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熬死皇帝之后——暮见春深
时间:2019-05-30 09:43:38

  黎太后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颤声问道:“虞真、虞真有无说她们因何而死?”
  “殿下说她们四人偷奸耍滑、对她不尊。”
  那四位嬷嬷在宫里嬷嬷之中地位超然,深受上位者倚重为人小心谨慎甚少犯错,何况她们是多年的老人!在宫中说德高望重也不为过,就连黎太后也对她们很是敬重,可虞真居然因为这点理由随随便便就将人给杀了!
  “她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玉兰嬷嬷哭泣着道:“半月前。”
  黎太后嘴唇发白,不敢置信!那时刚刚解除虞真长公主的禁足,她转头就将人杀了,不把皇帝太后放在眼里,草菅人命!她宠爱多年的女儿竟是这样心狠手辣!
  “母后当心身体。”高明纯见黎太后神色实在不好,连忙给她拍着胸口顺气,心中一叹,虞真长公主是要往死里作啊,如果失去黎太后的喜爱庇护,她的公主之尊又有多少?不知怎的,她就是确定赵衡最近很不喜欢虞真长公主,如若不是顾忌黎太后,绝不会次次对虞真长公主轻拿轻放,只不过不愿意让黎太后为他们姐弟不和伤心罢了。
  黎太后眼中落下泪来,抓着高明纯的手失声问道:“本宫的虞真骄纵跋扈了些,不会如此、如此狠毒啊!”
  一直以来,黎太后确实认为虞真长公主被先帝娇宠,在皇子公主中骄纵跋扈些,但女人一生不易,生为公主任性妄为无可厚非,总归女儿家所求不过儿女情爱荣华富贵,况且儿子做了皇帝,这些东西更是不费吹灰之力,黎太后自小离家对娘家不大上心,一生所挂念的唯有一双儿女,儿女失和她知赵衡大度不会与虞真太计较,这半年太不像话她亦能狠下心教导,原本以为这次会有所收敛,可万万没想到转头就将从小教导过她的嬷嬷狠心杀害,一杀便杀了四人!
  “母后切莫动怒,动怒伤身。”
  黎太后不断摇头,只觉得浑身发冷,翻着白眼拽紧高明纯的手晕厥过去。
  “快请太医!速请柳院判!”高明纯厉声道,她能看见人死前景象那日也看见过黎太后的,躺在昏暗床帐中,太医匆匆来诊断,可黎太后已是弥留之际回天乏力,很快因急病薨逝。
  从前的一切都在变好,高明纯不想黎太后死。
  柳院判匆匆忙忙赶来,给黎太后诊脉时神色沉重,诊罢一拱手:“皇后娘娘,太后怒急攻心致使晕厥,臣先开个方子给太后用药。”
  “好。”高明纯六神无主,派去请赵衡的人还未回来,而承乾殿距离康寿宫较远,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
  好在柳院判开过方子去抓药熬药时,赵衡终于赶了过来:“皇后,母后到底因何晕厥?”
  高明纯没有犹豫,凑在他耳边说了事情经过,每说一句赵衡面色便沉重一分,听完原因脸色沉的能滴出墨来。
  “赵虞真!”赵衡恨恨低吼。
  躺在床榻上的黎太后似乎被内殿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喊道:“皇后,玉兰,皇帝问起不要说,本宫和皇帝说。”
  赵衡走过去,叹了一声道:“母后放心养病,一切有朕。”
  只见黎太后眼角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低声哀求:“衡儿,这次本宫一定好生管教虞真。本宫只希望她安稳活着。”
  “母后……放心。”赵衡西答应下来,安稳活着有许多方式。
  “厚葬她们,请得道高僧为她们念念经。”
  “是,母后安心养病。”
  黎太后若有似无的摇摇头,却再也不出声,直到药汁熬好,赵衡亲自将她扶起来,高明纯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她。
  “皇后不必陪伴本宫,你要小心养胎。”提到孙子,黎太后眼中终于多了些光彩。
  高明纯柔声哄道:“母后放心,不碍事的,孩儿活泼爱动最近特别爱动。”
  黎太后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呼了出来,喝过药很快睡了过去,赵衡坐在床边守了半晌才起身。
  “陛下,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赵衡捏捏眉心,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惹得高明纯轻笑,又给他倒一杯。
  “近日北狄异动,朕忙碌起来忽略你了,孩儿吵到你没?若是难受就在椒房殿养着,后宫事务交代下面的人去办。”赵衡头疼不已,唯有与高明纯说话才能获得片刻舒心安宁。
  “不会累,他爱动证明长得好啊。”
  赵衡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又大了点,确实长得快。”
  高明纯满是得意骄傲,一脸“本宫说的没错吧。”
  “淘气!”赵衡捏捏她鼻尖,不是没有察觉到高明纯特意哄他开怀,他心中着实惬意。出了这档子事,黎太后对虞真长公主的宠爱信赖肯定不复从前,但若黎太后因此大病,赵衡万分不愿意看到,对赵虞真的不喜更盛。
  高明纯拉着赵衡的手,开解道:“陛下,皇姐做错事母后心痛,咱们也心痛,总要好好教的,那四位嬷嬷着实可惜,臣妾觉着还要给她们家人厚厚的补偿,至于别的怕是不能……”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实行起来没那么容易,黎太后伤心吃惊不假,若赵衡真要虞真长公主给四位嬷嬷偿命,她第一个不愿意。
  “不过,长公主在府中行事目无法度,她身边之人有监管不严之责,陛下要不要和母后商议将皇姐身边近侍换一换?”
