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除了办理辛氏的丧事, 就是捉摸怎么审问秀珠。可没想到秀珠倒比一般男子还熬得住那些抽筋扒皮的酷刑,一直就是疯疯癫癫地。要不是昨天秀珠突然“清醒”,连他都差点儿相信她是真疯了。
新阳侯暗暗给景仁帝递了个眼色,向前跨了一步:“皇上,今日册封本已一波三折,时辰也不早了,这一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不如三日之后再审。”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要阻拦汪氏册封的话,见达不到目的,一定会再有动作,这三天正是抓住对方的好机会。
景仁帝一听,又是正中下怀。知己就是知己,刚要准奏,众朝臣不干了,你新阳侯倒是见过了汪妖妃了,我们还没见过呢,而且就这么放着个有妖怪和杀人犯双重嫌疑的女人在皇上身边,他们也不放心啊!
刚才被训斥了一番的礼部朱尚书刚才跪着,现在还没站起来呢。“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嚷上了:“皇上,臣有话要奏。”
景仁帝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是这家伙刚才提出要御审的。
“说吧!”景仁帝看了看众朝臣期待的小眼神,他今日已经达成册封的目的,也不想把君臣关系搞太僵。
朱尚书颤巍巍地道:“娘娘自愿出宫受审,想来是为了自证清白,以免以讹传讹,流言甚嚣尘上,污了娘娘的名声。臣是极赞成的。皇上若是不给娘娘这个机会……岂不是反而浪费了娘娘的一番苦心?”
朱尚书刚才听到汪桂容要自己出来受审,就有了想法……这位娘娘要是能说服众大臣,他这个批准她当贵妃的礼部尚书也可以保住岌岌可危的名声不是?要是审出来真是凶手,他刚才力主推迟册封,不也是个能臣?左右他不吃亏,还能看看这位娘娘的真容,所以一咬牙拼了。当然这个劝说的角度……他是经过精心考虑的,怎么看皇上如今宠这位娘娘都入了骨,只要是为了这位汪娘娘好的事,不怕皇上不赞成!
果然,景仁帝一听……emmm,也对,卿卿自己想要出来,自己不让她出来,回头再惹她生气了可怎么好?这朱尚书说得也有道理。他就辛苦一点,审结此案,也给卿卿洗清嫌疑!
汪桂容在玉堂殿也没闲着。她正接受着各位妃子和贵人的朝贺呢。
洪德妃满面笑容:“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汪桂容一看,这位演技在线啊!这满面的笑容,要不是她有肖贵人和金美人这两个实锤,只怕她都要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现在嘛,大家就来飙一下演技吧!
汪桂容一笑,看见洪德妃身边站了个面目英俊的中年太监。她星眸微转,看向那个太监:“这就是方小年?”长得倒真是人模狗样的,她差点儿还以为人家是真的大义灭亲,原来不过是木马进城,关键时刻出来反水整人的!那位秀珠如今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挺着来诬陷自己,就是为了这位?!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令人膜拜!
洪德妃的笑容不变:“哟,怎么连娘娘都知道他的贱名儿了?还不快上去给娘娘行礼道贺?”前面的事,她也打听了,只要秀珠挺住了,且让这汪妖妃再多得意几天。
方小年从容地走上前来,也是满面笑容跪在地上:“奴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汪桂容心中暗暗赞叹,也是个人才啊,那份从容的样儿,估计就是抓住了,也能跟那秀珠似的挺得住严刑拷打吧?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呃……汪桂容发现自己又想歪了,怎么萌上太监和宫女的爱情了?这是敌人啊,敌人!咦,等等,敌人?天生的一对?哈哈哈哈,汪桂容觉得也许她可以客串导演一出不世的名剧,让这些古人们开开眼!
“小静,你带方小年下去领赏,吩咐张玉全,这赏可不能轻了!洪德妃,你可不许走,等本宫忙完了,还有话要跟你说呢!”她满面欢喜地看向洪德妃,好像真跟人家很亲热一样,把洪德妃看得心里发毛,这汪妖妃打的什么主意?洪德妃心头飘过一片不祥的阴云。
汪桂容刚刚接受完了贵人们的道贺,就接到通知让她去金鸾殿受审。她当即让小宁给收拾了一下妆容,便朝外走去。一群人跟在后面恭送。
没走几步,她凑到小宁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宁眼睛睁得老大,半天回过神来,行了一礼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取了面纱和帷帽来。”汪桂容嘴含微笑,坐上轿子,带着一群太监宫娥浩浩荡荡地朝前而去。
这边,景仁帝为首,一众人等都对汪桂容的到来翘首以盼。
只见她头戴三龙二凤珠翠冠,两边凤嘴各衔三条南珠长链,身穿大红吉服,着蹙金绣云霞翟鸟纹霞披,姗姗而来,既风韵楚楚,又宝相庄严。
众官都低着头,有胆大的微微斜了眼角去看脸……一看……这个失望!居然蒙着块轻薄小红纱!真是,白期待了!皇上,您这也是太小气了,看看脸能怎么地!
