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旺瞧着老太太这么伤心，想了想，就把这碎了的箱子也给抬上去了。
然后一家子上了马车。
等回去路上，老太太没忍住扑到了程妈的怀里，没动静儿，但是眼泪把程妈的花棉袄都给浸湿了。
程妈心里头也觉得难受，骂了自己那几个兄弟一通。
回了家里，这天已经黑的彻底了。
程妈和程大旺帮着给把东西都搬到了西大屋之后，老太太把八十块钱给了程大旺：“大旺，你爹说了，这钱，该是你们的，俺们不能坑了你们。回头住在这儿，俺们俩老的就占着你们便宜了。你可千万别怪俺们。”
程大旺没想到这钱还会给他，愣住了。
想了下，程大旺留了三十，剩下的五十就给了老太太：“妈，这钱你们留着。这三十俺放着，这阵子家里头不凑手，再说了，爹病了，俺们也该出点儿力气。”
第41章 谁剪窗花
“这咋行？你爹的脾气，俺要是把这钱留着了，回头还不得闹腾起来？”老太太不愿意收下。
程妈则是直接把钱给塞到了她的衣服兜里：“妈，俺和大旺用不到你们老两口的，爹他一辈子都当家，这老了回头手里没个钱，他也不踏实。你就别再推了。俺和大旺帮你把东西都给收拾好。”
程妈说着，跟着程大旺帮老太太把东西都给拿到了西屋去。
屋子里头，老爷子正在炕上点着油灯看书呢。
瞧见他们回来，就把书给放下了。
“你这咋到了哪儿都能找到破书看？赶紧放着，这书怕不是要把眼睛给累坏了。”老太太气的都笑了。
老伴儿这一辈子就是爱看书。
“蓉妞儿给找到的，瞧着不错。不少也都是俺懂得。”老爷子说着，又看看地上的一堆东西，在看见那已经坏了的箱子的时候，脸上表情沉了下来：“这箱子咋了？”
“那几个小兔崽子给俺砸碎了。这箱子有年头了，碎了就碎了，等你好了，回头再给俺打一口。”
说着，老太太冲着张老爷子笑了笑。
不过怎么看都是有点儿勉强的。
这箱子，是他和老伴儿结婚的时候，老伴儿带来的嫁妆，这些年，再苦他们也没说把这箱子给卖了。
“回头俺看看能不能弄到这木头，再给你补起来。”
老爷子小声说道。
程蓉蓉这会儿也过来帮忙了。
等着一家子忙活完，是真的大黑了。
程家人这累了一天，也赶紧的都睡了。
年关，是人最忙的时候。
程大旺这个村长，那就更是了。还得准备来年种子的问题，还有各家的一些零碎小问题找他。都得给人办了。再加上今年还有知青。
眼看着到了小年。
知青点那儿也都没了啥取暖的，程大旺一合计，就干脆的，给他们都问了一下，谁家愿意接收的，那就把人给送过去，等过了这个年。回头大队里再给个人家补贴点儿。
说是补贴，其实还是补贴不了太多的。
也就看看这些知青平时的人缘怎么样了。
小年这天一大早，程蓉蓉就被程妈和程爸给喊着一起去了知青点。
这会儿门口儿也有不少人过来。都是来接人的。
她还在这儿看见了个让她意外的人。程凤儿。
这会儿程凤儿正着急的等着什么，跟着她一起的，是程三婶儿。
她们瞧见程蓉蓉和程妈，脸色不是很好看。没一会儿的，她们要等的人也出来了。可不正是方习？程蓉蓉瞧着那方习脸上已经快好了的伤。
不得不感慨，这伤还没彻底好呢，人就已经先打进程家去了。程家这会儿把他给接回去，十有八九，就是程凤儿已经给家里说通了啊。
对这，程蓉蓉虽然有点儿意外，可也没在意。
程凤儿想做的事情，不管如何，那都是会成功的。
“方习，咱们回去吧，俺家里人都等着你呢。”程凤儿揽着方习的手臂，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程蓉蓉。好像是在说她比自己强一样。
程蓉蓉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优越感。
没一会儿，齐知玉也出来了。
后头跟着出来的，是姜慧还有张红芳，张红芳知青一出来就开始四处张望：“你们有谁看见方习了吗？”
“方知青刚才跟着程家的人走了啊。”有人说道。张红芳一听，脸色顿时难看了。之前方习说要去程凤儿家里过年，她没多想。
她在这村子里没啥处的好的人，这会儿也没人愿意接受她的，跟着方习去程家也没啥。可现在？他们先走了。这把自己当什么了？
他和那个程凤儿，指不定还藕断丝连的。
“哎呀，这有的人啊，就是蠢，这都成了人家利用的对象了还不知道呢。真是可怜。我要是她啊，我就干脆死了得了。”
后头，姜慧凉凉的嘲讽了一句。
然后看向一旁的齐知玉：“齐知青，你找到过年的地方了吗？要是没的话，跟着我一起去吧，我给了人家里五块钱，她们答应了让我在家里过年。多你一个也没什么的。”
“他来我们家过。”程蓉蓉这会儿走过去道。
