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日子她可以来，偏偏是今天，说不是故意的白冉都不信。
顾西祠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第一天的制作从顾氏的手工坊，挪到了白氏的手工坊里，白氏的手工坊，白冉倒是熟门熟路，显然，这个电话是直接打到白浩手机上的。
而意外总是来得让人没有准备，措不及防。
在去白家手工坊的路上小林刷资讯，第一句话是“顾氏股价跌了”。
顾西祠问了一句为什么，小林一搜，才在最开始，发现一场风雨欲来。
小林看完仍旧是不可置信的。
“说是，顾家想进军常服市场，而进军常服市场的品牌就是清醒森林，新闻说顾家在清醒森林已经砸下了不少钱，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母体公司的运营。”
顾西祠皱眉：“谁说的？”
小林翻了翻，沉默须臾：“两天前采访顾辰安说的，然后连带牵扯出来清醒森林正在做的高端线。”
“……不可能，野玫瑰这条线我才在公司高层开会说了。”
顾西祠将车停靠一边，接过小林手上的手机，找了个分析贴，看起来始末。
两天前，顾辰安代表顾家接受采访，提到了顾家可能在常服市场有所作为这件事，媒体一直追问，顾辰安才抖落出来顾西祠的品牌。
清醒森林和顾氏没有任何关系，至少现在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关系，资源并不共通，面向的人群也不重合，但是外人不会知道。
这是起始。
后来两天的新闻追着顾辰安这件事深挖，都有关键人透露信息，说清醒森林是顾家大少爷开创的品牌，经过成立初期的试水，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顾氏预计一年内将这个品牌做起来。
业内的分析师向来迅速，立刻将顾家这种行为打上“不可能”“下策”的印记。
再然后，为了印证顾家想要进军常服市场一般，又有人透露了清醒森林正在计划高端线，将从高端线开口提升整个品牌的口碑。
顾西祠要是没记错的话，对应的日期正是他开会后一天。
公司内部有顾辰安的人！
想到这里，顾西祠眼睫阴翳。
以为这就完了？
并不，再往下看，顾老爷子今早竟然回应了。
回应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说他相信“清醒森林”的潜力，而这回应直接被解读为顾老爷子默认了前两天的新闻报道，也默认了顾家的重心和投资将会倾向“清醒森林”，立刻就有金融人士算出来顾家要将他的品牌拉到一线，会砸多少钱，然后如果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一年内又会损失多少。
显然，顾氏这一步损失的概率会达到60%以上，这还是保守估计。
于是老爷子才回应完，顾氏的股价就开始跌了。
更糟糕的，“野玫瑰”这个系列，因为要和明星合作，为了将热度最大化，中午“清醒森林”官博已经披露了系列名。
一切的时机算的刚刚好，还是在自己埋头设计不理外事的情况下，顾西祠捏了捏眉心，顾辰安这是看着毁不掉他，就要把品牌架在火上烤。
一车内大家都没说话。
顾西祠将手机还给小林：“先开车，去做衣服。”
“那、那这个怎么办？”小林嗫嚅。
顾西祠要踩油门的脚停了停，道：“能怎么办？……不管。”
一切都发出去了，且完美的印证了顾辰安的胡说八道，顾老爷子又出来推了一把，真相并不重要了。大家相信的这个版本，才是所谓“事实”。
踩油门，车又驶上道路。
*
到了地点，顾西祠和手工坊的师傅迅速的熟悉，将自己准备好的布料给裁剪的人，一言不发做着事情，这个时候，孙雅和白冉才有空荡去网上看。
孙雅看完评论非常的实际：“卧槽！”
白冉看完垂目。
“这是骂杀吧！”
说完，孙雅翻到清醒森林的官博下，果然一片的口诛笔伐。
【顾氏多年的品牌，进军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为什么用新牌啊，用主牌才是真理】
【还真打算做高端线？顾氏这么多年正装是不错，但是用新品牌做不熟悉的常服，太自大了吧，这肯定亏啊】
【就想蹲守看看第一个系列如何，如果不行的话，顾氏股票全卖了】
白冉心里自然清楚顾辰安的把戏。
