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第一个求上门来的人时,桓语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自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秦煊就开始了旷工的生活,恨不得成日都陪在她身边,小柱每日回家往后院去的时候都不敢跑跳了,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撞到三嫂。
他近些日子也是越发懂事,言是自己就要有小侄儿了,他这做叔叔的要成熟懂事一些,今后才能给小侄儿做个好榜样。
求上宁王府的是刘家,刘明安与秦煊的成婚时间就在前后脚,他媳妇儿怀孕还比桓语早一些,前一日临产,到今日还没生下来,眼看孕妇就要没了力气。
刘明安与他媳妇儿的感情也是很好,看孩子迟迟生不下来他既心疼又忧心,早前听闻宁王府也有会剖腹之术的医女,一咬牙便求到宁王府这里来。
先前顺王府那边闹得挺热闹,但刘明安身上打的是宁王府的标签,他是万万不敢去顺王府求帮忙的。
他过来求,秦煊自然不会不应,当即便派出一个学得最好的医女和她的助手前往刘府,刘府的人都知道刘明安去了宁王府求助。
宁王府有会剖腹之术的医女这件事情,还是刘明安的婶娘去做美容的时候听到回家当谈资说出来的,见刘明安真去请来,刘家的家眷全都来到了刘明安的院子里候着。
半个时辰之后,产房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外面紧张等候的人具是一喜,刘明安急忙跑到房门口大声问道:“请问拙荆可安好?”
里面传出医女助手的声音:“请大人稍安勿躁,医女正在为尊夫人缝合伤口,夫人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刘明安稍稍放心了一下,但没见到人他依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在过去两刻钟,那产房的门终于被打开,医女的助手抱着一个襁褓出来道:“恭喜大人,喜得麟儿!”
刘明安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想伸手去接,看到孩子小小软软的一个又不太敢,还是她母亲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一家人便都围着孩子看。
医女那助手道可以进去看望产妇了,刘明安便急忙进去。
刘家的事情没在明面上传开,但一些相熟的人家听说那一句两句的消息之后,刘家那些亲戚们都借着洗三的日子过来探听。
这见事情本就是瞒不了的,只是也没人特地去宣扬,刘家的亲戚只心照不宣地明白,今后若是真遇上凶险的情况,也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毕竟比起顺王那边的自卖自夸,刘家那可真是实打实的危机情况,宁王府的医女也是临危救场。
刚开始,这个事情只在刘家的亲戚,比如一些媳妇子的娘家之间传,后来又遇上几例,都成功将人救回来。
帝都的权贵,亲戚之间盘根错节,亲戚的亲戚,与另一个亲戚的亲戚也是亲戚,双方聊上才知道,对方的亲戚都经历过这么一遭,这么一来这个事情就更可信了,至少这个亲戚圈子里的人信了,那事情的影响范围也会慢慢扩大。
熟人之间自愿自发的互相介绍总是比生硬的宣传更令人信服的。
第91章
不过在这种没有无菌技术的环境下还能救得回来,这些成功的例子都是比较走运的。
桓语这一胎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 她这段时间便总问秦煊关于剖腹之术与侧切的事情。
秦煊不太想跟她说这个, 怕把她吓到,他心里还是希望桓语能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 那些个什么剖腹之术、侧切都是秦煊希望桓语永远都用不上的备选项。
如果可以避孕,秦煊还不想让她辛苦生孩子呢, 可惜桓语自己想要孩子, 被环境与身边的人耳濡目染, 她就是觉得没生下孩子便不能站稳脚跟, 这世道也不允许女子不生, 如果不生, 被苛责的一般不是男人。
怀孕的女人总是更多愁善感又喜欢胡思乱想, 秦煊只能多陪陪她,顺便在桓语提起剖腹之术的时候岔开话题, 但他岔开话题的次数多了,桓语也会发现, 非要他说不可。
其实桓语也不知交情, 她就是忍不住,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觉得真相就摆在面前了,不揭开它的话吃饭都吃不香。
秦煊没办法就只能说了, 剖腹产比较好理解, 通俗点说就是在小腹划拉一个口子把孩子拿出来, 再把那口子缝上, 侧切就是在生孩子的地方切一刀。
说完之后桓语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到不是动了胎气那种不好,而是忍不住感觉□□一痛,那种不好。
她当即就说:“我绝不要侧切!”
秦煊当时有点脑抽就说了这么一句:“其实侧切比剖腹产安全,只是一种辅助顺产的手段……”
他话都没说完,桓语整个人吓得都要抖,秦煊赶紧改口哄她:“其实我觉得你肯定用不上这些个手段来帮助,瞧瞧你每日都注意出门遛弯,力气也不小,还注意少吃多餐,肯定能顺产的!”