景仁帝却表示……太满意了!卿卿做事就是周到!立刻恨不能自己站起来去迎接。汪桂容这行礼的腰还没弯下来呢,他就一叠声地吩咐:“免礼,赐座!”
众朝臣觉得……这还审个毛线?主审官这倾向性不要太明显了!只有那个顾侍郎,趴在角落里,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同样缩在一旁的秀珠。
不过十来日,秀珠已经瘦得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头上红一块黑一块的,红的是连头发一起被揪掉的头皮,露出里面的血肉来,看着十分恐怖。她见汪桂容出现,眼神里顿时射出激动的光来……只要这个女人死了,洪娘娘掌了后宫,她就可以跟方小年出宫,隐姓埋名,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了!
景仁帝见汪桂容坐稳当了,当即一拍龙案:“带犯妇秀珠!”
秀珠被刑部官拖到金殿中央。
景仁帝喝一声:“犯妇秀珠,你杀死先江皇后,新阳侯夫人及其陪房王氏,可有此事?”
秀珠牙已经被撬掉一半,说话有些漏风:“奴比人罪!奴比人罪!”
“你因何杀害她们三人?”
“皇后和新阳侯夫人怀疑汪娘娘是妖怪,汪娘娘知道了,便收买了奴婢,让奴婢杀了她们灭口!”秀珠对答如流,一点儿也不怵,连牙都不漏风了。
这些都在刑部的供词上,景仁帝再问一遍,不过是走个过场。
景仁帝顿了顿,看了眼端坐不动的汪桂容,有些担心接下来的审问,她扛不扛得住。毕竟卿卿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要被人血口喷人地当面说成杀人凶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当场崩溃?
汪桂容好像知道景仁帝在看她,冲景仁帝微微一点头。
景仁帝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你说汪贵妃买通你杀人,可有实证?”
秀珠立刻磕头:“当然是有的!可实证都被新阳侯搜去了!”一时,满朝文武哗然。果然是有实证的!
新阳侯气得恨不能冲上前去掐断这个女人的脖子!明明犯妇所有的东西都要收缴,可她这话说得,好像他有意销毁证据似的!他刚要开口喝斥,却被人截去了话头:“那是什么实证?”
说话的是汪桂容。这声音在金鸾殿一出,娇滴滴脆生生,让满朝文武闻之都是一酥,我的个乖乖,难怪皇上对这位汪娘娘是言听计从,这么一管声音,谁听谁腿软,真是尤物啊。
秀珠当即好似吓得一抖:“娘娘……妾当初就是怕娘娘事后不认,将妾杀人灭口,才坚持除了钱财之外,一定要娘娘身边一件东西作信物才肯替娘娘办了此事。”
汪桂容一听,大吃一惊!她已经十分小心了,难道玉堂殿还是出了内奸?偷了自己的什么随身物品?她手心冒汗,心中暗叫不妙。
秀珠抬起头来,自信满满:“请把奴婢当时随身的东西都呈上,汪娘娘自然知道是个什么物件!”
一时,东西都一一摆放在一个大条案上,被呈了上来。什么手绢、戒指、荷包地一堆,汪桂容双眉微皱,眼神落在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鱼水合欢!她心头一紧,出卖自己的人还真是想不到,居然是白美人!
第99章 这汪妖妃道行不浅啊
汪桂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白美人, 她还以为能成为好姐们呢……等等,汪桂容猛地站了起来, 惊慌地朝景仁帝的方向走了一步:“皇上!妾……”
可她还没站直身子,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往后一个趔趄又坐下了。对方意不在伤人,用劲巧妙,正好让她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了。
景仁帝喝道:“退下,不得对汪贵妃无礼!”他怎么忘了吩咐了,这里不但有忠心耿耿的文武百官,还有数十名暗卫,以防有人在金鸾殿行刺。
汪桂容一脸懵逼地望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一个黑脸侍卫。对方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汪桂容暗暗点头, 感人帝到底是皇帝啊,身边的警卫这么严密。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再乱动腿脚。可话还是要说:“皇上,请把白美人, 哦不,白庶人, 还有寄居她家的出宫美人们全都找了来替妾作证!”
之所以还捎带上寄居在白庶人家的美人们, 是因为她现在心里实在发慌。她信错了人, 要是白庶人心狠手辣,把那些美人都干掉了,再来一个诬陷, 说是她下的令,就算她最后能洗清冤屈,也救不回那些美人的性命啊!别人是看不见她面纱下的表情, 她真的好想哭哦!她怎么就这么缺乏斗争经验呢?!