他把顾西祠和顾氏绑在一起，过分的夸大清醒森林，以后清醒森林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成为舆论的谈资。
他就是要服装界都关注清醒森林，所以接下来的一年里，清醒森林已经背上了顾氏新品牌的这面旗，只要有任何的行差踏错，譬如衣服不好看，衣服卖的不好，设计不超乎大众的期望，抑或达不到白家和孙家的水准，每一次清醒森林的举动，不仅会影响顾家的股票，还会引来大众的口诛笔伐和贬低。
所以这要求顾西祠在没有顾家资源情况下，今年的每一步决策，都必须对。
不仅要走对，还要走好，超出大众的期待值。
就像是一场博弈，在舆论的环境下，要求清醒森林每一场豪赌都获胜，怎么可能……
顾辰安是故意的。
他知道顾西祠的心理问题还没好，手不能动笔。
他是要给顾西祠心理增加负担，让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万一哪一步走错了，不需要他动手，舆论会成为压死清醒森林崛起的稻草。
白冉不安站了起来，想去和顾西祠说话，但看他沉默着做事，又不敢去问。
“孙雅，你给白冉再量下尺寸，可以的话，这边就在布料上画线了。”
“哦哦。”
孙雅放下手机拿过软尺，不过她们还没走到试衣间，白浩来了。
白浩有事想和孙雅说，看起来纠结了很久。
白冉直觉和白老爷子有关。
白浩不紧张也不烦躁，只是有些尴尬，白冉心知这谈话应该很重要，让孙雅出去了。
孙雅似有所感，放下软尺：“顾西祠，你来吧。”
顾西祠看了一眼，对孙雅挥手，放行她。
这一去果然好久没回来，顾西祠的事情做完，和工坊的师傅也都交接完了，而一旁的小林和绣女正做着刺绣玫瑰的花样。
顾西祠走过来，没去拿软尺，先问了一句：“介意我来给你量吗？”
白冉摇头，她正想单独和顾西祠说两句话，显然试衣间是个好地方。
两个人转到试衣间，白冉把外套脱了，她今天本来就是当模特来的，上衣里穿了一件紧身的细吊带。
顾西祠手在软尺上不断的换位置，似乎有些焦灼。
白冉展开手臂，数据在之前就量过一次了，这次只是确认。
顾西祠拉开软尺，先量的是腰围。
他低着头，白冉看不到表情。
量出来数据顾西祠看过一眼，和记忆中一样，放开软尺，量下一个数据。
白冉问：“你不高兴吗？”
顾西祠手顿了顿，沉声道：“不高兴什么？”
“……顾家的事情，还有清醒森林的舆论。”
顾西祠回答不假思索：“没有。”
说的太快了，白冉都觉得不可信。
顾西祠测完数据放开手，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说太快。
他退后半步，低头在手上绕着软尺，十指长，动作优雅，像是把玩什么一般。
须臾，顾西祠妥协了，说实话。
“……有些火大。”
口吻生硬，显然是被白冉问了个措不及防，而且，最大可能是，他还在气。
白冉：“生气顾辰安的行为吗？”
顾西祠摇了摇头。
“他怎么做对我来说不过生意上的对手罢了。”
他就没将顾辰安放在眼里过。
白冉：“你生气顾老爷子的回应吗？”
要不是老爷子出来说这么一句，大家现在应该还是观望猜测状态。
“不，我就是……有些烦吧。”
顾西祠抬头，和白冉四目相对，眼中的犀利少了，多了几分无奈。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想推清醒森林的品牌走，再说了，他从来崇尚的都是玉不琢不成器，有磨炼的机会，他都不会干预的，不然也不会放任我和顾辰安斗法。”
老爷子的做法虽然将清醒森林架在了火上烤，但是顾西祠要是表现得好，真如外界预测的那样，能走好每一步，这些火焰就会助推“清醒森林”的成名速度。
这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反噬。
白冉：“你会做到的。”
顾西祠垂目：“我都没十成把握的事情，你倒是替我预测的快。”
白冉想了想，说：“你手都快好了，你可以的。”
顾西祠不说话，静静看着白冉，那双眼睛里像是暗藏了一整个湖泊般，水涟涟又暗沉沉，看不透底去。
但是湖面波光柔和，暗暗诱惑着人心，白冉不知道是不是顾西祠看模特的眼光都这么温驯，乃至温柔。
蓦的，顾西祠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同的，这么近的距离，周围又没有人，白冉注意到，他的眼尾也小小弯起来，像月牙。
