始，心里一直装着心事。这个时候更是心事重了起来，胃里觉得特别沉，根本吃不下东西。
连翘虽然专注于要去苏州的兴奋当中，但也不是瞎子，钱宝儿的异常还是看的出来的。趁这个机会便问道：“你这些日子有些古怪，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儿吗？”
钱宝儿嘴唇掀动了几下，最终到底没有说出来想说的。只是挂起笑脸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第一次开始连载，压力有些大而已！”
对于很多作者来说第一次连载是不亚于第一次发表文字的大事，特别是连载本就是持续性的，压力是持续性酝酿发酵的，只会越来越沉重。连翘虽然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是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并没有怀疑。
直到两人吃完饭之后，事后她才与刘盈盈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思：“我其实是想继续给乔琏先生做助手的，真的受了乔琏先生很多照顾，那些东西她一直教我，就是老师也不见得这么仔细。但是我跟着一起去苏州是怎么回事儿呢？以我如今的能力，去苏州等于又是从头开始，一开始只能完全依靠乔琏先生。”
“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刘盈盈倒是挺理解这种感觉的，那种自身能力不够的无力感。她喜欢楼副主编，当时一直想帮助他，但是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时候却不好拿自己举例子，便宽慰她道：“这有什么的，你是个有天资的，只管在努力努力，说不得很快就不同了，也拥有上苏州的能力...再者说了，去到苏州、去到京城，这些本来就是你们这些人该有的志向！”
地方上也是有天才作者的，但是地方上受限于市场的上限，以及平台的弱势，根本留不住真正的天才。而真正的天才如果在混上几年之后还不能去到业界的中心，苏州、京城等几个有限的城市，那也很难称得上什么天才！
这就好比后世的职业足球，荷兰、葡萄牙等二级联赛，即便是豪门也是留不住人才的，只能给英超、西甲这种顶级联赛输送人才。而本身有能力有志向的球员也不会甘心就在二级联赛里称王称霸，到了时间肯定是要走的。
真正的天才到了时间就应该去往最大的舞台大放异彩，所谓‘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刘盈盈与钱宝儿说这些，虽然和她编辑的身份不相符——编辑都是要尽力留下自己名下的作者的，但是身为朋友，这些话说的很实在。
钱宝儿当然不是一个在写作事业上毫无野心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她根本不会离开昆山来到嘉定。这个时候听了刘盈盈的话，也只能说是正中内心，脸上也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
“苏州啊...如果能在苏州出头的话...是乔琏先生，这应该十分容易吧？”
第152章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阶级’,这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是什么行业，哪怕是从业人员早就饱和的,对于优秀人才的热衷都是不可以低估的。
以小说行业为例,刚入门的新人,作品往往粗糙。这种作品哪怕是不要钱也很少有报纸愿意发表，毕竟人家报纸面对读者是要负责的。如果内容太差，恶了读者，将来可能花几倍的力气也没办法回转过来。
但是一旦作者成名、实力超群,就是报纸和书商求着他们了！
在这样的行业形势之下，对作者的等级也就划分出来了。连翘曾经套用后世的等级划分过登顶王者、大神、小神、粉红、小透明、扑街什么的，便于她自己理解,而实际上和她的划分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
业内有自己划分的一套,首先就是所谓年收入，按照年收入有大神、小神、中坚之分,之前钱宝儿就还说过要做一名中坚作者呢！但是这一套并不一定能够清楚的划分出一名小说作者当前的位置。
有的作者勤快,写作内容比同等的作者要活生生多出一倍,自然收入也多出了一倍，好似就比同等作者高出了很多——从收入上看是这样,但其实未必。
另外写文的种类不同,有的小说相比王道主流就是卖的少一些，但是报纸也不可能全都是王道主流那一类小说。所以这类非主流作者赚钱是少一些,论及江湖地位，却未必会低。
这类例子还有很多。
而看作者当前的地位，其实有一个更加标准的数据,那就是报馆方面给出的待遇。
作者们，特别是知名作者，收入的大头并不在报纸这边，而是单行本。但是报纸这边愿意给出多少钱一千字，以及相关配套的待遇等，这才能更清楚地表示作者的价值——经营报馆的文化商人都是很精明的，自然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
这就好比后世足球运动员们，其中也别是知名球星，他们的收入并不单纯的依靠工资，甚至商业方面的收入才是更重要的。但是球队愿意给他们的周薪往往才是他们价值的体现，没有比这个更现实的了。
苏州这边报馆对小说作者开价，中长篇小说的价格稳定在三钱银子到三两银子一千字。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但是那种例外就是凤毛麟角了，不值得拿出来说。一般来说三钱银子一千字就是底线，而三两银子一千字就是上限！