  赵衡忽然明白过来:“朕看,最该换的是那位驸马爷。”
  高明纯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说,赵衡将王儒章叫来,命他去虞真长公主府传旨:“免去杨钊元新晋的骠骑将军一职留在杨府思过,无故不得擅出!”
  王儒章一刻不敢耽误,亲自去杨府传旨,杨家还在办丧事骤然听到这圣旨不知所措,先前黎太后只是禁足虞真长公主,为何牵扯到驸马爷?而看虞真长公主面子来杨府祭奠的客人脸色大变,驸马直接撸去官职,这得是多大的过错,接下来若是与虞真长公主和离,那他们岂不是白白跪一场?
  第二日到杨府门可罗雀,到下午了来拜祭的也是各家派小管事来一趟,全无先前的风光。
  杨钊元禁足杨府中不得擅出,虞真长公主禁足在公主府,两家相距不远,此时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面都见不着。
  虞真长公主气的在府中砸碎数个古董花瓶,信誓旦旦要进宫面见太后,谁知公主府门前守卫巡逻的侍卫根本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本宫不信!本宫不信母后会对本宫与驸马放任不管,本宫腹中还怀着驸马的骨肉!”
  宫女翡翠低声劝慰:“殿下,等过解除禁足再进宫见太后娘娘吧,奴婢听闻太后病重,如今正吃着汤药。”
  “母后病重,本宫更要进宫!陛下、陛下总不能如此狠心,我好歹是他嫡亲姐姐!”
  翡翠不敢接话,可皇帝那一道免职圣旨可是没留一丁点情面。
  又过一日,宫里倒是来了人,不过是询问那四位嬷嬷埋在何处,得到答案后又匆匆离去奉皇命厚葬她们。
  虞真长公主瘫坐在府里,不敢置信。
  侍卫宫女将公主府与杨府的状况传入宫中,高明纯一字都未添油加醋转达皇帝与太后,黎太后躺了两日已能起身用膳,精神头比第一日好很多,她听过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交代让皇帝处置。
  “陛下,长公主怀有身孕,若是消沉下去怕是对胎儿不好,是否派人去公主府照料?”
  杨钊元的孩子?想想他们夫妻二人做过的事,赵衡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婴儿生不出半点亲情,沉默半晌道:“让皇姐自行处置吧,她若不想要便随她去。”
  高明纯道是。
  “阿纯觉得朕心狠吗?”
  高明纯摇摇头:“臣妾相信陛下有苦衷。”况且她也觉得这么处置极好。
 
 
第二十七章 
  黎太后生病,不仅帝后要守在康寿宫照料,其余皇室宗亲也要进宫探望以表心意。
  最先来的是湛王妃和湛王世子赵郴,湛王世子小小年纪行礼处事已经具备皇家仪度,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喜欢看着人笑,就连黎太后都对他和颜悦色不少。
  “郴儿越发乖巧了,很好。”黎太后勉强能下床走动,身子仍是虚弱,略略夸一句便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不过,她让玉兰嬷嬷拿来一块雕着兰花与桂花寓意兰桂齐芳的翡翠赏赐给湛王世子赵郴,似乎对他寄予厚望。
  赵郴握着玉佩,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多谢祖母。”
  高明纯仔细看了看他,那日中秋宫宴只扫过一眼并没看仔细,现在看来赵郴长相可爱知进退,不知皇帝为何特意提醒她不要与赵郴过多接触,再说她与这孩子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湛王妃正殷勤给黎太后捏肩膀一副孝顺温柔模样,倒将高明纯这正经儿媳妇比下去了。
  “太后娘娘,臣妾母亲身子虚弱经常吃一味甘荣丸效果十分显著,是臣妾娘家十多年前从一位杏林圣手那儿买回来的独门秘方,娘娘要不要试试?”
  黎太后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太医说本宫休养几日便能好,便不要你娘家的独门秘方,若用得着再找你要便是。”
  湛王妃笑容一僵,不知那句话犯到黎太后的忌讳,但她和皇后相比跟黎太后还差一层,到底不敢跟黎太后撒娇卖乖,等捏完肩膀黎太后昏昏欲睡,又服侍她到内殿睡下。
  “娘娘生病受罪,怎的不见虞真长公主来见娘娘?”湛王妃杨蕙君笑盈盈的,她生的妩媚漂亮,湛王离世后她在湛王府守寡穿着打扮都很素净,依然遮掩不住生来就有的美艳。
  高明纯与几位王妃并无深交,因皇帝坠崖病重极少有人能到后宫来,中秋过后才渐渐走动起来,皇后地位尊崇,对湛王妃故意引导的话并不理会,微微一笑:“长公主殿下在府休养,王妃难道不知?”