“行，会成功的。”
一言一语缓慢，白冉一时间听不出来是调侃还是承诺。
说完，顾西祠将手上的软尺抖开来，递给白冉。
“量胸围，我在背后帮忙调软尺位置，前面你自己来吧。”
“……”白冉忘了还有这个数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没有男三。晚安哒~
第91章 行舟
白冉和顾西祠在试衣间尴尬的将尺寸量好, 顾西祠看了看, 什么都没说。
白冉却乱七八糟想到，他不会是看Cup吧……
这念头让白冉窒息。
顾西祠让人将样衣拿进来，这是顾氏工坊做的一个打版。
这个系列是近期顾西祠画出来的第一个系列, 纵使顾西祠不说，白冉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比如版型的确定，他和孙雅就在自己身上别过几次的针。
而做衣服前，又先让手工坊缝制了一次样衣。
今天带过来的三套，只有紧着最重要的两套做, 一套是给明星的香槟色拖地长裙, 一套是要发布系列线的主款。
白冉先穿的主款, 前后顾西祠看了, 她又转了一圈，或静或动，都没什么问题。
再穿的香槟色样衣，这一套顾西祠家里没有常用的样衣，所以当时也只是大概的看了看, 具体尺寸顾西祠给到手工坊，白冉穿第一次出来。
这是按照女明星的身材定的裙子，白冉穿着差不多，明星和模特说不出来谁更瘦。
顾西祠单手托着下巴，随意靠在试衣间外，看着白冉思考。
“不对吗？”白冉询问。
顾西祠沉声：“你觉得这条裙子如何？”
白冉看了看四面的镜子，想了想：“后背的镂空到腰部了, 很抢眼，但是从正面看，就一般了点。”
“素了点是吧？”
“嗯。”
顾西祠将小林喊进来，不多时，小林从手工坊不知道哪里淘来了一条手工的刺绣玫瑰蕾丝，顾西祠对白冉勾手，白冉凑近，顾西祠抚着她肩让她转身过去，背脊有温热的触点，顾西祠的手按着刺绣在她的背上。
一语不发，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蓦的，顾西祠双手放在白冉的腰上，强势将她整个转过来。
长长的鱼尾在摆划出一个旖旎的小弧度，白冉有些惊讶。
顾西祠一本正经对小林道：“给我一个粉笔。”
他指的是专门在布料上打线的粉笔，小林去给顾西祠拿，然后他就着白冉穿的，在她的腰际一侧从胸下几厘米，拉了一根斜线到另一侧的正腰处，再画一根线出来，顾西祠要了剪刀，当即在白冉身上就着下剪刀。
冰冷的剪子偶尔会触碰到白冉的皮肤，而比剪子更让白冉心跳的，是顾西祠的手。
在自己腰际边缘，按着布料，看形状，下剪刀。
男人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工作，白冉呼吸加快了。
“你害怕吗？”
“……不是。”
“那是什么？”
顾西祠抬眼，白冉垂目，躲开了对视，也没说话，顾西祠动作停滞片刻，小小的空间内，像是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东西在发酵。
顾西祠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放在白冉的腰上，那一块被自己剪空了，露出女人白皙的皮肤，因着自己的动作，似乎在微微发颤。
顾西祠：“……”
轻咳一声，喉结不自然滑动，顾西祠低头做事。
不谋而合的，两个人的心跳都提升了稍许。
……
这一套衣服定下来终版，说不出的，两个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白冉自己都没发觉她耳根有些烧红。
和裁缝还有小林说好，将剪裁下来的镂空覆盖上薄纱，薄纱的下半部分也覆盖立体刺绣玫瑰花，上半部分什么都不要，顾西祠让白冉将样衣换下来，贴心的，他在外面给白冉将外套拿到试衣间，从试衣间的门缝上递进去，头别在一边，动作非礼勿视。
但眼前莫名晃着白冉的腰肢和细腻的皮肤，触手温润。
白冉换好衣服出来，两个人有些不尴不尬。
白冉：“粉色的样板需要试吗？”
顾西祠：“嗯……暂时不需要，做不到那么快。”
“哦。”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顾西祠踟蹰：“你……”
白冉轻声：“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