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似乎总是起伏巨大，前一刻凌音还看他在那里有些气闷的样子，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见文翰猛一转身背对他们，面朝周遭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扯着嗓门吆喝道：“各位正在519直播间观看直播的观众朋友们，我叫文翰，以后就是凌音也就是519号死囚的队友了，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顿了顿，他又道：“各位订阅了331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感谢你们对我文翰的喜爱。我呢陪伴了大家应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如果觉得我的直播质量还不错，请给我一点鼓励，用你们闲置的信用点订阅519直播间。以后331和519还有那个陆跃不知道几号的直播间就算是合并了，望周知。哦，那个陆跃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请你们也务必订阅519，呼朋唤友订阅支持519直播间，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站在文翰背后，听了他一通明显拉票的吆喝，凌音深茶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结果文翰又开锣了。
得，还没说完呢！
果然不负其话唠美名，还是个憋久了的话唠！
“519的霸霸们，刚才小弟好歹也把自己藏了许久，人生中最大的秘密给公开了。霸霸们给点打赏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星耀的直播平台上直播吧？霸霸们送点小星星啊，一颗不嫌少，一百颗不嫌多……”
总算等到文翰停了他嘚吧嘚吧的嘴，其间凌音甚至收到了好些只鸟雀的投诉告状。
太吵啦，这让它们还怎么平心静气的孵蛋呀！
送走了一批鸟雀的凌音，长吁一口气，向文翰征询道：“你怎么不给你自己的直播间拉票？”
她的手环已经开启，所属直播间的观众势必不少，虽然这个认知让凌音的心里怪怪的，不过按照常理来说，文翰这个时候不该是趁机拉她直播间的观众去订阅自己的直播间，以完成开启他手环的订阅量吗？怎么反倒还把他自己直播间的人往凌音直播间里拉，甚至顺带还拉了一把陆跃直播间里的观众？
文翰扬着眉，看着凌音学究似的嗨了一声，“大/佬，你会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对直播这档子事不太了解啊！”
凌音虚心求教，“你说。”
文翰咂咂嘴，娓娓道来：“我们三个人现在结盟了，以后大部分时间应该都会一起行动，也就是说，在直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将会出现经常性的同屏。简而言之，观众无论订阅我们其中的哪一个，都能收看到三人份的直播。”
“观众霸霸们可都是很聪明的，能花一份信用点他们没道理去花三份，完了三个直播间播的还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面。我是想着，与其分散订阅，还不如让霸霸们都集中到一个直播间，省下订阅的信用点来打赏，霸霸们有了面子，你有了积分也就等于我们有了积分，毕竟我们现在结盟了嘛！”
虽然文翰把这件事说得十分之理所当然，但是凌音却知道碰到同样的事，能和文翰有同样做法的人，并不会太多甚至极少。
在末世中生活的那十数年，凌音见多了人性的阴暗面。须知人都是自私的，哪怕嘴上说着结盟，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心口一致？
文翰并不知道他的做法和话语带给凌音内心的震动，他一双消了肿后现出溜圆轮廓的黑眼睛，巴巴地盯着凌音的手环，催促着，“大/佬，看看积分有涨吗？”
凌音依言低垂眼睫去看积分，嘴上却道：“别叫我大/佬！”
文翰应了一声，“哦，那老大，积分涨没涨啊？”
凌音：……
519死囚直播间的观众们，原本对文翰这个惹祸上身还差点牵连到他们的小姐姐和黑白兽的小胖子，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哪怕文翰自曝了他的秘密，哪怕他罕见的身负着两个异能，都未能让观众们对他有所改观。
毕竟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胖子，一个一张嘴就能吵得人脑仁疼的小胖子……观众们对于他要和凌音、陆跃结盟这件事，都是拒接的。
