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大舅一直在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她,总好像在等着她的错端,于是,她愈发地战战兢兢。她没有做错什么吧?为什么,大舅要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
福宝娘自是察觉到了喜妹的紧张,她看了一眼大舅,没好气道:“亲都认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可别吓到孩子。”
说着连忙招呼喜妹坐下:“别怕啊喜妹,你大舅他从小就是这样一副死样子,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啊,你看,他连你敬的茶都给喝掉了,想来是很满意你的。快坐下来吃饭吧。我们家没有那奇奇怪股的规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多温馨啊。”
看到自家小妹的抱怨,大舅这才不自在地松了松脸。只是,他早就习惯了伴着脸色,这一下子想给人一个笑脸却怎么做怎么别扭。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给喜妹一个笑脸的打算。只是依旧很是庄严地对着喜妹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对待福宝。以后有机会去大舅家,大舅家还有几个孩子,总能跟你们玩到一块的。”
这已经是他最温和的态度了,说完自觉今日已说了太多话了,很快就闭上了嘴,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倒是小舅看到大舅这一番情形很是嘲笑了他一番,叫他从小到大都装模作样的,吓到小辈了吧,活该!只是,他一想到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再多的嘲笑都湮灭不见了。
他与小妹这么些年不见了,好不容易相见却只能相处这么短的时间。而她的小妹一个妇道人家,于这乡野之间,想必日子也不是像她说的那么好过的。况且,福宝又不是个正常的孩子,要是以后有人欺负了他们娘两可怎么办。
虽说,他与大哥一直在背后关照这他们的小妹,只是到底鞭长莫及,若是出什么事了,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顾及到。
小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的三小子今年十岁了,正打算下场考科举呢。不如就回老家考吧,虽说京城也可以考,但是回原籍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就让他来他小姑家住些日子吧,那个孩子机灵,想来也能照顾到他们母子不少呢。
这么想着,小舅就做下了决定,打算将他小儿子的户籍转到原籍,就在这里参加科举了。难得小妹重新接触了他们,可不是要将这份亲处下去么。
再大一点的小儿不合适,这十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说大不大,还不至于到了要跟喜妹避讳的年龄,说小也不小了,在这农家,也是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了的。
第二天一早,两位舅舅就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了,离开前的一晚,小舅将他的想法提了出来。
出人意料的,大舅竟然非常的赞同,若不是他家里没有适龄的儿孙,说不得他也要将自家的孩子送到小妹家来,以此来增加感情。
倒是沈寡妇有一些犹豫:“可别耽误了孩子进学。”毕竟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的学堂。
小舅满是不在乎:“我们家还差那个夫子么?夫子会跟着他来教导他的,你可不必过过分忧愁。再说这小子本来是回来准备下场的。你不必在意这些。男孩子,总是要多一些磨炼才能长大成人的。”
小舅一锤定音,沈寡妇只能答应下来,其实她也是很想念自己的那些侄子们的。若是他们能够来,她真的是求之不得呢。
只有福宝懵懵懂懂,听得很是不真切,什么意思?过些日子会有客人来他们家么?
福宝想一想又有些高兴,虽然他已经有了喜妹这么一个好朋友了,可是他还是想要更多一些好朋友的。
舅舅都离开以后,福宝这才想起来,这两天,喜妹这两天可是跟他睡在了一张床上的。这怎么行呢?好不容易舅舅们走了,既然喜妹不想跟他的娘亲睡,那么就可以去睡客房了吧?
虽然喜妹很乖,睡觉从来不踢被子,可是,跟喜妹睡在一起,他总是容易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要靠近喜妹,这太容易影响他睡眠了。没见这两天,他都有了大黑眼圈了吗?他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娘,喜妹是不是应该从我的房间搬出去了啊。”
福宝娘很是疑惑,这孩子,怎么说这话了?谁家夫妻两个不睡一张床上的?
“怎么,喜妹怎么你了吗?你怎么说这话?”
福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能说因为他总想着靠近喜妹所以睡不着吗?虽然他傻,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理由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娘亲肯定会笑话他的。
所以,他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大家都信服的理由。
“福宝,你这是不喜欢我了么?”喜妹泫然欲泣,摇摇摆摆的好像很是受不了这个打击。
“喜妹 ,喜妹,你怎么了?”
