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杏面上没什么表情,“上药。”
她拉着梁耀坐到沙发上,从储物柜里拿出了几瓶药水。
梁耀坐在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上,黑眸眨着。
章之杏拿起蘸着药水的棉签给他上药。
疼痛感袭来,梁耀呼吸重了些,瞳孔扩散,却一言不发。
他不敢看她,只敢直视着她白皙的脖颈。
这里,他昨天吻过。
想到这里,梁耀呼吸愈发重了些。
在有些粘稠的暧昧空气中,章之杏上完了药水。
她拧好瓶盖,准备起身。
梁耀拉住她的手臂,心神不安了起来。
章之杏看他,不说话。
梁耀喉咙干干的,他干咳几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章之杏没回话。
梁耀浑身不自在,愈发感到了窘迫羞愧了起来,“我真的尽力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找到了这里……”
他越说,越感觉难受。
梁耀黑眸水润,他像是委屈又像是置气一般道:“我会赔的,你别、别生气。”
章之杏不禁生出了点兴味。
他总是和只刺猬似的见谁都要扎两下,这会儿,却把自己白软的肚子翻过来给她摸似的。
于是,章之杏心中的恶趣味更浓厚了。
她可以露出些不耐的神色,“你要怎么赔?”
梁耀见状,果然更紧张了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沓人民币,“这些够吗?”
章之杏嘴角勾了下,“嗯?”
梁耀伸手,又掏出几沓人民币。
章之杏没接话,看着他。
梁耀掏了掏口袋,眼神游移了起来,“没有了,我房间还有,我去拿。”
章之杏一手按住他的胸膛将她按在了沙发上:“没钱了,可以用其他东西赔偿。”
梁耀喉结动了动,微肿的眼睛眨了眨,他像个呆子似的。
章之杏拖了下,趴在他身上,手指点了点他的伤口。
她轻声道:“你受伤了的样子,还怪性感的。”
“轰——”
梁耀的脑中,瞬间响起了火车鸣笛的声音。
他一瞬间理智丢失。
梁耀看着她,手试探地搂住了她的腰部,“这、这样赔偿可以吗?”
章之杏没有推拒,手插进了他柔软蓬松的银发里揉了揉。
“你觉得呢?”
刚才还小心翼翼的小狗崽受到了激励。
梁耀一个反扑将章之杏压倒,他的脸又开始发红,可是这吻却发狠了起来。
一吻完毕,他一路吻下去,这会儿他便又开始局促且小心了起来。
像极了想要咬人却没长好牙的小崽子,只能用着软肉磨着她似的。
章之杏被这样的舔舐逗得笑了出声。
“不许笑!”
梁耀气呼呼。
章之杏比了个“OK”,不笑了。
几秒后,梁耀又惴惴不安了起来。
她不会不开心。
梁耀抬头看她,却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瞬间,梁耀脸红了个彻底,他抱紧章之杏,又狠狠地吻了下去。
章之杏白皙纤细的腿抵住他中间,喉间溢出写笑声。
清风带动窗帘,刮进客厅时,却变成了一室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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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阳洗了个澡。
澡后,他吹完头发后,竟又生了些困意。
看了眼时间,他支着下巴,在沙发上眯了下。
一片黑暗中,他的思绪纷扰杂乱了起来。
渐渐的,脑子沉了起来。
眼前浮现一片光亮。
阳光照进客厅,将客厅照得明亮温暖,然而坐在客厅里的少年却开始全身发冷。
少年相貌不辨雌雄,却十分青涩,看着十三四左右。
泽阳坐在一旁看着少年,身体直楞楞的,瞳孔涣散,身上冒起了一片冷汗。
这是个梦。
醒过来,快醒过来了!!
泽阳想要呐喊,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分毫。
中年女人端了几盘菜出来,然后坐在少年对面,面色嘲弄地看着一旁的男人。
“这就是你那便宜侄子?”
