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芳华——海边的橘子树
时间:2019-06-02 09:07:33

  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对朱明辉的优秀一点也不稀奇:“这可是能进省厅担要职的人,能不优秀吗?”
  不少过去学得困难,现在终于开窍的人不免感到遗憾:“唉!真可惜,他只是代课,就教我们半个月。”
    第二节课上完了,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林蔓放笔记本和钢笔进包后,就疾步走出教室。
  朱明辉又想追林蔓,冷不防地被一个头不高、眼眸黝亮的女人拦住:“朱老师,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向你请教一下。”
  几个女同志也想向朱明辉请教。她们走上前两步,蓦地见到邓萍正在朱明辉身边,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得不作罢。跟邓萍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于是,邓萍堂而皇之地独霸朱明辉,令所有人望而却步。
  朱明辉硬着头皮,回答了邓萍一个又一个问题。不知不觉间,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邓萍。他一边为邓萍解惑,一边不时地看手表。当好不容易打发了邓萍后,他快步走出教室,奔出小红楼。
  小红楼外,什么人都没有,婆娑的树影随风摇曳。
  朱明辉讪讪地笑,暗叹自己原来是多想了。又不是多熟的关系,那个人怎么会等在楼外呢!
  林蔓回到家,惊见对门的旧鞋架不见了。早上还灰尘遍地的一角,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觉得间,好像门上的姜黄漆也亮了许多,跟崭新的一样。
  为了进一步响应国家号召,让全厂职工更深刻地学习“雷锋精神”。工会郑重地下发通知,两个星期后的动员大会要改成“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报告汇演。到时,每个科、每个车间都需出个节目。工会会根据节目的质量,评选出团体一二三等奖,以及优秀个人奖。
  在早上的学习会上,孙主任拍掌道:“好了好了,那大家讨论一下,我们出个什么节目好?”
  “朗诵长诗!前些天人民日报上的《雷锋之歌》就不错。”
  “不好不好,人家要的是团体活动,这不成个人了吗?”
  “不懂了!诗朗诵也可以团体朗诵。前些天文化宫就有这种表演,朗诵的好像是,你,你什么,浪花什么的……”
  “我知道,是《你,是浪花里的一滴水》。”
  “哎,这个不错,要不然,我们还可以朗诵《雷锋颂》。”
  “还有《唱给雷锋》。”
  众人讨论得沸沸扬扬,林蔓一言不发,饶有兴味地听。
  末了,孙主任问林蔓道:“小林啊,你觉得咱科上哪个节目好?”
  林蔓略想一下,回道:“还是唱歌!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激励士气!”
  “好!那我们就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孙主任一锤定音,断然采纳林蔓的建议。
  为了更好地准备合唱节目,孙主任特意从职工中学请来了音乐老师,来为大家排练。孙主任征用了大家的休息时间,无论是上工的空闲时间,还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都被用来让大家练习唱歌。于是,化验室的职工们没日没夜、见缝插针地卖力练习着。许多经过化验室的人,动不动就能听见里面传来歌声。
  “……学习雷锋好榜样……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想和你说句话,还真是难啊!”
  又是一个忙碌的中午,林蔓打好饭菜后,好不容易找到空位,一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急赶着吃完好回化验室排演合唱。猝不妨地,她对面的人空出位置,朱明辉端着饭盒坐下。
  林蔓埋头吃饭,抽空回应朱明辉道:“怎么,找我有事?”
  朱明辉道:“你就不想知道钱敬文和钱易生的后续?”
  林蔓抬眼看了下朱明辉,继续吃饭,不以为意道:“钱敬文八成不会死心,他去找钱易生闹了?”
  朱明辉道:“他不但闹,还去钱平的学校抢人。钱易生报了公安,公安抓了钱平,对他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又让他领导去领他。”
  林蔓冷哼:“闹成这样,八成那个钱敬文该老实一阵子了!”
  林蔓吃得极快,几乎三两大勺就是小半盒的饭菜。朱明辉看在眼里,忍不住调笑:“你在五钢厂,是不是总这么着急忙慌?不但下课急着走,就连吃饭也这么着急。”
  吃完了大半的饭菜,林蔓噎得难受,拿起手边的茶杯,“咕嘟咕嘟“地大喝了好几口水。
  喝完水,林蔓重重地放杯子在桌上,长舒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想,现在我们主任十足就是个地主,拿着长鞭地赶着我们唱歌。我嗓子都快唱得冒烟了!”