以许文华来说，他现在拿的就是三两银子一千字的顶价！就这样三吴报馆还处处对他各种照顾，另有很多待遇上的补贴，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挖走了！
毕竟这种一个就能扛起报纸销量的作者，谁家都是稀缺资源。只要冒出来，有一个算一个，立刻就会成为很多报馆主编们放在案头算计的香饽饽。
而现在就有一个这个级别的作者要出来，可有不少报馆正在打主意——乔琏即将从嘉定出走，上苏州发展，这个消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苏州报馆中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明辉报馆是苏州一家中等偏上规模的报馆，报馆也有自己的王牌报纸能够占据一席之地，但是整体水平差一线报馆还是挺多的。不过明辉报馆创办也才几年，正是在极有冲劲的上升期，以后怎么样并不好说。
也是因为年轻，整个报馆的规模还没有臃肿起来，领导就是后面的老板，加上总主编、总副主编、几个有限的主编而已。这一日就专门为了吸引乔琏来自家报馆开了一个短会——苏州报馆，特别是这种上升期的中等报馆，对顶级作者的渴求其实是远远超过连翘想象的。
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各个网站不可能离了哪个作者就过不下去。
然而这种看法就片面了，这和连翘自己所处的阶层有关...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处在小透明和小粉红之间的作者。这个级别的作者很难说有多重要，网站对这些作者的重视程度也不是她能体会的。
他们来了又去了，又能怎样呢？
但是顶级作者就不一样了，对顶级作者开放的种种特权，甚至诸如版权等方面的优待暂且不说。就说浮在水面的一些挖墙脚事件，就非常明显了...如果挖墙脚真的没用的话，那又何必挖呢！
而且这种单个顶级作者的作用在平台和市场都成熟起来之后，作用其实是降低了的。如果是在洪荒时期，最初始的小说网站作者都很少了，往往能有一两个大神坐镇就足够搞风搞雨了。而如果失去一两个顶级作者，对于一个小说网站来说，那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这个世界的小说行业正式进入高速发展期已经四十多年了，但是在古代，行业发展等方面都不能和后世相比。后世四十多年什么都好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四十多年，小说行业其实仍没有进入成熟时期。
如果非要定义的话，最开始应该定义为‘草根创业，欣欣向荣’，这一时期没有什么大报馆大资本之类的。很多报馆甚至不是商人开办，而是一个作者出名了之后，尝试性地就去办报。不过那时候僧多粥少，不管办报水平如何，读者都是买账的。也正是随便进去捞一捞就能捞到金子，这才吸引了第一批有钱人投资。
自此就进入了报业小说业发展的第二个时期‘去粗存精，资本涌入’。在这一时期，资本的涌入有两个影响，一个是淘汰掉了一部分资金少，同时报纸内容也不优秀的报馆。另一个则是用稳定并且在当时看来已经非常丰厚的报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成为作者。
现在其实就处于第三个时期，‘群雄并立，竞争激烈’。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大报馆，同时中小报馆的上升之路还没有完全被禁绝。整个行业竞争很激烈，大家都争抢着占据更好的位置。
连翘估计，进入下一个阶段就会淘汰大量体量比较小的报馆，正式由业界的‘春秋’进入‘战国’时代。行业内部终究会由数量不那么多的几个大佬统治，而不是现在乱战的样子。
只不过这个过程会很缓慢，有几个关键性的问题要解决，其中最硬的骨头就是交通运输业。只要交通运输业能够突破瓶颈，大报馆的辐射范围就能爆炸式地扩大！原本地区性的小报馆就会失去生存的空间。
明明身处苏州的辐射之下，嘉定的报馆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正是因为运输始终比不上本地发售。
这就好比后世的相声演员，最开始的时候整个行业需要的相声演员反而比较多。因为当时没有收音机普及，更不要说电视什么的了。这种情况下每一个地区的相声演员都能够混下去，但是有了收音机，甚至电视之后，全国也只需要几个最好的相声演员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连翘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跃时期能不能看到那一幕...看科技树将来会怎么点吧，这也不是她一个文科生能够弄清楚的。
总之，现在的报馆，特别是体量不那么大的报馆，真的是求贤若渴了。甚至能所有的领导人全部聚起来，专门为吸引一个作者开一个会。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乔琏真的就已经成为大神了。如果连翘的小说都是在苏州发表的，说不定已经成了，但是她不是啊！受到平台的影响，她现在的数据并没有达到大神的要求。
但是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自然明白人家的水平，再加上这个是个来之能战的成熟作者，都纷纷愿意以接近顶价，甚至就是顶价来请人！
明辉报馆的老板最先开口：“我不如诸位先生懂行，别的事情我就不说话了，只定个调子——咱们请乔琏过来用顶价！另外别的待遇也都好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