姜慧不满的看了一眼程蓉蓉。也不说话，就看向齐知玉。
齐知玉点头：“我去蓉妞儿家过，不麻烦你了。”
“咱们才是同志。”姜慧面色有些难看。她都已经这么明显的意思了，齐知玉还装傻？
“所以呢？”齐知玉一脸疑惑的看了一眼姜慧。他和姜慧不熟悉，甚至还不如和蓉妞儿熟悉呢。姜慧这人，是个聪明人。不喜欢多事，也拎得清。
这就是他对姜慧的认知了。
其他的事情，他和姜慧可是没什么联系的。
“齐知玉，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姜慧气的够呛。一跺脚，转身就走。
程蓉蓉望着，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只怕是这会儿，姜慧就已经看中齐知玉了。不过可惜，齐大魔王好像根本没这心思。
那他对自己呢？
程蓉蓉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婶儿，蓉妞儿，咱们走吧。”齐知玉同程妈说道。
程妈点头，本来想问问齐知玉之前的水果从哪里弄来的，可一想到蓉妞儿的叮嘱，还有人家也许不喜欢提这事儿，也就没问。
程蓉蓉可不知道自己刚刚距离穿帮只有那么一点儿距离。
这知青点里，出来最晚的，是李饶还有孙青这俩人。李饶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但是孙青精啊。这些日子他同这村子里的人都不错。
俩人早就找好了去哪里过年的。
程蓉蓉带着齐知玉来了自己家。
家里程蓉蓉的姥姥正在家里和面。程蓉蓉的姥姥，和面有一手好活儿。这会儿家里用的还不是后来的酵母，是老面引子。程妈把家里的面给倒出来了一半儿。
小年这天是有习俗的，馒头包子都在这天做。
过年十五之前，家里都是先吃白面，后吃粗面。
程蓉蓉她们一回来，老太太瞧见齐知玉，就愣了下：“呦，这谁家的小伙儿？长得可真俊，跟咱们蓉妞儿都差不多了。”
程蓉蓉忍不住笑：“我姥姥夸你呢。”
“谢谢姥姥。”齐知玉想了想，乖巧的说道。
然后把他来这儿的时候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程妈：“婶儿，这是我家里人给带来的，一点儿老家的点心。”齐知玉说道。
他是从海市来的，不过这点心可不是老家人给他的。
而是他特意让人从老家带过来的。
那些人，早就忘了他的死活了。
把他留在这个地方，只怕是等着他早点儿死呢。
“你这孩子，怎么总这么客气？来就来了，还带点心。”程妈笑呵呵的，嘴上这么说，可东西她是收下了。
总是？齐知玉有点奇怪，他还什么时候客气了？
程蓉蓉心里有点儿慌，赶忙道：“妈，你快把点心给我姥爷那屋送过去点啊。”
“这会儿别送，你姥爷画灶王像呢。今儿个晚上就得用。”老太太忙道。
程妈一听，这才想起来：“你看我这记性，你姥爷会画毛笔画，这会儿画画像呢。你们要是好奇，就过去看看。齐知青是从大城市里来的，指不定没见过这个。”
程蓉蓉都不知道这事儿。
以前程妈带她回去，大多都不是这个时间，所以她也不知道以前姥姥家的灶王像是哪里的。
看了一眼齐知玉，程蓉蓉觉得这会儿她家要是没房顶，他还能去仰头望天，也不知道什么脾气，拉着他，程蓉蓉就朝着西屋走。
等俩人去了西屋，老太太才好奇的给程妈问：“咋？这是你未来女婿？”
“俺看着像是，蓉妞儿非是不说。这是个好孩子，长得也好，要是能成，俺蓉妞儿以后一定过的好。”程妈说道。
程蓉蓉带着齐知玉到了西屋，西屋的炕上放了炕桌，老爷子在那儿聚精会神的画画呢。
程蓉蓉和齐知玉凑过去，看着老爷子给灶王像上色。
在要给上眼睛的时候，老爷子的毛笔顿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才给点上。然后放下了毛笔长舒了一口气。瞧着眼前的俩娃娃。
“咋？这是你对象？”
程蓉蓉照了个大红脸。
齐知玉也是一愣，心里头莫名的觉得这说法也不错。蓉妞儿长得好看，要是他真的会找对象，就该是这样的。
“不是，姥爷你这灶王像画好了？”程蓉蓉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点点头，然后给放在一边儿。又拿着程妈给买好的红纸，开始剪纸。
这是剪窗花，程蓉蓉是见过的。
她姥爷剪窗花的手艺，贼好。
“你等着看，我姥爷剪窗花特别好看。”程蓉蓉抓着齐知玉的袖子。齐知玉看了她一眼，也点点头。老爷子的剪刀动的飞快。
没一会儿，红纸被剪了不少出去。
等再打开的时候，就是一个周围围着花边的福字。