但是就在刚刚，就在文翰说完了他那一番长篇大论后，直播间划过的一大片弹幕，均是对他赞誉有加。
“哟，这小胖子没想到还挺聪明。”
“感觉虽说是犯过不可挽回的错误，但是为人品性似乎还是不错的。”
“好了，我批准这个小胖子加盟我519阵营了。”
“对，准了！”
“看在你还算上道的份儿上”——送出5颗小星星“看在你还算上道的份儿上 1”——送出2颗小星星“看在你有双份异能的份儿上”——送出10颗小星星……
“我的关注点可能比较偏，弱弱的问有没有订阅518的大哥大姐，想求教518真的抢过小胖子？当时的情况如何？”
“前面等等我，这个问题也是我早就想问的，518没点头，很纠结到底是他忘记了，还是小胖子认错了人？”
“抢了。”
“打了小胖子一拳头，抢了一根营养剂一个氟氢瓶，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来跟大家讲个笑话：第一个开启打赏器的没有打赏器！”
“哈哈哈，前面你真是够了！”
“没有打赏器，说的是518吗，原来他是第一个开启打赏器的吗？”
“被公共弹幕区各种吹捧，除了518还能有谁，刚开播的时候订阅量就够了。”
……
回到荒星。
凌音迎着文翰无比热切的目光，徐徐启唇道：“涨了。”
文翰立刻又问：“涨了多少，涨了多少？”
“五十多。”吐出这个数据的凌音，面上神色不变，心跳却隐隐有加速的征兆。
这五十多的数据可说是凌音看着涨上来的，从文翰吆喝开始，那时涨得还不多，到他那番观众订阅直播间习惯的论调结束，积分猛地向上一蹿。
凌音之前一直以为积分是由机械智能评定的，全然没有想到竟会是这种直播打赏的形式。
显然相对于机械智能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评分标准，人为打赏的形势于他们会更有利，也更具可操作性。
得到答案的文翰，其实对涨了五十多的积分到底是算多还是少并没有什么概念，他也不敢太过靠近凌音，只凑在旁边，尽量伸长脖子探出脑袋，试探地询问凌音，“老大，你看能不能跟我说说打赏器的情况啊？”
一下子得了五十多的积分，比她平常神农尝百草得的还多，凌音正高兴着，便冲文翰点了点头。
黄昏将至，陆跃把干燥的柴草摆弄成堆，然后抱着胳膊准备憋异能生火。
一双深邃的眼睛却总是往旁边飘去。
凌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搭理过他了。
她和文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谈打赏器和积分的事，而陆跃完全插不上话。
陆跃很郁闷。
郁闷的一点儿也憋不出火来。
在陆跃的脚边，抱着竹枝啃了一阵子的熊猫崽子，冲着正和文翰说话的凌音哼哼唧唧了两声。
凌音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搭理过它了。
也许是难兄难弟更容易抱团，向来和陆跃相处得不甚和睦的熊猫崽子，十分难得的冲陆跃伸出了它两只短短肥肥的前掌。
要抱。
同样陆跃也十分难得的将它抱了起来。
然后，一人一熊两双眼睛，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凌音……
第40章
“打卡、打卡！”
“今日份打卡 1”
“什么什么？要开始了吗？啊啊， 游戏刚排上！！”
“特意推了晚上的约会， 就为了我可爱的萌圆。”
“大家注意了， 调整好视角，准备好白水点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充值好小星星，‘与圆圆的日常互动’马上就要开始啦！”
“518， 519， 331三个直播间都订了， 求问应该调到哪个视角？”
“前面确定不是来炫富拉仇恨的？”
“膜拜一下土豪，另外， 视角当然要选择519第一人称啊！”
“期待。”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激动，明明直播没有中断过， 感觉却好像在等重新开播似的。”
“对头，同感小激动，不得不说小胖的策略很成功！”
……
遥远的荒星上，丛林寂静的夜悄然离去。
黎明来到，旭日东升。
翠绿的树冠顶上，婆娑着薄纱似的白雾， 被温柔的晨光照拂， 染上淡淡胭脂红，犹如羞怯神女， 飘然而逝。
大榕树下， 伴着晨起离巢的鸟儿们婉转的歌喉， 凌音三人也都已经清醒起身。
此时，三人席地盘坐成一排。
抱着熊猫崽子的凌音是中间位，陆跃位于她的右手边，而文翰则坐在她的左手边。
三人皆是背板笔挺，正襟危坐的架势。
若是有旁人在侧，看到端坐在大榕树主干前，神情肃穆，如同邪/教信徒一般的三人，只怕是会忍不住的发笑。毕竟这莫名其妙的场面，委实古怪得搞笑。
当是时，坐于左侧的文翰扭头询问地看向另外两人。得到另外两人幅度一致的浅浅颔首后，文翰清了清嗓子，开腔了。
