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三婶的缝纫机虽然已经卖给了阿娇,但去隔壁借过来使几天,问题也不大。
就这样……
几个女人合力,竟然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缝制出一百多套的女孩儿罩衣。
如今距离年底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给小孩儿买新衣当然也是必须的。
阿娇她们做出来的罩衣款式好看、花色儿鲜艳又漂亮,关键是价格很公道,非常符合拮据家庭的需要,何况人们也愿意在新春里让孩子们穿得热闹喜庆一点儿呢!
也就一个周末的功夫……
准确说来,是一个周末的仅半天功夫,一百多套罩衣就被销售一空!
听说后来阿娇收了摊儿以后,还有好多人从镇上赶过来问还有没有花罩衣卖的……
卖完了花罩衣,阿娇喜滋滋儿地关上家门,开始数钱。
在武媛的建议下,阿娇给每件罩衣定价为三块钱,这一百五十多套的罩衣,一共赚了四百五六十块钱!
阿娇心满意足地感叹道,“虽然是累点儿吧,但几天的功夫就能挣这么多钱!累也值得!”
武老太冷哼道,“也就只能赚这么多了,不信你下星期去厂子门口看看!保准又是七八个来卖罩衣的!”
阿娇一滞,脸儿不自觉就垮了下来。
武媛笑着转移了话题,“妈妈别忘了二姑她们也是帮过我们的忙的!”
“我忘啥也不能忘这个呀!”阿娇嗔怪道。
第二天上午,阿娇挨家挨户地给武仪春、王二婶王三婶每人送去了一百块。她们都是厂子里的职工,白天都上班儿呢,家里只有老人在。不过,家家户户的老人拿到了钱以后,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
可是……
到了晚上,武仪春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大嫂子你也忒欺负人了吧?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不带你这样儿的!”武仪春一进屋就埋怨阿娇。
阿娇睁大了眼睛,心想难道今儿才给她们妯娌仨各送了一百块钱过去……怎么,这是嫌少还是怎么滴?
“这、这……”阿娇莫名就有些慌。
武仪春道,“我们几个妯娌也就是帮着你踩了几天的缝纫机,布不是我们的、扣子、线啥的也不是我们的,你那罩衣的样式也不是我们想的……怎么能给一百块钱那么多呢!”
阿娇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嗨!那不是你们该得的?这都是付出了劳动的嘛!”
“那也不能收一百!我们几个……一个月工资才七八十的,也就是挤了点儿休息时间出来加个班儿,但也不能收那么多啦!”说着,武仪春将一迭钱塞回给阿娇,“拿着!我们仨啊,就厚着脸皮各收了五十块!这些退你!”
阿娇急忙说道,“那怎么行!她二姑,平时你可没少照拂我们,我们……”
“得了!就这么着吧!亲兄弟还明算帐咧,何况我和我大哥……那啥,我俩还不是亲兄弟哪!我们是新兄妹!”武仪春笑道,“就是嫂子啊,以后要是还有这么好的事儿,你必须照顾我啊!”
阿娇没法子,只得收了。
武仪春离开以后,阿娇数着手里的一百五十块钱,又高兴了起来,“东哥,除去给了她二姑和王家婶子们的那一百五,咱们一共赚了三百块钱!这上广东的来回车票钱……有啦!”
阿娇的快活,感染了家里所有的人。
武媛笑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
但姐妹俩参加的,是二年级的期末考试。考完试出来,武媛姐妹都觉得感觉良好。这一天的下午,武阿婆张罗着让一家人收拾好了行李……
第二天凌晨,全家人就扛起昨晚上打点好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第91章
这会儿已经到了年根下, 距离过年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从县城还没有直抵广州的火车, 要么就是上地级市去搭乘、要么就是去省城转火车。
武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省城转火车。
一家子老小凌晨四点多从家里出发, 下午两点多才抵达了省城火车站;买了当晚去广州的火车票以后, 武媛就让家里人把行李寄存在火车站,然后领着大伙儿开始逛起了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和商贸市场, 最后,大伙儿还逛了一回省城最高档的华秀商城。
只不过,除了一大袋子的馒头包子之外, 啥也没买。
家里人其实也很清楚,阿媛领着大伙儿来逛商场, 其实还是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多吸取一点儿经验总是好的嘛!
