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背后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夹着尾巴跟了进去。
齐渊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太监宫女,嘴角挂着冷笑。他垂眸,手中批着奏折的动作半点没停。
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心里直打鼓,额上的汗珠大如黄豆。
“唰唰”翻阅奏章的声音在这静悄悄的大殿内显得格外响。齐渊将手边摞的跟小山高似的折子慢条斯理地批阅完,天已经暗了,他随手把手中的紫毫笔扔进桌案上的笔洗中。
“啪嗒”一声脆响,底下跪着的人齐刷刷地颤抖了一下。
“皇上息怒。”
齐渊冷笑一声:“你们可知为何定下其他宫女不得到御前送吃食的规矩?”
“是……是因为先皇……”
“朕还以为你们一无所知呢。”齐渊轻笑,眉眼透着寒光:“既然如此便是明知故犯,魏全,拖下去杖责五十,罚去辛者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郑开拼命哭喊着求饶,他实在是不明白,往日这么做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怎么今日就非要把人打死了!
“喏。”魏全命人进来,指着一干求饶的太监宫女道:“愣着做什么?堵上嘴,别扰了皇上清净!”
阿圆磕磕绊绊地回了尚食局,待手中的活都忙完了回了屋子,看着程寻和姚蕴安险些哭了出来:“御前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怎么了?听说你见到皇上了?”姚蕴安有些兴奋。
“我……我、我的头发丝应当算是见着了……”阿圆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这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姚蕴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出息的东西!好不容易见着了皇上连头都不敢抬。”
“还抬头呢!我连进都不敢进去!”阿圆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外面殿阶下跪了好多宫女太监,御前的人让我进去是让我给皇上泄火气呢!”
“啊?那皇上有没有为难你?”程寻心里一紧,眸中有些担心。
姚蕴安嗤笑一声:“皇上要是真难为她了,她还能活生生坐在这儿喝水?”她看着阿圆撇了撇嘴巴,满脸的不服气:“刚才崔掌膳还教她做了一道菜呢!”
“阿圆,余司膳叫你去问话。”一个穿着女史服制的宫女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
三个姑娘吓了一跳,程寻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阿圆,主动上前行了礼:“不知女史姐姐能不能透露一下所为何事?”
那女史一脸的趾高气昂:“别啰嗦,去了就知道了。”她瞥了一眼阿圆眉心那颗娇媚的红痣冷声道:“别用那副狐媚样子看着我,长得好看也一股子穷酸味儿!”
姚蕴安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实在是这女史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惹恼了她:“女史姐姐,传话就传话,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处于深宫可别随便得罪人。”
女史被一个小宫女下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姚蕴安出身又好,她也得罪不起,只得把气出在阿圆身上:“你前脚出了养心殿,皇上后脚就发了火,将御前的人发落了一大半,定是你惹了皇上!”
“我?”阿圆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怎么就是我惹了皇上?”
“这话你与我说没用,你还是去跟余司膳说去吧!”女史偏头冷哼了一声。
阿圆皱皱眉,推门走了出去。
“姚蕴安,这可怎么办啊!”程寻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那余司膳面冷心也冷,是宫中出了名的有手段的女官。因父亲宠妾灭妻害死了她亲娘,所以最是厌恶长相好的女子,就算阿圆没什么错处,那也要被她扒下一层皮来!”
姚蕴安皱着眉,她虽然喜欢欺负阿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了命。她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我去找姑姑去!”
“你就是阿圆?”余司膳余黎看着跪在自己跟前面容异常精致漂亮的小丫头,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回司膳的话,奴婢就是阿圆。”阿圆恭恭敬敬的,心中极其不安,只求能早些回去。
余黎盯着她眉心娇媚的红痣,嗤笑一声:“一脸的狐媚相!说,是不是你勾引皇上,惹得皇上心中不悦这才发落了御前的人?”