福宝娘当然看出喜妹这是在演戏,可是,福宝他看不出来啊,他以为喜妹被他给气到了,当下吓得不知所措,所以,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要不,要不他勉为其难地就让喜妹继续跟他一起睡吧,大不了他就顶两个黑眼圈好了,可是心里不知道为啥有一点窃喜。
“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了,所以才不想跟我一起睡的?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讨厌我了。”喜妹假装哭唧唧,就差那一条帕子出来擦眼泪了。
福宝无奈极了,他该怎样说才能让喜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喜妹才这样的啊。想了想,最终,他横了横:“福宝喜欢喜妹,喜妹,你想在这里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不赶你了。”这话一出口,福宝总觉得有什么定了下来。
喜妹这才止住了假哭的声音,玩着眼角,嘴唇上扬,笑眯眯地对着福宝说:“我就知道,福宝你对我最好了!”
看到两人闹剧的福宝娘摇了摇头,都是孩子呀,都还小呢。
这一打岔,直接连她两位弟弟离开带给她的离愁别绪都消散掉了不少。日子总是人在过的。总要开心一点的。
“福宝,去将库房里面的肉还有鸡蛋给收拾一下,明天你陪喜妹回她的娘家。你提上两斤猪肉,一篮子鸡蛋,再带上一匹绢布去啊。可别忘了。”
原来,明日就是喜妹三朝会们的日子,福宝第一次以正式的姑爷身份上门,总要带一些回门的礼物,以彰显他们对喜妹的重视。
回门的日子总算到来了,福宝提着他娘为他准备的礼物,带着喜妹,喜赳赳,气昂昂地就去了。哎呀,今天又要见到弟弟了,上次他跟喜妹告状了,喜妹今天会不会帮着他去教训弟弟呢?肯定会的么,喜妹对他这么好,而且那天也确实是弟弟做的不对咩,就应该好好说说他的。
一想到喜妹会帮着他教训晨哥,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在同一个村,回门也根本不费事,日头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去了喜妹的家。喜妹的爹娘也早早的就在家里面穿戴好了就等着新女婿的上门呢。
如今还在正月里,学堂还没有开始上课,晨哥自然而然地还呆在家里面。所以,他也早就做好福宝上门的准备了。但说实话,他心里面其实是有一点焦躁的。
前世里,她的姐姐还没有来得及嫁给福宝,福宝就意外身故了。今生,他福宝还活的好好的,他姐姐顺顺利利地嫁给了福宝,而不是成为了以为未亡人,那么今生,他们一家总不会依旧走上家破人亡的道路了吧。
福宝很是兴奋地将带来的礼物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喜妹的爹。如今木已成舟,喜妹爹自然也是认下了这个不同于一般人的女婿。一家人好酒好菜招待自是不提。
酒足饭饱之后,晨哥唤上了喜妹,想私下跟她说说话。看着喜妹动身跟着晨哥离开的背影,福宝得意地认为,喜妹这是去帮他教训晨哥了,他喜滋滋地等待着看晨哥被训的样子。
喜妹不知晨哥为何唤她。
“沈家人对你还好吗?”晨哥问的有点急,他很想知道,沈家到底是怎么对他的姐姐的。
“很好。”喜妹说的有条不紊:“婶子还有福宝对我都很好。”这不是假话,喜妹这些天确实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暖。
晨哥点点头:“那他的舅舅们呢,对你怎么样?”
喜妹很是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晨哥:“你怎么知道他的舅舅。”
“你成亲那日,姐夫的舅舅陪着姐夫一起来接亲的。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的舅舅们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他们对你好么?”
晨哥其实最想知道的就是福宝的舅舅对待他姐姐的态度。
前世的时候,在福宝死后,福宝的娘似是被抽去了生气,很快就倒了下去。这个时候,福宝的两位舅舅出现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福宝还有舅舅,并且还在京城里面当着官,并且官位还很是不小的样子。
福宝的两位舅舅很快就查出来,福宝是被他挑唆了,才会去到池塘里面的。究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家嫌弃福宝是个傻子。
他的姐姐对于这样的一个原因很是震惊和愧疚。她自觉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福宝出了意外,又导致婶子整日郁郁寡欢。她毅然决然的决定此生都要照顾福宝的娘,就像是对她自己的娘一样。
沈婶子不怨恨他的姐姐,对他亦没有什么恨意,但是对于他姐姐的愧疚,她也视而不见。曾经有多么喜欢他姐姐,后来就有多么的漠视她。
他姐姐难受的紧,照顾沈婶子就愈发地仔细。可婶子的身体还是很快就衰败了下去。不出半年,沈婶子也没有了。
再一次回来为自己妹妹主持葬礼的沈家舅舅看着他们一家很是阴沉。竟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提出来,要替他那个死去的外甥迎娶他的姐姐过门,为的就是想要有一个人供奉着福宝母子两人。