  说到末句,林蔓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她深深地后悔,不该出什么唱歌节目的主意,以至于她现在一闭上眼睛,满耳满眼的全是同一首歌曲。
  “学习雷锋……学习雷锋……学习雷锋……”
  林蔓和朱明辉正聊着,忽的邓萍从旁走来。邓萍的身后一如既往,呼啦啦地跟着一大群人。
  “朱老师,今天晚上我们有个交流会,想请你……”
  未等邓萍说完话,朱明辉就抢断道:“这位同学,我来这里只是代课。其他的事,我不想参与。”
  邓萍不甘心,又笑道:“朱老师,我们交个朋友!”
  邓萍说话的口吻盛气凌人,让朱明辉听得格外不舒服。她那颐指气使的姿态,就好像同朱明辉交朋友,是给朱明辉莫大的荣耀似的。
  朱明辉冷瞥了邓萍一眼,漠然说道:“对不起,还是那句话,我来这里只管代课,交朋友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邓萍没想到会被朱明辉拒绝,一时有些尴尬。她愣了三两秒,勉强又拉下脸,再度邀请朱明辉道:“朱老师,我爸是本厂的dang委邓书记,他不止一次提到过你。”
  邓书记当然没有对邓萍提过朱明辉。这并不是朱明辉不入他的眼,而是因为他对省厅的政治环境并不熟悉的缘故。邓萍这个时候抬他出来,无非是想让朱明辉明白,以她的身份地位,要同他朱明辉交往根本是绰绰有余。
  朱明辉轻蔑地笑:“怎么?dang委书记的女儿就能逼人做朋友了?”
  朱明辉看对面林蔓的位子空了,想她应是吃完了就急急地赶回了化验室。他再没兴趣留在食堂,起身拨开围在周遭的一众人,看也不看邓萍一眼,迈步离开。
  “什么东西嘛!给脸不要脸。”李小五望着朱明辉的背影,不屑地凑近邓萍说道。
  邓萍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气恼不已,手攥得越来越紧。
  有人挨近邓萍道:“什么不交朋友,他和林蔓刚才不还有说有笑的。”
  邓萍脸色蓦地沉下来。
  李小五也想到了什么,对邓萍说道:“他们好像早就认识。朱明辉1月份时候来过咱厂,有人看见林蔓一直陪在旁边。”
  “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那种关系。”有人不嫌事大,借机挑拨。
  “够了!别说啦!”邓萍不耐烦地厉声喝道,周遭人立刻闭上了正欲吐出闲言碎语的嘴。
  莫名的,邓萍将对朱明辉的怨,转移成了对林蔓的恨。回想起朱明辉对林蔓的和颜悦色,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林蔓,你给我等着!”
 
 
第79章 绯闻 一更
  再上学习班, 邓萍便不缠着朱明辉了。
  一夕之间, 她对朱明辉的热情, 好像熊熊烈火上浇了盆冷水,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堆黑灰的末子,毫无半点复燃的可能。
  课间休息的时候, 还是有很多人找朱明辉提问。而林蔓也是照旧,去食堂吃夜宵,回教室坐在座位上, 或独自看笔记复习,或跟郑燕红闲扯聊天。
  “你看他们两个人, 装的好像不认识一样。”李小五凑近邓萍说道。
  邓萍只扫了眼林蔓和朱明辉,就收回视线:“怎么样?打听来了没有,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小五为难地挠头:“我观察了两天, 他们就那天在食堂说了两句话, 其他时候没一点交集, 不过……”
  教室里人声吵闹,李小五对邓萍附耳说了一件事。
  邓萍听后笑了:“这还不够你做文章?”
  李小五不解:“可这只是推测, 我们还是没有证据啊!”
  邓萍白了李小五一眼:“笨呐!往深发掘一下, 传播出去,没有的事不也变成有了?”