阿圆身子一抖,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胆子小,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尚食局本就是在刀尖儿上悬着,一道茶点不好那都是要挨板子的!”余黎恨极了这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女子,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司膳明查,若真是奴婢惹恼了皇上,皇上也该当场发落了奴婢才是。这事与奴婢无关啊!”阿圆急急地辩解,座上之人的目光却是愈来愈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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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渊站在门外皱着眉等了许久:往日这小丫头听见了布谷声就会跑出来,怎么今日……
门吱呀一声响起,齐渊的眉头还没舒展,就见出来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姑娘。
“你是齐二吧?”
齐渊微微点点头,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圆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真香:休想脱朕的马甲!
阿圆:别管你那破马甲了!快给我出气鸭!
今天又是捂好马甲的一天!
第14章 受伤
程寻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轻声道:“这是阿圆嘱托我给你做的,她现在有些不大方便。”
“她怎么了?”齐渊眉头紧锁,从没有过的惴惴不安的感觉冒了出来。
程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才敢小声道:“今日阿圆去御前送吃食,本来应该由御前的人送进去,但是恰好碰见皇上发脾气便被推了进去挡火气。回来之后,余司膳就派人来找阿圆,说她走了之后,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发落了御前的人,便想问问她事情因果。”
她顿了顿,眼睛都红了:“阿圆被打了板子跪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在屋里养伤呢。”
齐渊垂着的手紧紧握起,神色冷峻:“皇上发落人与她何干?”
程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小声道:“余司膳最是嫉恨相貌好的宫女,阿圆生的好看,就算是没有错处,那在她眼中也是有错处的!她见了自然是要磋磨一番的。”
齐渊额角青筋爆出,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程寻看着他那双透着寒光的眸子不禁往门后缩了一缩:“你快些回去罢,若是被余司膳抓住了,你的小命可就留不住了!”
齐渊从门缝往里张望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照顾好她。”
说罢,转身回了养心殿。
“皇上您……”魏全看见了齐渊的身影忙上前去迎:“您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齐渊眸子清冷,面上满是怒意:“你跟朕进来,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去!”
屋内侍奉打扫的宫人一听见皇上发了火,低着头退了出来,生怕慢一步就惹了皇上不高兴。
魏全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色,心中直打鼓:莫不是阿圆姑娘惹皇上生气了?
齐渊束手而立,垂眸思索着什么。
魏全低头看着脚尖儿,心中忐忑不定,一句话都不敢说。
“平日里啰嗦的跟说书的似的,怎么不说话了?”齐渊淡淡开口,幽幽地注视着他。
“奴才、奴才这不是怕扰了皇上想事么?”魏全心中了然,便小心地试探着问问:“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火啊?”
齐渊脑海中想着挨了板子还要跪上一个多时辰的阿圆,微微眯了眯眸子:“你可知道尚食局有个姓余的司膳?”
魏全飞快地转着脑子:“好像是有一位姓余的女官,父亲是个小官,听说是被庶母送进了宫,让庶妹抢了亲事,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齐渊冷笑:“你觉着可怜那你就代她受了罢!”
魏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可怜、不可怜……”他抬头觑着齐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知她如何冒犯了皇上?”
“她倒是没冒犯朕。”殿内烛火一明一暗,映得他冰冷的双眸多了一丝阴鸷。
齐渊轻启薄唇,眸光渐深:“只是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让她不知不觉消失?”魏全轻声道。
齐渊轻笑,就连嘴边的弧度都带了一丝狠绝:“明日让她做碗红枣羹呈上来。”
“喏。”
魏全退了出去,齐渊看着烛火,嘴角噙笑:无缘无故被罚的滋味,你也应该尝尝了……
魏全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看向自己的徒弟苏茂邦:“今儿尚食局发生什么事没有?”
苏茂邦想了想,小声道:“听说是罚了个小宫女。”
“罚了个小宫女?!”魏全一惊,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茂邦见师父瞪圆了眼睛开口解释道:“这事闹得挺大,听说崔掌膳去求情被拒之门外,最后还是尚仪局的姚尚仪出面,这事才算完。”他同情挨罚的小宫女,想起了自己刚进宫时的遭遇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宫女犯了什么错,竟就要下狠手折磨死她!”
