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对自己此举有所误会,也罢,只要能保她安全无虞,何须多言解释。
他付之一笑,温润的嗓音溢出,丝丝,清凉,令人心情舒缓。
他道:“在下并无此意,更何况此事并非由你而起。在下只是希望二位能平静下来,放下过往的恩怨,好好地谈一谈,切莫伤了双方的和气。”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地点头,众人虽不知他们之间的过往,但多一事始终不如少一事,争执起来对谁都不好。
叶之舟也是点头如捣蒜,牵了牵她的袖子,神色隐忍,紧张地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再打了。
曲轻楚见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被人欺负还不敢反抗,怒意不减,反而更甚了。
咱向来信奉的原则就是能忍则忍。
但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曲轻楚泰然自若,唇角轻扯,讥讽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那种人之间有和气了?他们仗着自己出身于大宗门,每每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蹬鼻子上脸,几次三番侮辱人,被打纯属活该。”
她冷眼环视天云宗那帮人,见他们一副气势汹汹,急不可耐地想要撕了自己的模样,恣意地笑了笑。
又道:“想让姐对他们放下成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肯低头认错,姐自然不会再跟他们计较。”
她整个人浑然发出一种锐不可当的霸气,秀美的脸颊噙着一抹放纵不羁的笑意。
实在摄入心魄,君晟阳无意间看得痴了都不自知。
那些弟子见曲轻楚不仅不思悔改,口气倒还挺大,有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低头认错。”
另一些人虽出手阻止他,却也只是装模作样,敷衍了事而已。
那人嘴虽被捂住,依旧不停地骂着些污言秽语。
曲轻楚充耳不闻,她只当是虫子在嗡嗡叫而已,只是叫得颇有些难听了。
有本事叫嚷,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呀,姐就是要让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气死你们!
她当然清楚这人与人之间的壁垒有多大,有些人天生自以为高人一等,自命不凡。指望这些人放下他们的高傲姿态,承认自己的错误,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不,看他们那副样子。
不是姐不想放过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不想放过自己。
谁给他们的自信认为自己谁都能招惹?
曲轻楚话语还未落,一男子雄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住口,不得放肆。”
男子大步踏了进来,只见他浓眉狭长,眉飞入鬓,浑如刷漆,唇上蓄浓密的胡须,面貌粗犷,面色如霜,目中无人的双眼射出寒星,身材高大,有种万夫莫敌的威严。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略有深意的在曲轻楚身上停留了一瞬,冲着天云宗弟子,神色严峻地道:“尔等出门在外,怎可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还不快向圣尊赔罪。”
虽是叫他们道歉,却一丝一毫没有提及曲轻楚二人之事,避重就轻。
明显看不起咱,反正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几个弟子和他还真是一丘之貉,有样学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曲轻楚不由地冷哼一声:打得倒是一个好算盘。
众弟子听令后,赶紧向君晟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整齐划一地道:“圣尊,弟子失礼了。”
方才的男子也对君晟阳赔礼道:“圣尊,此事因我宗门弟子而起,还望圣尊莫怪。”
男子心知他君晟阳必然不会与他等人计较,只是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免得落了人口实,传出去有损他宗门的名声。
他目光森然,漆黑渗人地瞪了一眼曲轻楚:此人胆敢公然出手伤他天云宗弟子,还口出狂言,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眼下不宜与她过多纠缠,先暂且放一放,日后再来算账也不迟。
君晟阳不苟言笑,连忙阻止他,谦卑地道:“前辈,这可使不得,我怎敢受您如此大礼。而且此番并未对我宗门造成多大损失,本就不妨事。”
他似乎有所顾忌,顿了顿,又替曲轻楚解释道:“只是,此事本是因您天云宗弟子而起,这位道友方才想必是一时冲动,才出手狠厉了一些,索性那弟子已经无碍,就请前辈莫要再为难于她罢。”
曲轻楚闻言一怔,竟不知作何感想。
他这是干什么?姐并不稀罕他替咱解释呢。
然而此人在那天云宗前辈面前却依旧肯出言帮自己,难道当真不怕拂了他的面子吗?
男子果然嘴角一僵,又瞬间纠正过来,满脸虚伪,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自然,我堂堂天云宗,又岂会为难一个无名的小辈。”
呵!这人还真是半点都不能吃亏,嘴炮还挺厉害。
这不是明里暗里地讽刺自己身份低微,没名没号吗?
