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又叽叽咕咕互相取笑一阵，终于发现不对劲儿——这半天，清柠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清柠？”
没反应。
“新娘子？”
还是没反应。
许若琪和宋芸芸两人对视一眼，许若琪伸手在清柠面前摇晃了晃，那双呆滞半天的大眼睛终于回了神。
清柠眨眨眼：“腿坐麻了。”
“……”
“好饿哦，好想吃小龙虾，猪蹄子，巧克力，蒸饺……”
“……”
哪家新娘子临出门了，还有心思想吃的啊！
瞧着两个好友目瞪口呆的表情，清柠露出一个标致却微微僵硬的笑容。
好在没人察觉到她唇角弧度的不自然。
实际上，和假装出来的淡定完全不同，她心里那只小鹿犹如吃了一百份跳跳糖，快要把她整个人都跳晕了。
腿麻了是真的，不只是腿麻了，她整个身体都在僵硬。
在她几千年的柠檬精生涯里，根本对于“婚姻”这件事没有概念。
除了柠檬园里谁家举行双修典礼时，她和小伙伴去谁家抢喜糖以外，这是她距离“婚姻”最近的一次，而这次，竟然就是她自己要结婚了。
怎么可能不紧张？
众人都知道清柠长得美，可仍然在那一袭圣洁的纯白出现时，惊艳了一把。
“这柠檬精小姐到底是不是人，这也美得太逆天了吧！”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
看到妹妹穿着婚纱的身影，沈冽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他不能流眼泪让妹妹不开心。
强忍着眼泪，脸上带笑的沈冽，走过去牵起清柠的手，引着她朝前走。
佯装淡定地走过前面的流程，为了安抚眼圈红了的哥哥沈冽，清柠甚至都没在哥哥面前露出一丝丝紧张的神色。
她装得很好，可所有的演技都在看到众人前面等待她到来的那袭修长身影时，彻底崩了。
秦玖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纯白礼服，整个人看起来俊得不像话，仿佛会发光似的，吸引了清柠的全部注意力。
沈冽把妹妹的手交给秦玖，深深望了秦玖一眼。
秦玖与他对视，郑重地点头。
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即使不说明，也能够清楚明白对方的想法。
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玖感觉到，身边僵硬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轻轻拍了拍挽在他臂弯的小手，温柔地安抚：“别怕，有我在呢。”
清柠点点头，可还是抑制不住紧张的情绪不断往外冒。
主婚人：“无论贫困与富贵，健康又或者身染疾病，你们愿意彼此不离弃，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秦玖看着清柠，凤眸里满是深情：“我愿意。”
他的小姑娘，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清柠与那双熟悉的凤眸对视，在那墨黑的瞳孔里，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影子，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小鹿，终于安静下来。
她爱的人就在身边，深深的爱着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无所畏惧。
“我愿意。”
第五十六章 番外（一）
世外柠檬园。
半空中漂浮着一本古朴的书册， 乍一看与寻常的古书没什么不同， 仔细观察便可发现， 这本书册周身隐隐弥漫着极浅的金光。
突然，那古书周身的金光骤然强烈起来，甚是刺眼， 紧接着那道短暂消失的七彩虹桥再次出现，桥的末端蔓延到地面上。
一道娇小的身影顺着虹桥， 摇摇晃晃从书中走出来， 她才落了地， 七彩虹桥便化作一缕青烟，转眼间的功夫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清柠一脸茫然，周围熟悉的柠檬园景象让她有点儿发懵。
她不是躺在S市医院的ICU病房里吗？怎么眨眼间功夫，就回到柠檬园里了？
难道她在人间，已经死了？
转头望向熟悉的柠檬树神。
“树神爷爷？”
“我这是回来了吗？”
柠檬树神发出悠扬深远的声音：“你在凡间的寿命已经终结， 自然会回归本来地方。欢迎回来，小清柠。”
果然如此。
人世间漫长的几十年，恍惚间犹如一场梦。
清柠漫无目的地看向周围熟悉的环境，发现柠檬园似乎和她离开时的模样， 没有丝毫变化。
“树神爷爷， 我去了多久？”
“嗯……”柠檬树神估略了下时间，“大概有六、七秒钟吧。”
“才七秒钟啊……”清柠有些感叹。
听说鱼类的记忆只有七秒钟， 她却用七秒钟度过了人类漫长的一生。
