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她做了什么?”时溯眸底淡金色的光大盛,浑身的戾气震动周遭的草木沙石。
颜清本就不是他对手,根本没想过挣扎,手中水壶掉落,她艰难又快意地启唇,“我精心萃取的剧毒磷粉,除了我,没人能解。”
时溯冷锐的眸带着深重的杀意,手下越收越紧,颜清觉得下一秒自己的颈骨就要粉碎了。
他寡冷的嗓音极沉,“你想怎样?”
颜清缓慢地勾起一侧唇角,“我以为你会说,她有什么错,你难道没有悲悯之心么,诸如此类。”
“少废话。”时溯眉骨下的青筋隐隐浮跳,“解药。”
颜清喉珠快要碎了,剧烈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表情微微狰狞,声音粗嘎难听,“很简单,要你的命。”
在她窒息而死之前,时溯将她甩了出去。
颜清脊背重重砸在凸出的山岩上,哇地吐了一口血,缓慢地扶着石壁爬起来,“时溯,你为了你妹妹残杀了多少妖你自己数得过来么?你早该给他们陪葬!”
她手背抹掉嘴角的血,琥珀色的眸淬着毒一般,“既然你可以为了你妹妹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那拿你的命换她的命,你应该没问题吧?”
时溯抬臂将时渺渺抱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启唇道:“蝶谷里还有一百七十八只蝶妖。”
颜清掀眸,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你什么意思?”
“丧心病狂”,时溯凉薄的声线平直,“不止你以为的程度。”
他掀了掀唇,“想看他们陪葬么?”
颜清死死地咬着牙才能忍住颤抖的身体,眸底渗着血,“时溯,你真是个疯子。”
时溯眸色淡漠,“解药。”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姑娘微微动了一下,似是呼吸不顺畅,偏过头张着嘴巴呼吸,唇齿间弥漫着清冽的淡香,还砸吧了两下嘴。
时溯敛眉,微觉有异,拇指蹭了一下小姑娘嘴角的口水,狭长的眸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颜清。
她伤得实在太重了,新伤旧疾日积月累,她早就撑不住了。
颜清面如死灰,琥珀色的眸渐渐积郁着血色,干裂的唇扯了扯,“蝶谷忘忧泉,醉个十来天就醒了。”
时溯怔了怔,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将醉得人事不省的小姑娘抱好,转身欲走的时候迟疑地顿住了脚步。
“你动手吧。”颜清背倚着冰冷的石壁,虚虚阖着眸。
时溯抿了抿唇,缓慢地启唇,低沉的嗓音没有半点情绪,“我会治好你。”
颜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掀眸望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忍不住嗤笑出声,“然后呢?你能为我所遭遇的一切负责吗?”
“你想我怎么负责?”
时溯喉结滚动,顿了顿,征求意见一般问道,“娶了你?”
颜清猛然梗住了,眸底涌动的血液都凝住了,半晌,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
景衍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他醉得不省人事,韩流跟林越泽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他上车。
这哥们不要命似的拿酒当凉白开灌,开始谁也不敢拦,后面谁也拦不住。
阮伊人跟在后面,她只喝橙汁没喝酒,柔柔地开口道:“他喝得太多了,你们煮点醒酒汤给他喝吧。”
韩流将死沉的景衍扔进后排躺着,钻进副驾里砰地关上车门,“我们俩大老爷们谁会煮那玩意儿啊。”
“我倒是会。”阮伊人搓着衣角小声道,脸色微红,“不过我跟去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你就别吱声了。”韩流不耐地瞥了一眼拿欲语还休眼神看着他的阮伊人,催林越泽道,“快点开车。”
阮伊人:“……”
银灰色跑车绝尘而去,被喷一脸尾气的阮伊人愤愤咬牙,气恼地跺脚。
车厢里,林越泽想放点歌听,随手点了一下。
“快乐的一只小跳蛙,李李李李李李扑伐……”
林越泽:“……”
韩流:“……”
日啊,谁能想到狠戾暴躁的校霸车里循环播放小跳蛙。
躺在后排的景衍听到熟悉的欢快旋律,眉心拧了拧,单臂撑着柔软的座椅缓慢起身。
“大哥,您没事吧?”副驾的韩流扔了手机转过身来,递了瓶矿泉水给他,“我跟林越泽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你拉医院去。”
景衍嘴唇干燥,沉默地仰头灌了半瓶水,黑漆漆的眸虚睁,侧头倚着车窗。
韩流碰了下鼻子,“这他妈是醉了还是醒着啊?”