第十一章 吃瘪的乐趣
天云宗这帮人`打架不行,搬救兵倒是挺快。
曲轻楚冷吭一声,抿唇不语:看不起咱是吧,你信不信,咱随便掏出一个身份来,都能吓死你,哼!
那些天云宗弟子见她态度如此桀骜,半点不思感恩,都怒目而视,无不希望那男子能替他们出头。
叶之舟在一旁是忧心如焚,捏了一把汗,拼命地摇头示意曲轻楚莫要再与他们针尖对麦芒,顺水推舟下了这个台。
曲轻楚将他们的态度尽收眼底,无视叶之舟的劝阻,反瞪回那群人,脸上毫无惧色。
他们这是当咱傻啊?看那男子的样子就不是善茬儿,自己伤了他的门徒,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咱,明显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横竖都躲不过,不如索性撒撒气,咱凭什么感激他,更何况咱本就没错。
她量那男子也不敢当众打脸,除非他不要脸了。
那男子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他才刚放下话不会与曲轻楚计较,若是言行不一,必然会使得一众哗然,他当然不敢这么做。
他漆黑的眸子射出幽幽冷光,面色泛青,指尖发颤,终是隐忍不发,凌厉地扫视了曲轻楚一眼,甩袖离去,顺道带走了那些个不省心的弟子。
待他们走远。
曲轻楚“噗”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拍着叶之舟的肩膀前言不接后语,断断续续地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到没…他那副样子。”
叶之舟无奈地轻扶着她,生怕她笑得动作太大,不小心摔倒了。
曲轻楚实在快意:喜欢装大度是吧?姐让你装,活该你憋屈,试试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神采飞扬,言笑晏晏,皓齿雪白,谈笑间脸颊沁出淡淡的红晕,狭长的凤眸微眯,透出一股娇媚,高高扬起的脖颈皮肤细腻白皙,音容笑貌无一不深深吸引着旁人注意。
好不容易等曲轻楚缓过来,见一干人等都盯着自己,气氛颇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吭。”
众人这才转头,自顾自地装作该干嘛干嘛。
曲轻楚不解: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她想起方才君晟阳替自己解围之举,虽是他自作主张,无甚必要,但自己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淡淡地看向君晟阳,义正言辞地道:“方才,多谢圣尊为我仗义执言,若是圣尊有……”
而君晟阳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失了态,他惶然无措,迷蒙地赶忙回应道:“不必了。”
仓促的声音异常地透着些冰冷,话一说完,君晟阳立马就后悔了,他正欲道歉,却听见曲轻楚干脆利落地道了句:“好。”
曲轻楚本想着咱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若是他君晟阳有什么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咱必定不会推辞。
然而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她想了想,也对,这人身为一代圣尊,地位尊贵,他凌霄宗又比咱魔界还有钱,能有什么满足不了他的?
定然是对他有求必应,应有尽有,哪里还轮得上自己来报恩。
不像咱,好好的一顿饭,饭没吃上,反倒攒了一肚子火气。
她郁闷地冲叶之舟道了句:“你慢慢吃。”便出了门去。
君晟阳只得默不作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看起来竟有些失魂落魄。
第十二章 圣尊的质疑
男子带着几个弟子风风火火地回到住处。他天云宗住的地方是个独立的小院,院外高墙环护,绿柳周垂。
院内,有亭台楼阁,假山瀑布,花坛盆景。整个院落藤萝苍翠,花团锦簇,低调又不失华贵。
入门便是白玉石子铺成的甬路,穿过好几道长廊才能来到大堂。大堂里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案,侧面还设着舒适的卧榻,供人小憩之用。
和他们住的地方一比曲轻楚二人被分配的住处,简直是相形见绌。
男子怒气冲冲,大幅度地撩起外袍甩开,往座椅上一坐,眸光泛着森森的寒气,颇具威慑力。
没料到自己这般年岁了竟会在一个毛头小孩身上吃瘪,他实在意气难平,越想越气,厉声呵斥道:“真是气煞老夫也!”