就像所有结局完美的童话故事那样，在人间她和秦玖结婚后， 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甚至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如此幸福地度过几十年，直到最后她老迈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住进ICU病房里。
记忆里最后的片段，老迈的她躺在病床上，同样已经满头银发的秦玖在她耳边歇斯底里地痛哭，嘶吼的声音犹如一只绝望的野兽。
他让她别走。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已经没办法再回应他，甚至连抬手抹干他眼角泪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清柠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皙细腻的肌肤，宛如新生的婴儿。
在人间最后的时间里，她和秦玖都变成满脸皱纹满头银发的老人家，那时候她就时常想念年轻时的他们，那么青春又有活力。
脱离那副诸多限制的人类皮囊，她做回长生不老的柠檬精，失去的青春再次回归且永远都不会消失，她明明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她胸腔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里面少了些什么。
“小清柠。”
听到呼唤声，清柠回过神来：“怎么了，树神爷爷？”
柠檬树神长长地叹口气，无奈道：“没什么。”
他刚才呼唤了无数次，才把这孩子叫回来神。
柠檬树神并没有问清柠在人间经历过什么，只给她提了个醒：“你的仙籍申请书……”
“对了，我的仙籍申请书！”
犹如当头一棒，清柠瞬间从颓丧的情绪里走出来，印堂间恢复清明。
她经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通过仙籍申请书吗？
朝柠檬树神道谢后，清柠就跑开了。
她就不信，在完完整整经历过人类一世后，还能以她“不通人类情感”这样的理由，把她的申请书驳回。
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柠檬树神不知是该叹她心思单纯到没心没肺，还是该叹如今无忧无虑的生活，于她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见清柠已经走远，柠檬树神缓缓开口：“出来吧。”
一道颀长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树旁。
司命收回眺望的视线，“刷”的一下子打开手里折扇，轻轻摇晃起来，那一缕散在胸前的墨发随风摇曳，他人又长得极俊，颇具几分文人雅士的风流气韵。
他散漫地开口：“多谢了。”
柠檬树神叹气：“收起你的命簿吧。不知和你一起如此哄骗小清柠，究竟是该不该。“司命被他这一声叹逗笑了：“该与不该，都已经做下了，无法再更改。更何况——”
他再次望向那朝远方奔去、已经化成一个点的身影，桃花眼里略过一丝极浅的笑意：“魔君曾有恩于我，如今他既已魂归离恨天，我想报恩也无法了。他唯独留下这一个血脉，还被封住魔力，化作一只小小柠檬精。魔君之女曾经恋慕天君太子，百般追求却不得，你我如此做法，让她在人间一尝曾经所愿，又有何不可呢？”
“言之有理……不过，”柠檬树神差点儿被司命一通鬼话骗过去，“你那一脸看戏的笑意，是什么意思？”
“哎呀呀～被你看出来了！”
司命被识破谎话也不着急，坦荡荡地掩嘴偷笑。
柠檬树神：“……”
他就知道，这个坏透了的司命怎么会如此好心，肯定又在算计人！
天界和三千世界之间，都有一条通道，柠檬园自然也有一条路通往天界，不过这条路并非畅通无阻，在通道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地方叫做“仙籍申请处”，只有通过仙籍申请书的小妖，才能够从这条路去往天界。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有两位天界来的神仙驻守在里面，专门负责审查过往小妖的仙籍申请书。
清柠熟门熟路地走进房间，熟门熟路地走到工作台前，熟门熟路地把之前准备好的仙籍申请书，朝工作台上一拍。
正在认真打游戏的工作仙人，竹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啪”吓了一跳，手里的操作不间断，刚要气哼哼地发脾气，抬眼看到对面的身影，愣了下。
“怎么又是你？”
这个小柠檬精上午已经来过，这还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怎么又来了？
说来，他们也算是熟人。
这个长得比仙子还要美的柠檬精，是他们这里的常客，三天两头朝这儿跑，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带些水果啥的。