“下狠手?折磨死?”魏全的脸瞬间就白了。
“是啊,听说是打了板子又罚跪在外面,身子歪一下就打一鞭子……”
身后的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俩人瑟瑟发抖地往回看了一眼,只见皇上一脸铁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俩人麻利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齐渊将目光投向苏茂邦,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说、说……”苏茂邦声音发抖,都快哭了:“还请皇上明示。”
“说那小宫女是如何被罚的。”
“听、听说是挨了板子跪在外面……但凡是晃下身子就要补上一鞭子……”
齐渊的眸子盛着怒火,周身散发着彻骨寒意。他垂着的手不自觉握紧,关节处泛着白,手上的青筋脉络狰狞。
“皇上,要不要给阿圆姑娘送药。”魏全大着胆子道。
“去把冰蚕白玉膏给阿圆送去。”
“这……这药膏过于珍贵,对阿圆姑娘来说却是麻烦、要是被那些御史知道了,那还不翻了天去?”魏全叩首,诚惶诚恐地劝道。
“朕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他们若是看不顺眼大可以挨上几板子,朕赐同样的东西便是。”齐渊冷着脸,声音含着怒意。
“喏。”魏全哆哆嗦嗦起身退下。
齐渊皱着眉,把人拦住:“你还是找个由头罢。”谁都奈何不了他,可是她却不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便差点让她丢了一条命。
魏全刚想开口请皇上明示,刚一抬头就见皇上已经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皇上与那位挨罚的小宫女……”苏茂邦的眼中皆是好奇。
魏全白了他一眼,伸手狠狠拍了拍他的脑袋:“皇上的事儿都敢打听了?你可真是嫌命太长了。”
他对着月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什么由头才好啊?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阿圆声音虚弱,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姚蕴安看着阿圆身上的伤口血迹,忍不住哭出声音来:“都、都怪我来晚了……”
阿圆微弱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程寻捧了一碗清粥走了过来,带着哭腔柔声道:“阿圆你好歹吃两口,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阿圆努力吃了几口,再也没有力气了。
门“吱呀”一声,阿圆下意识地一缩。
“崔、崔掌膳!”程寻见是掌膳来了,连忙把人迎了进来。
崔巧看着床上瘦瘦小小的阿圆,心中疼的厉害:“晟云,你快给这丫头看看。”
医女龚晟云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皱着眉把了把脉,末了叹了口气:“真是作孽!”
“她这伤势如何?”
“还好那打板子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水,不然她这小命可就没了。”龚晟云起身走到桌旁,挥笔开方:“这是给她去体内寒气的,在外头跪了那么久……唉!”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递给程寻:“这是上好的药膏,专治外伤,每天早晚一遍,一个月应当能好个差不多?”龚晟云说着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如雪的肌肤,若是有冰蚕白玉膏就好了,别说这等皮外伤,就是把心挖出来,那伤口涂上白玉膏也能好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阿圆无法起身,只是虚弱地道了谢:“多谢、多谢掌膳、医女照拂。”她闭上眼睛呢喃道:“能活着就是好的……”
龚晟云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同情。
崔巧恨得牙痒痒,她见人已经睡了过去,咬着牙道:“我明儿就派人给家中送信,让我父亲参她爹一本,她打了我的脸面,也别想好过!”
“掌膳万万不可!”姚蕴安转了转脑子,低声道:“听说余司膳跟她爹关系恶劣,您这样是顺了她的心意……”
崔巧反应快,脸上带着丝讽刺:“忘了这茬儿了,我父亲恰好是她那庶妹夫婿的上司,那就提拔提拔他,给她添添堵罢。”
“你们也早些歇着罢,这些时日就留在屋内照顾阿圆,我就不信,我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崔巧冷哼一声,与龚晟云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