  李小五恍然明白了邓萍暗示:“那好,我马上找人传出去。”
  邓萍点头:“嗯!一定要闹到风化小队也知道。那帮三姑六婆,最喜欢管这种作风问题了。”
  下课后,邓萍早早地出门, 走在林蔓之前。林蔓赶着回家忙工作,最近科室里排练合唱,许多工作不得不拿回家才能干的完。于是紧跟在邓萍之后,林蔓也走出了教室。
  林蔓回到家,已近晚上10点,她刚刚打开房门,蓦地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她好奇地向下看,朱明辉迎面走上来,轻笑着对她打招呼。她不禁失笑,原来最近真的忙疯了,竟没发觉朱明辉就是新搬来的邻居。
  因为还要赶回家做事,林蔓没空多理朱明辉。她礼貌地回应了朱明辉后,匆匆进屋,关上了门。
  朱明辉打开自家的房门,走进去前,回看了一眼林蔓紧闭的房门。他若有所思,晃了下神。忽的回过神来,他讪讪一笑,进屋、开灯、关门。
  顷刻间,楼道里又剩下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在之后的几天里,林蔓和朱明辉各忙各的,还是少有碰到。林蔓马不停蹄地奔波在化验室和学习班之间,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排演合唱,她一样也不懈怠。而朱明辉呢!他除了上课教书,就是一头扎进了图书馆里,为他不久后赴省厅上任做准备。
  “向雷锋学习活动”在五钢厂开展得如火如荼。全厂职工争做好人好事。一个个足以立做典型的个人事迹,不时地传到大家耳中……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早上收发室的张大爷摔倒了,三车间的小刘不光背他去医务室,还帮他去学校接他的小孙女下课。”
  “这算什么,宣传科的小曹才厉害,表演队的许大姐不是因为工作忙,没空回家烧饭,夫妻两天天吵架吗?小曹为了缓解她家矛盾,主动上她家帮她做家务。”
  “啧啧,我还听见一事,不过不是咱厂,是咱厂子弟小学的事。一个姓王的老师为了给学生补课,连自家孩子发高烧都没顾上。结果啊,学生功课倒没拉下,她孩子脑子给烧出毛病了。”
  “呦,这不就是舍己为人?”
  “可不是吗?他们校长已经把她树成了典型,号召全校老师学习。咱工会吴主席也说了,下个星期的汇报演出,也要她来咱厂做报告,让咱厂的职工都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先人后己、大公无私。”
  ……
  在各种学雷锋的事迹中,不知不觉间,混进了另一则别样的传闻。这传闻一经传出,没有两日,就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大有要盖过本来最受关注的“大家如何学雷锋、怎么做好事”的势头
  “怎么可能,化验室的林蔓?我看她平时挺正经,哪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那可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个林蔓背地里什么样。”
  “唉,我怎么听说,那个林蔓有对象啊,前些时候好像已经打结婚申请了。她对象是公安,条件也不错,按道理不会……”
  “切,一个小公安,哪儿能比得上要去省厅的人。我看呐,这林蔓八成是想攀高枝儿,跟前些时候的王倩倩一样,想跟着一起去省城。”
  “哼,那个王倩倩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我看这个林蔓好不到哪里去,朱同志早晚会甩了她,不过就是玩玩。”
  “嘘!这话也乱讲,朱同志要这样做,不就是玩弄女同志感情,算流氓罪吗?”
  “哼,一对都不是正经玩意儿!”
  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林蔓终于可以松口气,专心准备即将到来的汇报演出了。
  这天中午,林蔓刚进食堂,就被郑燕红叫住。
  “你听说那些事了吗?”郑燕红一见林蔓,就迫不及待地问。
  近些日子来,林蔓几乎一头扎在工作里,没空理任何闲事。被郑燕红劈头盖脸地一问,她感到一头雾水:“什么事?”
  食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恰好有两个空座。打完了饭菜后,林蔓和郑燕红朝空座走去。一路上,林蔓莫名觉得旁人投向她的眼神,有些许怪异。每当她一走远,身后就会传来或大或小的戏谑的笑。很显然,这些笑都是冲着她的。
  郑燕红和林蔓相对而坐。刚一落座,郑燕红便旁顾了下四面,确认没人能听见,才对林蔓说道:“这两天,你和朱老师的事都传疯了。”
  “我和朱明辉?”林蔓越听越不明白。
  郑燕红道:“有人说你和朱老师有那种关系。他们讲的有模有样,什么你用讨教功课的借口,动不动就往他家里跑。每次一待,赖到半夜都不出来。还有人说,大清早看见你从朱老师家出来,头发乱的,领子的纽扣都没扣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哪只眼睛看到的?”林蔓气道。
  六十年代不同于现代。
  在现代,男女间传些绯闻,基本闹不出多大的风浪,但凡清者自清,时间长了,大家都不会太当回事。它既影响不了工作,也更影响不了个人的生活。
  可是在六十年代,情况就严重得多了。这是一个谈到“性”,都无不觉得羞耻甚至罪恶的年代。男女大防,异常的严苛,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有伤风化”、“搞破鞋”的大帽。
  像这样的大帽,对女人的伤害尤其得大。每每有这样的事发生,大家往往都对指责男人了无兴趣,反倒像蚊子见了血一样,义愤填膺地对着女人指指点点。就好像这样的事,皆由女人造成,男人全属被迫,俨然也成了受害者。
  郑燕红道:“你别急,我知道这事不可能。不过事情传得绘声绘色,对你的名声总归不好,你还是想想办法,尽快向大家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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