经常收人家东西，竹仙也不好意思太给人家摆脸色，更何况面对这张比仙子还要美的脸，他实在说不出难听话来。
清柠指了指桌面上的申请书：“我来交这个。”
正好一局游戏结束，竹仙把鼠标往旁边一推，拿起桌面上的申请书，边看边笑：“上午不是驳回了吗？难道你重写了份？”
看到后半截，他感觉到不对头：“你重写的这份，怎么好像和之前的差不多？”
“是一模一样，”清柠坦言回答，“这就是上午那份。”
竹仙乐了。
他常常吃人家水果，免不了多提携两句：“我说你这小柠檬精，太急功近利了。就算想要早日飞升，也要按照规矩来不是？你拿上午的申请书过来，就算我给你放水批了，验心石还能给你放水通过吗？上午验心石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不通七情六欲’，你就按照它说的方向努力，绝对没错。”
清柠眨眨眼：“我就是按照这个方向努力的呀！”
说完，就把之前在柠檬树神的帮助下，到人间走了一遭的事，告诉了竹仙。
旁边的梅仙凑了过来：“之前没听说过这种法子啊？”
竹仙也是一头雾水：“可不是么，从来没听说过，要是这么简单就可以飞升的话，天界不早就人满为患了。”
见他们说得煞有其事，清柠忍不住有些紧张。
应该是……没问题吧？
两位仙人自知刚才的猜测吓到人家小姑娘了，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定这是种族密辛法术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显然，语气中的不确定性更大了。
越解释越心虚，竹仙干脆道：“走走，我这就领你去往验生石，一试便知。”
验生石是立在仙籍申请处外面的一座石碑，有两米多高。
清柠熟门熟路地把手按在验生石上，眼睛眨也不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静静等待验生石的考验。
之前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验生石的考验，每次都失败而归，而且原因出奇一致：不通七情六欲。
这次她专门去人间经历过一世，应该也许大概，不会出现这个驳回理由了吧？
验生石上隐隐约约有字迹出现，字迹逐渐清晰，只有两个字。
竹仙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验生石不会是坏掉了吧？我去叫技术人员过来瞧瞧。”
说完赶紧溜了，他可看清楚这小柠檬精那张快要哭的小脸，再不溜之大吉，要是被人瞧见了，别人指不定会以为他堂堂一位天界特派员，欺负人家柠檬精小姑娘了呢。
清柠的身体僵住了，脑子里乱得很，半晌才反应过来竹仙离开时说了什么。
验生石坏掉了？
哪有这么巧，上午还好好的。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脑海里所判断的，是同一种意思——验生石上清清楚楚写着“驳回”两字，甚至连驳回的理由都没写。
这或许是，她距离飞升最近的一次了。
可还是做不到。
既然不可能做到，那就干脆放弃好了。
清柠如是想。
她正这般想着，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算了，竹仙。”
她有些灰心丧气。
听到她的话，身后的脚步声停顿一刹那，紧接着传来更为紧凑的脚步声。
“我都已经试过这么多次了，兴许是注定吧。”
清柠喃喃说道，不知是说给身后走过来的人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突然，后背贴上来一片温热，紧接着腰间缠绕上来两条结实的手臂，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清柠刚才还沉浸在伤春悲秋当中，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她僵硬的身体起了一层小米粒。
刚要使用法术给身后不知名姓的登徒子来个教训，耳边突然吹过来一阵令人熟悉的气息。
“真的要就这样算了么，再试一次，如何？”
第五十七章 番外（二）
“小妖， 小妖， 快醒醒， 这里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竹仙见久久唤不醒她，只好伸手要去推那瘦削的肩膀。哪知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边角，手臂无由来的一阵痉挛， 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紧接着，倚靠在验心石上的柠檬精小妖， 悠悠转醒过来。
清柠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 便是竹仙伸到面前的放大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