  “这、臣妾以为太后生病长公主应当到康寿宫探望的。”湛王妃嗫嚅道。
  她说的话胆小怕事,但眼中并无多少畏惧。
  “不该皇嫂问的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高明纯话语冷淡。
  她高高在上的语气像是瞧不起寡居只有唯一儿子傍身的湛王妃,湛王妃也不恼,反而牵着湛王世子走到高明纯面前:“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的儿子郴儿,说起来郴儿还未正经拜见过娘娘呢。”
  赵郴羞涩一笑,恭恭敬敬拱手行礼:“侄儿拜见皇后娘娘。”
  “世子免礼。”
  罗璧随身带着些小东西,得到高明纯的示意将一袋金豆子送到赵郴手上。
  “娘娘,臣妾与世子还要去给太妃请安便先行告退了。”湛王妃见与高明纯套近乎不成也不留恋,得到允准后和赵郴离开。
  走出康寿宫大门,母子俩并肩而行,赵郴小声问:“母妃,来时你不是让我亲近皇后娘娘吗?”
  当今皇帝病重体弱皇后无孕,若是皇帝挑选皇室子弟过继,那么无论亲疏远近湛王世子赵郴都是最合适的,湛王妃进宫来是想卖给高明纯一个人情,如果她足够聪明就该从现在开始和赵郴亲近,那么日后赵郴继位才会得到善待。
  “无妨,咱们还有时间等,等着皇后来找咱们。”湛王妃信心满满,等走到已故湛王生母罗太妃的春和宫时神情渐渐郑重谨慎起来。若是黎太后在此便可发现,湛王妃对罗太妃可比对她恭敬的多,平时黎太后对罗太妃可不赖,罗太妃在宫中深居简出,因为丧子一直郁郁寡欢,她整治宫中太妃时怜惜她丧子之痛一直对她网开一面。
  罗太妃与湛王妃一样穿着素净衣裳,坐在主位神色淡淡的,往昔绝色容貌已经布满细小皱纹,当真是美人迟暮。
  “臣妾/孙儿拜见母妃/祖母。”
  唯独对赵郴,罗太妃露出一丝笑容,招手将他叫到身边来:“方才去康寿宫一切可都还好?”
  赵郴乖乖答话:“太后赏赐给孙儿一块翡翠,皇后赏了装着金豆子的荷包。”
  “太后病情如何?可有见到陛下?”
  湛王妃跪在原地小心答话:“太后病已好转,陛下在承乾殿休养并未守在康寿宫中。”
  “起来说话罢。”罗太妃说了这一句,湛王妃仿佛得了天大恩典,起身后仍旧恭敬守在一侧听罗太妃与赵郴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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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高明纯从康寿宫回到椒房殿,却见本该在承乾殿的皇帝正躺在她的贵妃榻上看书,这贵妃榻几乎成他一人的专属位置。
  “陛下,湛王妃母子已经去见罗太妃了。”
  赵衡放下书本,示意她坐到身边来:“赵郴可有对你示好?”
  “有,不过臣妾按照陛下吩咐并未对她们母子有所回应,湛王妃没有多留。”按理说,如果皇帝察觉到湛王妃母子要做什么不应该吩咐她与她们接触一二,及时得到消息么。
  赵衡却是不敢拿高明纯母子冒险,前世他也觉得赵郴聪明懂事,因为湛王早逝他总是唯唯诺诺让人心疼,所以没出事也算尽心维护赵郴,可后来才知赵郴的无害模样是装出来的,抑或是登基后有人引导,变得任性妄为暴戾无常。
  “朕查到鲁王府与湛王府来往过密,想必他们两家都有所图谋,你月份大了,与他们来往一定要小心。”
  高明纯答是,迟疑片刻却未说出心中疑惑,从东山回来后她知晓皇帝在查坠崖之事是何人所为,他们都断定是有人谋逆,但皇帝仿佛知道一些事情的发展轨迹,让人觉得非常怪异。她犹豫问不问,是因为那不成文的规定:后宫不得干涉朝政。
  一旦牵扯到朝政事情便会复杂起来,而保护好自身和孩子是高明纯的当务之急。
  “最近事情多容易让人心累,阿纯你过两日也称病吧。”赵衡示意。
  高明纯很快明白过来,皇帝筹划布局那么久要开始行动了,乖巧道:“是,臣妾明白,不过母后那里是否要臣妾注意一二?”
  “朕到时与母后说。”赵衡犹豫了一下,安慰她:“阿纯不要多虑,一切有朕在,你照料好咱们的孩子便好。”
  “是,陛下放心。”
  赵衡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在椒房殿他的情绪才一点都不隐藏,对高明纯他自然而然的信任,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她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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