第38章
“少说几句。”
男人翻了页报纸。
女人没再说什么, 对少年道:“自己去盛饭吃。”
少年愈发感到尴尬,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去盛饭了。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 可惜味道清淡, 少年吃得颇有些不习惯。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女,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并没有多说什么。
几个月了, 在这对他称之为“舅舅”“舅妈”的夫妻家中居住的感觉使他感到有些煎熬。
他们对他展露着算是客套的笑意, 说着算是亲切的的话语, 但是这一切依旧透着微妙的不和谐, 像是皲裂着即将破碎的玻璃。
然后,有一天, 这玻璃终于破碎了。
那大概是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午后。
餐桌上的男人面色阴沉得可怕,女人的神情也不太好看。
泽阳知道,或许是他们又赌输了。
他们常年沉迷于一个叫做“赌石”的娱乐中, 不知道在其中投入了多少钱。
而他们每每赌输时, 家中的气氛就会如此阴沉,而这时, 泽阳便会愈加小心。
“煎的几个蛋怎么不吃?”
女人突然开了口。
泽阳动作一僵。
他不吃溏心的蛋黄, 但是餐桌上的几个煎蛋明显没有将蛋黄煎熟。
泽阳咽了下口水, 嘴巴动了动, 声音小极了, “我不吃生蛋黄。”
“小孩子还挑食啊?”
男人话音阴阳怪气的,筷子一动将蛋夹了过去。
看着碗里的煎得焦黄喷香的鸡蛋,泽阳的口腔中泛出了一阵酸水。
他捏紧了筷子, 将煎蛋夹到口中。
浓重的蛋腥在口中炸开,占领了口腔内的每个感官细胞。
“哟,这不是吃得下去嘛。”
看着少年明显的不适,男人心下闪过了几分快意。
起初因为那笔丰厚的遗产,他快活了好一段时间,觉得多养个孩子多双筷子的事。
没想到这孩子上个学还要那么多学费补习费,他越看这个孩子越觉得讨厌。
下一秒,泽阳猛地起身想冲去厕所,脚却踢到了椅子。
他身子一歪,倒向男人,胃部猛烈抽搐,苦苦压抑的恶心感得到释放。
“呕——!”
一股带着酸臭味的呕吐物被倾吐到了男人身上。
女人嫌恶心地跳了起来。
泽阳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道歉:“舅舅,对不对,对不起——”
男人面色愈发阴沉,伸手就给了泽阳一个耳光。
“啪——”
一声脆响回响在客厅内。
泽阳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后倒去,狠狠撞上了椅子。
脸上传来一阵灼热感,他眼前昏昏沉沉。
气氛内安静了几秒。
男人却像是被启动了某个按钮一样震怒了起来,他甚至顾不得换掉衣服,一手将泽阳提了起来掼到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感蔓延到泽阳的四肢百骸。
男人不管不顾,抄起一旁的扫把开始动作。
棍子摩擦空气发出了阵阵“咻咻”声,然后落到泽阳的身上,发出一阵闷响。
泽阳低声嚎叫了起来,他面色通红,涕泗横流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对不起舅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以后不会了——”
他一面哭嚎着,一面看向女人。
女人面露恶心地清理着呕吐物,对上了他乞讨的目光。
泽阳泪光盈盈,只希望能得到女人的帮助。
几秒后,女人眉头皱了起来,“你把他嘴堵上了,别让邻里听着了在背后说我们。”
心,彻底沉入谷底。
那天过后,“舅舅”似乎终于撕下了面具。
一旦他稍有不顺心,泽阳就成为了他发泄怒气的工具。
泽阳起初还会挣扎,用尽一切办法变得更优秀更乖巧,只希望因此能少挨打。
后来,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再努力优秀,也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被拿来出气的工具。
“这道题我们的解题思路是……”
老师讲着他烂熟于心的知识点。
已经拖堂拖了半个小时了。
等到泽阳放学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的心剧烈起伏,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了门。
泽阳小心地走到客厅,客厅里,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女人嘟嘟囔囔地一边切菜。
并不是很好的气氛。
泽阳心下一沉。
果然,男人转眼看着他,低声道:“过来。”
泽阳捏紧了书包带,走了过去。
“回来这么晚,又跑去哪里浪了?老子给钱供你读书是让你到处玩的?”