“对,我一定能顺产!”有了丈夫的鼓励与肯定,桓语瞬间又不那么害怕了。
秦煊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媳妇儿可真是一秒一个情绪,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其实这句话也不准确,应该是怀孕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这也不能怪她们,都是因为怀孕之后比较敏感才会这样,秦煊完全能理解。
他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也卯着劲儿照顾媳妇儿的情绪,尽量让她心情好一点,防止产后抑郁什么的。
就在两人聊完的几天之后,桓语便临盆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秦煊刚起床正在穿衣服呢,桓语还在睡梦中。
秦煊没打算叫醒她,穿好衣服坐在床沿,轻轻在桓语额头吻了一下,准备起身,然后就听到桓语发出一声轻哼,紧接着她的额头便开始冒汗,秦煊一看,这不对呀,手急忙往她身下摸。
果然桓语的寝衣下面被染湿了一片,秦煊急忙唤人去叫产婆和医女,然后将桓语抱到准备好的产房中,那产房每日都要消毒一遍换一套被褥的,这时候正好能用上。
秦煊将桓语抱过去在床上放好之后,产婆和医女也到了,在顺产时产婆比刚学接生的医女有经验,医女再旁边其实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小厨房那边热水是没断过的,这边王妃有准备生的苗头,那热水立马就被端过来了。
秦煊没离开产房,他这会可顾不上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正好这王府也没什么长辈在,他这王爷说了算,便没人敢叫他出去。
一切人员用具全部就位,就在所有人紧张得不得了的时候,产妇疼得直哼哼但就是还在睡着,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个情况产婆接生了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哪有人阵痛痛得眉头都皱成一团汗流浃背了都没醒的?
然而桓语真就是没醒,秦煊只能在她耳边轻声唤她起床,说:“媳妇儿,咱该起床生孩子了。”
桓语听到秦煊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着说道:“生孩子太可怕了,我不生。”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是真要生了!
桓语顿时慌乱起来,秦煊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没事,宝贝儿产婆刚才看了,说羊水破了宫口还没开呢,得等宫口开了才要开始用力。”
听秦煊用往常跟自己聊天的语气说话,桓语也镇定了下来,但是一时间忘了平日他们提前说的生产注意事项,此时脑子一片空白:“那,我这会儿该做什么?”
秦煊这时候其实也有点方,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说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桓语摇头,现在肚子一阵阵地疼,根本吃不下东西,她只想尖叫,但想叫时就记起产妇要保存体力之类的注意事项。
秦煊又开始想其他事情转移桓语的注意力,两人聊着聊着,就听见产婆大叫一声宫口开 了!
夫妻俩本来聊得挺好,听到这一声同时脑子空白,秦煊啥都不会做了只能让桓语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陪着她,而桓语则下意识地听产婆的话,让干啥就干啥。
从今产房到顺利生下孩子,也就用了一个时辰。
生完之后桓语就觉得有些饿了,秦煊喂她吃了一些东西,她吃完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自己还有劲儿,这会儿感觉再生他两三个都没问题。”
早前还怕得不行呢,顺利卸货之后就忽然觉得其实生孩子也不是特别可怕,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时,心里已经在计划下一胎生个女儿,凑个好字了。
秦煊手一滑,险些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不过她说完被扶着躺下就睡着了……
他们这院子在生孩子,小柱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赶紧跑过来了,不过他不能产房,在外面就只能干着急,连课都没去上。
在桓语顺利生下孩子之后,产婆习惯性地清理好孩子将孩子抱在襁褓里抱出去要给产妇的家人看看,结果出去之后才想起产妇丈夫一直在产房里,宁王府也没有其他长辈什么的在,抱出来给谁看?
产婆迷茫了一瞬,觉得自己这举动有点傻,正想把孩子抱回去,小柱就急忙凑上来了:“这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我能不能抱一抱?”
“是个小公子呢!足足六斤六两重!”产婆有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给纯王殿下抱,纯王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万一抱不稳就糟了。
小柱看了产婆一眼道:“你放心,我自小习武,手上的劲儿比你的还大,你教我如何抱就好。”他都快十一岁了,还能抱不起一个小娃娃?
在产婆的指点下,小柱成功抱上了小侄儿,而产房里那夫妻俩正在说着话,小柱竟成了他们家第一个抱上孩子的人。
等秦煊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时,小柱已经抱了个过瘾,秦煊过去时,孩子躺在婴儿床上,孩子五叔便趴在婴儿床便,撑着下巴看着,满脸都写着‘稀罕’二字。
见到秦煊过来,小柱得意洋洋地道:“三哥,产婆说了,我可是第一个抱到小侄儿的人,待他长大了我可要告诉他,他出生时他爹竟没第一时间抱他,让我这五叔捡了个便宜!”