傍晚六点多,一家子持票进了火车站。虽然近年底了,从广东方向回乡的人流如潮;可反方向行驶的火车几乎没人坐,一家子顺顺利利的上了火车。
一家子也舍不得买卧铺,就买了仨成人坐票、俩小孩儿半票;上车以后又求爷爷告奶奶地跟人换了座位, 最后总算是一家子正好挤在了一个四人卡座里。
家里除了武向东和武媛以外, 其他人都是没坐过火车的。
先前没上火车的时候,那是人人都犯怵、上了火车以后……又处处觉得新鲜!
——咦?原来火车上还可以打开水喝呀!
——嗨, 打开水算个啥!在火车上还能洗漱呢!还有专门洗脸的池子!
——快看, 窗户下边儿还可以挂湿毛巾!
——这火车咋这么好涅!
没过一会儿, 绿皮火车总算是咣当咣当地开动了。
如果火车不晚点的话,一家子会在第三天的清晨六点钟,抵达广州火车站。
刚开始的时候大伙儿还图个新鲜……
但是,当列车员开始通宵达旦地推着小车兜售饭菜和各式食品、纪念品的时候;当有一大群人在车厢里大声吆喝着喝酒、打牌、甚至还开始打架的时候;当有人脱了鞋、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儿弥漫了整个车厢的时候;当车厢连接处的厕所开始堵塞、臭气薰天的时候……
一家子都觉得苦不堪言。
武媛安慰大家道, “等以后挣了钱,咱们上哪儿都坐飞机……”
武阿婆冷哼道,“上菜场买菜也坐飞机吗?”
武媛笑着把自己的头探了过去,在阿婆的怀里拱了拱。
阿婆这才叹了口气,“造孽哟!大东每个星期都要坐火车去兑券……”
武向东受宠若惊,“为我老娘服务……应该的、应该的!”
武媛笑了笑,说道,“咱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广东,而且还是反方向……问题不大,你们看,车厢都没坐满,很轻松。等咱们办完了事儿,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到时候就惨喽!得做好买不到票,在车厢里站上两天的准备!”
众人听了,又想起了在省城火车站进站上车的时候,外头火车站广场摆出来的那副架势……
“那咱们争取早点儿把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咧!”阿娇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这绿皮车最终还是晚了点……
但这也是正常的。
在这个年代,几乎很少有可以正点抵达目的地的火车。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时分,火车才抵达了广州火车站。
结果一下火车……
一家子差点儿崩溃了!
——在这人来人往的广州大街上……人们居然穿着短袖???甚至于还有些人穿着夏天才穿的肥大半短裤和人字拖!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秋衣毛衣棉衣罩衣外套,还有秋裤毛裤外裤,以及帽子围巾棉鞋棉袜子……
“广州是在非洲嘛?怎么这么热的!”武姿好奇问道。
而武媛也因为这一趟南下、要办的事儿太多,根本就把广州气候炎热的事儿给忘了九宵云外!
她不禁有些愧疚,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起这么简单的事儿……
这时,武向东被热得受不了。
他把行李一放,就开始脱起了外衣。其他人也感觉到热得难受,也跟着脱起了棉衣。
结果吧……
大家是想着要来这边至少住上个三五天的,为了省钱,好多东西都自带,这就导致了行李奇多!再这么一脱衣……本来就多的行李、这会儿又多了大半儿!
偏偏火车站广场又实行管制,不让行人在原地逗留太久……协管员吹着口哨地过来赶她们这一家子,没办法,众人又慌慌张张地跟着人潮慢慢地走出了火车站广场。
武媛领着众人步行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巷子。
她让家里人呆在原地守着行李,然后就跟爸爸武向东一块儿去找合适的旅店。
一连看了七八家小旅舍,最后挑了个相对干净、便宜的三床房,办理了入住手续。然后父女俩又沿原路返回,去接了其他人和行李,回到了这小旅舍。
坐了这么一趟火车,人人都觉得像是掉了一层皮似的……
虽然在火车站饿了两天、除了馒头和开水以外啥也没吃……但众人全都蔫巴巴的,根本就没什么胃口。
最后还是家庭主妇阿娇先强自打起了精神,先催着家里人去旅舍的公共浴室洗了澡;她则与武媛跑到了旅舍外头,去看了看小馆子里的快餐价格……
三肉一菜五块钱,两肉两菜四块五,一肉三菜四块钱!!!