“又是一个荒星美好的清晨，不知道正在观看直播的你所在的星球现在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呢？当然，无论我们大家有着多少时差，能够相聚在519直播间，都是一段不期而遇的缘……”
刻意压低的嗓音，无比矫揉造作的说话方式，第一次听文翰这么说话的时候，凌音可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幸现在听得次数多了，凌音也就习惯了。
凌音尽可能地保持目不转睛，并且平视文翰。
这样一来就能让519直播间选择用第一人称视角观看直播的观众，获得一个相对舒适的观看体验。
凌音从文翰处得知，原来这个世界的观众在观看直播时是可以选择切换不同视角的，而通常为了观看的真实感和代入感，观众们多会选择直播间主播的第一人称视角。
所谓主播的第一人称视角，其实是一种芯片技术，即通过植入主播体内能与视觉中枢相连的芯片，将主播眼中所见转化成直播画面的一种先进技术。
用凌音自己的方式来理解的话，也就是现在她的双眼有着雷同摄像头的一系列功能。
关于三人正在做的事，按照文翰给出的说法，他们这是在做定点直播。
凌音一开始内心对此是拒绝的，她没有观看直播的记忆，对于直播的了解粗浅，只觉得文翰做的一番直播演示，尴尬！尴尬得无以复加！
若是不知道正在被无数人观赏也就罢了，明明知道，还要她做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讨好、卖萌求打赏等等愚蠢至极的言行，凌音除了头皮发麻还是头皮发麻……
然而，在亲眼见证了积分的涨幅后，哪怕头皮再麻，为了积分为了生存凌音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上了。
飘远的思绪归拢片刻，视野里文翰的一张嘴还在不停煽合，耳畔传来的喋喋不休从未间断。
文翰曾说自己对直播了解深刻，凌音本没多么放在心上，直到那天她和文翰就打赏器和积分聊到夜深，第二天文翰就利用自己对直播的了解，从观众那里给她坑来了大笔的积分进账。
犹记得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点。
当时的文翰先是一脸商量地和头顶上方的空气说：“昨天和老大聊了一下，发现自己对在直播间观看的你们仿佛有认知上的错误。我一直以为会选择观看猎奇直播的观众应该都是偏好一些猎奇、刺激乃至血腥暴力的画面。但是昨天晚上老大跟我说，她和黑白兽互动，看到一些美好的生物，还有尝试吃一些新奇的食物，你们也会主动给出一定数额的积分打赏。我不知道自己对此有没有误解，这是不是你们给与老大的一种暗示呢？”
文翰说到这里面露苦恼之色，就听他轻叹一声，“欸，看不到弹幕就是麻烦，也不知道大家的回答是什么……”
然后是一段持续约有一分钟的沉默。
紧接着，文翰突地以拳击掌，神情豁然，“我想到一个办法，这样，我们来一次pk。pk的规则很简单，希望接下来的直播延续老大之前的风格，在我数到三后开始送小星星，我会让老大实时关注积分的涨幅。记住现在送出小星星的是支持老大延续之前的直播风格……1、2、3，可以开始送咯！”
“……好了，支持延续风格的小星星我们已经收到。既然说了是pk，那么接下来希望转变风格，更偏好纯正猎奇直播的观众要做好准备了，仍然是在我数到三之后，请不要大意的送出你的小星星，给与我们明示……”
就是这么一轮文翰光动动嘴皮子弄出来的pk，凌音当时盯着窗口桌面，就看着积分在那儿不要命的疯涨。
第一次，在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积分的涨幅超过了四位数！
饶是凌音的心态再如何的镇定，当时当刻，亲眼见证的疯涨，终是让她难得的破了功，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而文翰在得知了积分的涨幅后，只是对着她得意地扬了扬眉。
那表情里所包含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股子浓浓的讨打的臭屁劲儿！
最终，他们得到的pk结果是，支持延续风格的积分涨幅远高于转变风格的积分涨幅。
于是，也就有了眼下三人在大榕树主干前的尴尬一幕。
“……接下来，就到了我们每天固定‘与圆圆的日常互动’的直播时间了。”回过神来的凌音，就听到文翰如此说道，“今天我们的圆圆依旧是黑白分明，软萌可爱，大家难道不刷一波小星星来表达一下自己对圆圆的喜爱吗？看不到积分增长的话，我们的圆圆可是会罢工的哦！”
话落，文翰看向凌音，颔首示意。
凌音无奈勾唇，硬着头皮接棒。
她先是垂眸将视线完全落在圆圆的身上，然后轻晃了晃在她怀里又睡得呼哈呼哈的小家伙，并用意念温柔地唤醒小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