男人骂骂咧咧的,一巴掌扇了过来。
泽阳一句话也不说,听天由命地挨着打。
他知道他的解释没有用,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怒气的工具而已。
男人抓着他的头发撞向墙壁。
额头一阵剧痛,泽阳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如果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倒地的那一刻,泽阳看见了切菜的女人。
他眼神恍惚地看着她,疼痛的生理泪水挂在脸上。
他早已经习惯了女人的冷漠,并没有半分求饶的意味。
因此他只是闭上了眼,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殴打。
“好了好了,烦不烦啊,就不能来厨房里打个下手?”
向来冷眼旁观的女人突然出声了,尖锐的喊声阻止了男人。
男人不耐烦地吼了句,“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一脚踢开泽阳,三两步走了过去。
良久,泽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他扶着地板,蹒跚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起身回了房间。
此后几天,他愈发感受到,女人有意无意地开始阻拦男人殴打他,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
泽阳无法理解女人这样微妙的变化。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理解了。
那是在洗完澡后,他无意在全身镜中瞥见了自己的面容时。
他削瘦的身体布满了种种淤青和伤口,是以他从来不爱照镜子。
但是那天,他却仔仔细细观察起了自己。
镜子中的少年黑发湿漉漉,五官精致,黑眸折射着浴室里的灯光,好看极了。
这是一张漂亮的皮囊。
这一刻,泽阳突然明白了女人为何会改变态度。
原来如此。
“操,你他吗还要在里面洗多久啊?磨磨唧唧的在里面死了算了。”
男人的怒吼声传进了浴室。
女人的抱怨声也响了起来:“喊什么喊,你省点力气,先把这笔账目给我算清咯!”
接着,只听见男人小声的抱怨,再也没有催他。
浴室内的镜子中,只有一个神情恍惚的少年。
他吞咽了几口口水,手指摸上了镜子中的他的脸。
原来,这张脸这么有用。
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泽阳咬着牙,露出了一个笑意,眼睛却发酸了起来。
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泽阳嘴巴咧得越来越大,笑得他咳嗽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了。
泽阳睁开眼。
他靠在沙发上,有些恍惚地看了眼周围。
又梦到了那个时候啊。
泽阳抬手摸了下脸,果然,泪水流了一脸。
他没有什么表情,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泪痕,抬手将纸巾投掷到了垃圾桶中。
泽阳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还是先去公司练习下新曲目和舞台。
他正想打电话给章之杏,却听到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是她来接自己了吗?
泽阳下意识整理了下衣服,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中的自己,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跑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他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一个相貌颇为可爱的女孩子站在门外。
她朝他鞠躬,语气恭敬:“泽阳你好,我是章姐派过来的助理,我就刘燕燕,您叫我燕子就行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名司机朱成,现在在楼下等着了。”
泽阳握紧了门把手,好一会儿才笑道:“你们好,我是泽阳,叫我泽阳就好了。”
他关上门,下楼,上了车。
车是公司配备的保姆车,安全又舒适。
他现在也小有名气了,确实应该配备助理和司机了。
车平稳地行驶着,泽阳心里却乱了起来。
犹豫中,泽阳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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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杏从浴室走了出来,她拿着浴巾擦着头发,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餍足的味道。
她坐在床尾,将电吹风插好。
刚坐下,梁耀就粘粘糊糊地搂住了她的腰,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章之杏笑了声,动了下肩膀,“我还要吹头发呢。”
梁耀还闷在她肩膀上,手却接过去了吹风机。
呼呼的声音响起,章之杏眯起了眼,享受着这暖风。
她懒洋洋地问道:“刚刚为什么骗我说是你自己摔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