他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桌案上,好好的一张桌案被他从中拍了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咯吱咯吱作响。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张桌子与他有仇呢,不然怎会牺牲得如此惨烈。
堂下众弟子怛然失色,吓得六神无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个个都低垂着脑袋,跪了下来,忍气吞声,生怕男子会将怒火撒在他们身上。
男主怫然扫过众弟子,粗犷又薄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身为我堂堂天云宗弟子,从小受人悉心教导,今日竟被一个无名小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简直丢尽了我天云宗的脸面。”
被打的那个弟子心中不服,不假思索便脱口道:“分明是她先使阴招的,她趁弟子不备时出手,弟子一时失察,才输给她。她要是敢正大光明地与弟子过招,弟子必不会输。”
曲轻楚若是听到他的话,恐怕会笑岔了气:呵呵,谁给他的勇气夸下海口,是梁静茹吗?
他话音刚落下,见几个师兄师弟们都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人立马就蔫了。
男子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形,而弟子们又怕说出事实更加会触怒他,自然不敢做声,他便信以为真了。
他浓眉略微扬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弟子一眼道:“这也是怪你自己大意轻敌,日后切莫再这般掉以轻心。”
想到自己和弟子都在曲轻楚身上栽了跟头,他冷哼一声,又道:“那女子实在可恨,这口恶气,老夫实在难以平复下去。”
他杀气腾腾的样子,仿佛曲轻楚与他有杀亲之仇,夺妻之恨一般。颇有不报此仇,誓不罢休之势。
堂下被打的那弟子一听,大喜过望:倘若师尊肯替自己出头,自己必定能一雪前耻,也能让伤他那女子狠狠地吃点儿苦头。
他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抬起头,先是恭顺地对男子一番吹嘘道:“师尊威武!您方才处变不惊,实在是大家风范。”
见他师尊双眼弯成一条缝,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长长的胡须,显然十分中听自己的话。
他小人得志,故意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您倒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方才那女子分明不将您放在眼里。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出手伤我,且未受到惩处,明日就敢出手伤害其他人。”
男子对他此设想相当赞同,目光骤然的一冷。
那弟子借机赶紧装出惶恐不安的模样道:“如今我们几人已然是与她结下了仇怨,恐怕会被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他暗示男子,曲轻楚不会放过他们。心想:仅凭自己一人,师尊尚有可能不与那女子计较。但若是多几个人做为筹码,师尊心中的天平必定会偏向自己这边。
男子果然勃然大怒,他道:“她敢,若非现下身在凌霄宗之内,这论道大会期间,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老夫早就当场教训了她,哪里还容得到她放肆。”
他锐利的眸子一眯,垂眼冷笑道:“老夫不过让她先再得意两天,等论道大会上,我必要她为此事付出代价。”他阴隼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而堂下众弟子听闻他此番话,无不心领神会,幸灾乐祸地拍手叫好。
大堂内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光。
与此同时,曲轻楚正睡着大觉,哪里会知道有人满腹算计地打算报复自己呢。
当然,知道了也带不怕的。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面总有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担心会有魔族来偷盗《九幽魔经》,前夜里蛰伏在暗处,暗中观察藏经阁周围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
结果熬了一夜,连只苍蝇都没看到。
既然他晚上不来,白天应该就更不会来了。光天化日的,想必没有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魔经盗走吧。
曲轻楚猜想,那人多半是计划着,等过两日论道大会开展之时,众人纷纷去参加论道大会。
届时藏经阁必然不似往日那般戒备森严,到时候再悄悄潜进去……
她并不十分确定,故决意睡一觉起来,晚上再继续蹲守。
可白日里,客栈人来人往的,还不时有各种杂音,不甚吵闹。这一觉她反反复复睡了好几遍才睡着。
待曲轻楚转醒,她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缓缓坐起身,艰难地抬起眼皮,仿佛沉重的有千斤一般,她嘤咛出声,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窗外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想了想,还是吃过饭再上凌霄宗吧,不及于这一时半会儿。
事实是某人必须满足口腹之欲。
曲轻楚的人生宗旨就是: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与睡觉不可辜负。饭还是要吃的。
她穿来这么些年,见过不少为了修行不食不眠的人,甚至听说有些人一闭关可以持续几十年,全靠吸收灵气度日。
还真是靠一口“气”吊着命,实在可怕。
咱是绝对不赞同这种做法的,人活着不吃饭、不睡觉,活得还有啥乐趣?
这种人除了会动,会呼吸,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