“你俩要不要学？”张老爷子问道。
程蓉蓉赶紧摇头：“我可学不会。”说完就跑。
老爷子看了一眼齐知玉：“小伙子要不要学？蓉妞儿不会，你要是也不会，回头你俩过日子，这窗花谁剪？”
第42章 新年
过日子和剪窗花有什么关系？齐知玉很想问一句。然而一反应又不对，他和蓉妞儿……没一起过日子啊。也不是相好。
“俺这剪窗花的手艺是跟着俺娘学的，家里的几个兄弟只俺一个会了。这些年，家里的窗花，灶王，都是俺自己动手来添的。以后你们有了娃，你也可以教他。”
老爷子缓缓的说道。
看人要看眼。这小伙子长得看着经不起敲打，可眼神清冽，人也规矩。是个好孩子。
齐知玉听着程蓉蓉的姥爷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心情的，竟然还真的就坐在老爷子对面，跟着一起剪窗花了。
等着程蓉蓉再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头卷毛的齐大魔王，正一本正经的在那儿剪窗花。
这是什么脾气？
外间，老太太正在准备蒸馒头，程妈烧火，一家子都忙活的很，这是程蓉蓉自从家破人亡之后，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快过年的气氛。
家里中午是不开火吃饭的。
等着馒头上了蒸锅，一家子就开始大扫除。扫干净了角落里的灰尘。程爸这会儿没在家，齐知玉作为这屋子里个子最高的，也被折腾了一个下午。
其实这家里是没灰尘的。毕竟是新的房子。可老规矩总不能坏了。
等着忙活完，这天都半黑了。
冬天里的天黑的快。
外头也开始下起了大雪，程大旺从外头赶回来的时候，脑袋上飘了一层的雪，一进屋子都化了，头发瞧着湿漉漉的。
程妈给程爸找了毛巾过来让他擦干净。然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个小年饭。
老太太的馒头做的松软。
程爸和齐知玉帮着把老爷子也给抬了过来，免得伤了腿。
等着吃完了晚饭，才又给送回屋子里去。这会儿家里的窗花也剪了不少。齐知玉是个十分安静的人，可以说是安静的可怕。
程妈给齐知玉安排在了家里后头的客房。又给他找了一床被子。
等着天大黑，齐知玉坐在屋子的火炕上，火炕被烧的暖和。他有些茫然的望着窗外，外面这会儿黑的彻底，雪下得也大。
放在一年前，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到一个小村子里。会认识一家人。
然后住在别人的家里，听他们说那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而且……他还不讨厌。
齐知玉觉得自己很奇怪，可也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以前，家里的人说他是怪胎，不爱和人说话。后来，他妈没了。家里换了女主人。也就没人在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等他爸发现他这样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给他送到乡下来。这样，才不会有人笑话齐家。
他家是个大家族，从以前的时候就是了。可惜齐知玉感受不到所谓的荣耀。这会儿住在程家，反而有种更温暖的感觉。
小年一过，这就是真的要过年了。
家家户户要办年货的那都是尽快的去了城里。生怕晚了的时候就啥也买不到了。程妈和程爸也去了两趟。
程蓉蓉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喊齐知玉，从他这儿刷善良值。
大年三十这天，村子里一大早的，就开始有房鞭炮的。程蓉蓉一早被鞭炮声音给吵醒了。睁开眼迷糊的爬起来，就见到炕边儿上，程妈给她做的花棉袄就放在枕头边儿上。
里面的棉花厚实，生怕她冻着。程蓉蓉把棉袄换上。这小红花的棉袄穿着，倒是精神。
程蓉蓉把头发利落的扎起来，到了外间，就瞧见大厅里头，程妈早就给准备好了洗脸水，和她一起出来的，是后头屋子里的齐知玉。
这会儿他也刚起来，头上的卷毛好像是炸了一样，乱的不得了。程蓉蓉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齐知玉还没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