倒是百官一听她这提议,都感到相当满意。收买一个两个证人容易,收买一堆可就难了。而且,那些美人,包括白庶人在内,都是被这汪妖妃给赶出宫的,找群仇人来作证……这汪妖妃说不定还真是清白的。只有一条,emmm,但愿那些美人们不会一个个也矫情地蒙着面纱,让他们再白欢喜一场就好了。
让白庶人来作证?证明什么?景仁帝没工夫细想,便吩咐赶紧去接人。卿卿必有道理,人来了再说。
汪桂容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秀珠:“那个鱼水合欢玉佩确实是本宫的物件。”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就跟油锅里溅了水一样,“叭叭叭”炸开了。顾侍郎更是激动得脸色发红。果然在铁的证据面前,连汪妖妃都无法抵赖!他赶紧看向景仁帝,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看你怎么包庇妖妃!
景仁帝皱起了眉头,有些后悔。看来玉堂殿还是个筛子啊!当初要是坚持让紫云在那就好了。
“汪贵妃的玉佩是怎么到你手中的?!”卿卿一向是深居简出,根本不可能跟秀珠有什么直接的交集。
“自然是……有人居中传递。”秀珠从容不迫。这回可是连人证都有了。看来汪妖妃这嫌疑还真是不小!众大臣们再度窃窃私语。
汪桂容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拿出当年参加重大比赛前调整心态的经验,好好地定了定神。自己要是还像刚才那样慌慌张张,忙中出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候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暗暗思忖:秀珠说的一定是白庶人。自己在皇后死前确实两次见过她两面。还真很难证明自己到底跟白庶人说了什么。小宁小静的证词根本不能算数。
景仁帝也觉得现在局势相当不利。先有了物证,再有了人证,眼看就要把这个案子做死了。“咳咳……”景仁帝犹豫了。
可顾侍郎不干啊,他见状立刻嚷道:“请皇上传召居中传递之人。”
景仁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才怎么没直接把这家伙给拖下去,留下他来,就是一捣乱的!
“那传话之人,究竟是谁?!”景仁帝真后悔当初答应让卿卿出来受审,如今骑虎难下了。
\"是……玉堂殿粗使宫女金婆!\"秀珠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激动。事情正在向原先预料的方向发展。洪娘娘果然厉害。
汪桂容一听……不是白庶人?也对,白庶人那么精明,总要想法子把自己摘出去。金婆?哪个是金婆?
不多会儿,金婆就被带了上来。她这是第二次被景仁帝亲审了,她一上殿就哭器啼啼,和秀珠的镇定完全不同。
“皇上,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就是受汪娘娘的指派偷偷给秀珠送过几回信。奴婢又不识字,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汪桂容一看,这不是上次向紫云告状不成的老婆子吗?妈蛋,她都没有收拾她了,她居然又做了奸细?这回还是要她命的奸细?!有时候好心还真没有好报!自己这玉堂殿居然还真是有漏洞!汪桂容忍不住愤然道:“本宫何时何地,当着何人的面让你给秀珠送过信了?”
金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娘娘吩咐奴婢不可声张,还说,就是不想声张,才让奴婢这个不起眼的来做这事,哪里会让人在一边瞧着?皇上,奴婢现在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这金婆的证词要是把时间、地点一一说清了,也许相信的人还能少点。她看上去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使婆子,糊里糊涂反而更可信些。
一时,文武百官的心情都是难以言表。这个汪妖妃做事还真是很慎密,如今虽有人证物证,可硬要强词夺理,说没有送信这事,也不是不能脱罪。除非能找到那信!到时天王老子也替她脱不了罪了。
景仁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汪桂容,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卿卿会干这样的事!但问题是,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她……怎么办?该不该追问信的事?问了,要是真有信可怎么办?
汪桂容刚刚冷静下来的情绪,被这个金婆子刺激到了。这死老婆子够狡猾的!装糊涂卖惨,还真像那么回事!
朝堂上一片寂静。都在等着景仁帝自己开口把自己最宠的小老婆往绝路上送!
谁知道有人开口了:“哦?那想必,那信,你也有几封做证了?”汪桂容冷笑。有人不会连她的笔迹也仿了吧?这么短的时间,这本事还真不小!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汪妖妃道行不浅啊,这人证物证都指向她了,逃命都来不及了,她居然还敢自己挖坑往里跳?!
秀珠也吃了一惊……在她们的计划中,等她的物证人证全砸出来,汪妖妃就算不破口大骂,也至少会哭哭啼啼,没想到,除了最开始差点儿失态外,这汪妖妃在椅子上坐得比谁都稳当。
她也定了定神才道:“奴比只存了一封,藏在椒房殿门口的青砖之下。”
景仁帝握着椅背的手青筋都鼓出来了!他阴沉着脸:“去,立刻带她去取了来!”这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情报?紫云这些日子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