秦煊闻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古人都说抱孙不抱子,这是惯例。”
小柱斜他一眼,脸上的字又换成了‘我信你个鬼!’
秦煊过来看了一眼儿子,终究还没能抱上,就出去派人去桓家还有宫里报喜了。
冬去春来又几载。
自从宁王府的小世子秦慕桓会跑会跳之后,宁王府便热闹许多。
“五叔你别走!”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一把扑上去抱住小柱的腿可怜巴巴地说道:“你舍得我这个小可爱么?你舍得妹妹这个小小可爱么?”
小柱哭笑不得:“舍不得,但五叔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与哥哥住在一处府邸,五叔就住在隔壁呢,你穿过小门去就能见到我。”他今年已十六岁,早前满十四岁时便不该再住在三哥府中,舍不得小侄儿这才拖到十六岁。
小团子抬起头看向他五叔,眼里还含着两泡泪水,说出来的尽是令人忍不住发笑的童言童语:“那你不要跟你哥哥住在一处府邸,你跟我住一处府邸好不好,我的小床分你一半!”
话音刚落,这胖团子就被人捏住了后衣领提起来:“莫要再闹你五叔。”
小团子委屈了:“我没闹……”
秦煊板着脸训他:“还说你没闹,昨日我才同你说清楚,是谁吃了我的糕,今日又在你五叔面前撒娇耍赖皮?今日可去看过妹妹了?”
“没呢……”小团子心虚了,他睡醒之后光缠着五叔了,今日还没去看过妹妹。
“我这就去。”他不舍地看了一眼笑得格外温润的五叔,心里知道自己这一去五叔肯定要搬走,可闹也闹过了,也不顶用,没办法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妹妹了。
秦煊看着儿子走远,无奈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弟弟:“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我办事你放心!再说两府就只一墙之隔,缺点什么我再过来要便是。”小柱的笑容在兄长面前一改在侄儿面前的温和,带上了些许调皮:“对了三哥,父皇喊着要去江南好些年都没能成行,前些日子又提了一次,这一次估计能成。”
前几次说要去南巡,结果政务太忙,说了好些年都去不了,秦煊跟小柱自己都去过一次了,秦伯璋这当皇帝的一次都没去过,这一次要是再去不成,他估计都要抑郁了。
秦煊道:“那正好,你侄儿五岁了,侄女也有两岁,可以带他们出去玩一圈。”
第92章
草长莺飞的四月, 秦伯璋令钦天监选了一个好日子, 便浩浩荡荡南巡去, 南巡的一应事宜他早就准备好,拖来拖去就拖到了现在。
近些年秦伯璋的身体每况愈下, 在被下毒之前他的身体十分康健,可那毒太过厉害, 即使体内毒素已清除,但五脏皆有损害, 能撑这么久, 也是太医院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不过即使他竭力隐瞒,还是难免会透露出一些风声。
南巡一行恰好途径坪溪村所在的县城,秦伯璋特地在此地停留几日见一见老家的乡亲父老。
秦煊还特地带桓语回了一趟坪溪村老宅,这座老宅他每年都会遣人回来修缮打扫,这一次南巡之前, 知道会经过这里, 他便又派人来打扫了一遍。
离开坪溪村十年, 有些记忆大多记不清了,可再次回到这个老宅,秦煊兄弟俩对这里依旧有久违的熟悉感。
再次回到这里,秦伯璋亦是感慨良多, 在此处待的时间竟比在别处繁华之地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眼见秦伯璋有意在此小住一段时间,秦煊和小柱还挺高兴, 可有人却等不得了。
是夜, 窗外树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黑暗中,有人悄无声息潜入一座庭院之中,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
渐渐地那守卫最为森严的院子被这些人围了起来,而里面的人依旧毫无察觉。
主使者收到消息,确认局面已被自己这方完全掌控,事情已成定局,这才慢慢从黑夜中走出,推开院子的房门。
秦伯璋躺在床上,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那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秦飞走进去后,见到在床沿正襟危坐的人,愣了一秒,随即又笑起来:“父皇还是如以前那般机警,不过可惜啊,您的护卫们却不如您。”
秦伯璋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的手拿开时,手心赫然是咳出来的鲜血。
秦飞见状笑得更灿烂了,他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到秦伯璋面前:“父皇别着急,先润润嗓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