他姐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任凭他和他的爹娘怎么劝都不改变主意。当然了,就算她改变主意也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他们哪里反抗的了福宝舅舅一家对于他们的报复。
他的姐姐嫁过去以后,他的爹娘整日以泪洗面,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女儿这惨淡的一生。很快,他的爹娘身体就衰败了,药石无灵。短短两年期间相继离世。他的姐姐连番接受着最亲近的人的逝世,愈发地郁郁寡欢。
年纪轻轻的身上就笼罩着一股沉沉暮气,她郁结于心,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牢笼。于是在他爹娘离世后的三年后,也撒手人寰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分崩离析。
晨哥从回忆里收回思绪,他等待着他姐姐的答案。
“很好,大舅小舅都对我很好的。”语气虽是轻柔却很是肯定。
晨哥无意识地右手握拳,锤击上了左手:“很好,这样就很好。”
“刚刚你是帮我去说弟弟了吗?”福宝睁着眼睛,满是希望。
“嗯,对,我已经说过晨哥了,他知道他错了。”喜妹顺着福宝的心思。
福宝拍拍手:“这就好,既然你已经说过他了,那我就大度地原谅他了。”福宝说的郑重其事。
日子总是要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也总是会发生着不同以往的变化。
第30章 漫步春天
婚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喜妹想象的那么可怕, 沈家人口简单,婶子人很好, 福宝又是那么个单纯的性子,谁会给喜妹出难题呢?当然是一家三口和谐相处了。
只是, 没成亲前,对于福宝的各项事宜,福宝娘是事事操心的,成亲之后,她对福宝的管教就放松了很多,许多事情都交给喜妹处理了。毕竟以后当家的就是喜妹了,早一点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喜妹, 她也能早一点放心。
福宝娘闭着眼睛坐在院子里面晒着太阳,春日的日头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非常的舒服。喜妹坐在她旁边, 专心致志地做着衣服。
她嫁过来才知道,原来她的婆婆做衣服的手艺算不上好, 福宝与她的衣服大多数都是直接买的成衣。福宝成亲时的喜袍也是先找人做了, 她之后再改的。
这春天就要来了, 也是时候换新衣了,她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又怎么能让她的婆婆和丈夫一直买衣裳穿呢?喜妹打算给她的婆婆和福宝做一件衣裳。
“福宝这臭小子又到哪里去了, 怎么这个点还没有回来。”福宝娘睁开眼睛看了看日头,不对劲啊,往常的这个时候, 福宝早就带着大黄和大将军遛弯回来了,怎么今天这个点还没有回来?这实在是不符合福宝一贯的处事风格啊。
想着,就想起身去寻,喜妹一把按住了她:“娘,你坐着,我去寻福宝。”
福宝娘看了看喜妹,又安心地坐了下来,也好:“你去吧,早点将他带回来。你记得说说他,怎么可以不按时回家呢,会让人担心他的。这孩子,总是记不住事情,你呀,该说他的就要说。”
“嗯,娘,我知道了,我肯定会说他的。”喜妹从善如流,起身去外面寻福宝了。
这日子是渐渐变暖了。春天来了,村子里都开始冒新芽了,倦了一个冬天的鸟儿也愉快地在枝头唱着歌。
虽然,他们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可该有的春色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空气中传来鲜草的芬芳,小路两旁都点缀着无名的野花。
喜妹的心情好极了,虽说她是出来寻找福宝的,可她并不着急,优哉游哉地走在村里的小道上面,感受着春天带给她的喜悦。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呢。
福宝那么大个个子处在那里呢,这个村子里面也是不会有人欺负他的,他呀准是在哪里遇到点新鲜事了,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经过这几个月愉快的相处,喜妹其实早就已经摸透了福宝的性格。
他就跟个孩子一样,爱新鲜,爱热闹。很多时候注意力都不集中,轻易地就能被新鲜事情干扰了情绪。
他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顺着他的毛撸,就会与他相处地非常愉快。当然,若是不想惯着他,也没关系,他气一会,就会忘记生气的事情,回头又会屁颠屁颠地讨好她。总的来说,很好相处。
虽说,他又许许多的小毛病,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很听他娘的话,也很听喜妹的话。
走着走着,喜妹就看见了蹲在田野边上的福宝。
他蹲在田埂上,背对着喜妹,大黄和大将军围在他的身旁。只是,大黄和大将军比较灵敏,喜妹在看到福宝的瞬间,它们也发现了喜妹。
想也不想地,大黄就向着喜妹狂奔而来,大将军也在边上昂昂地叫着,拍打着翅膀好不兴奋。
喜妹语气轻快:“福宝,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去?”
听到了喜妹的呼唤声,福宝忽的转过身,看着喜妹向他走来的身影。
他的酒窝深深的沦陷了:“喜妹,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