汤粉汤面啥的倒是便宜些,但加肉的也要三块钱一碗!斋面倒是只要一块五就够了,但看起来又没啥油水。
阿娇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毅然牵着武媛走了。
娘儿俩去巷子口的小卖部那里,买了个大号的、最便宜的双耳锅,一个小炭炉和一包炭。另外又称了十斤米、五斤挂面,一板鸡蛋、五个碗和油盐酱醋什么的。
最后一付帐,才六块八角钱!
小卖部的老板好心地提醒娘儿俩,“系酒店入边系唔可以煮嘢食嘅,因住唔好俾老板知!”
阿娇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说啥。
武媛谢过老板,又找老板要了个纸箱、把锅和炉子啥的全放在纸箱里,娘儿俩这才离开了小卖部。
在回旅舍的路上,阿娇好奇地问道,“阿媛,你是咋听得懂那个老板说话的?”
武媛默了一默,笑道,“他刚才讲的就是普通话呀!他说‘在酒店里面不能煮东西吃,你们要小心别被老板发现’……”
阿娇一听,立刻就怂了,“那怎么办?哎,这锅咱们还能退吗?”
武媛抿嘴一笑,“妈妈担心的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在外头落脚,每一天都要开销不少钱……能省就省吧!咱们租的那个房间里,带着个独立的厕所。咱们以后做饭就在那儿吧,小心点别让油烟气把房间弄脏了,也别让人发现咱们的锅和炉子……”
“那房间本来就不怎么干净!”阿娇撇嘴说道,“等我把晚饭解决了,还得把那屋子再收拾一遍……脏得我都看不过眼!”
顿了一顿,阿娇又问,“对了阿媛,你是怎么听懂这里人说话的?刚你说,那小卖部老板讲的是普通话?别糊弄我!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哎,别人不会因为咱们是外地人就欺负咱们吧?”
武媛笑道,“也不会,咱们是出来讨生活的,那些开店子的本地人难道不也是讨生活的?再说了,要真的欺负咱们的话,刚才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就不会提醒我们了……”
“妈妈,广东人说话的语调一向很慢,你可以学学他们,然后呢,把每一句话的最后一两个字尾音拖长,再加个‘啦’……广东人听着就觉得很亲切,他们就不欺负外地人了。”武媛忍笑说道。
阿娇想了想,“那呆会咱回去先煮个面,这一顿嘛,就——将——就啦!”
说完,她和武媛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回到旅舍,众人见这娘儿俩居然买了锅和小炉子出来,不由得十分奇怪。
阿娇拿着东西去房间里的独立厕所煮面去了……
武媛解释了一下,“最便宜的斋面也要一块五一碗哩!咱们这么多人,一顿饭最便宜也差不多七八块,一天要是三顿饭……再加上住店的钱、坐公交车的钱,至少也得五六十一天……妈妈舍不得钱!”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武媛又道,“旅店老板不让在房间里煮吃的,咱们得小心……”
武阿婆听了,说道,“在屋里煮面,怎么可能没味儿?赶紧出去随便买个最便宜的斋面回来,打打掩护也好!”
武媛深以为然,便又赶紧出了门,还故意跑去旅舍前台那儿问了下,哪里的汤面比较好吃;又依着服务员的指引,去买了份斋面回来……
等她回到旅舍的房间里时,阿娇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的汤面。
只不过,这一大锅的白水挂面,除了打进去的一人一个鸡蛋之外,什么也没有。
武媛把买回来的斋汤面倒进了锅里,揽拌了一下……
接下来,众人开始轮流躲进厕所里偷偷吃挂面。
等到众人吃完了晚饭,阿娇又躲进厕所里把所有的碗筷锅盆啥的全都刷洗得干干净净、还连着小炭炉等全部都回了纸箱里,还塞了些行李进去当掩护……
家人们带着典型的占了小便宜以后偷着乐的心态,正在相互调侃——
“嗨!我也是个在厕所里吃过饭的人啦,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武大东你能说点好听的不?”
“那有啥,不吃得挺香么!以后咱顿顿都在厕所里吃!一人一碗还没人跟我抢!”
“娘,没事儿!以后我把厕所涮干净了,保证不带一点儿味的!咱把吃饭的钱省下来啊,一天能省好几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