倏然,倚窗的景衍忽地直起身,抬手开车门,把车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卧槽,幸亏锁了,衍哥你他妈太吓人了!”林越泽惊魂未定地吼了一声。
“停车!”景衍低沉的嗓音哑得厉害,“快停车,崽崽在外面!”
韩流啧了一声,“衍哥你振作一点好吧,不就是个女人吗……沃日!崽崽!小雪哈!”
夜幕里,通体雪白的小白狼以时速六十五公里的速度追着车跑,但林越泽这个逼开车快到模糊,小白狼很快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几乎隐在道路的尽头看不见。
景衍心疼死了,不知道她追了多久,“林越泽你他妈给我开回去!”
韩流是真服气了,景衍醉到走不了路都他妈能认出他家雪哈,之前是怎么舍得送走的。
时渺渺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还记得跟景衍约定了毕业典礼见,结果她失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
第48章 四十八颗糖
银灰色跑车在深夜两点半的街道上飞驰, 时渺渺沿着花坛里侧的人行道撒蹄子狂奔,一路追过了五个红灯,终于被远远地甩在拐角的尽头。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景衍开车这么快的, 以前没觉得啊, 而且还闯了一个红灯。
雁峰山小狼王累得吐舌头, 雪白蓬松的毛被风扬起的灰尘扑得灰头土脸,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土狗。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抬起一只磨得有点疼的爪爪蹭了蹭腿,恹恹地在无人的街头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倏然,两道远灯光打了过来, 微微有些刺眼, 时渺渺低垂的眼眸下意识地掀起, 软趴趴耷拉下来的尖尖耳朵腾地竖立起来。
熟悉的跑车飞速向她驶来, 闪烁的车灯像燃烧的蓝色火焰,她滴溜溜的灰蓝眼眸被光线映成幽蓝色,在暗夜里晶亮发光。
紧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左侧后车门打开, 穿着纯黑色体恤的少年从车厢里出。
他黑漆漆的眸融入夜色的浓稠, 黑色短发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几缕额发轻轻扫过清隽的眉眼, 视线越过花坛的阻隔深深地凝视着她, 身后背影被无限拉长。
小狼崽傻呆呆地瞪圆蓝灰眼瞳望着他,景衍喉结上下滚动,唇角掀了掀, 沙哑的嗓音低柔轻声唤她,“崽崽。”
“嗷呜!”
时渺渺兴奋地梗着脖子应了一声,蹭地一下腾空跃起,身姿矫捷地从两排常绿灌木上跳过去,一头钻进景衍怀里。
景衍一把紧紧抱住扑过来的小白狼,右臂稳稳拖着她的屁股,骨节分明的大手撸着她背上长长的鬃毛,贴着小狼崽毛茸茸的脑袋蹭了又蹭。
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的缘故,竟觉得干涩的眸底隐隐泛酸。
“小混蛋!”景衍用力亲了一口小狼崽的脑门,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一颗心全都系在她身上,她在时欢欣雀跃,不在他便失魂落魄。
时渺渺惬意的眯着眼,清澈如一汪湖水的蓝灰眼眸微微弯起,晃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亲热地蹭着景衍的下巴,扒着他宽宽的肩膀不松爪。
副驾上的韩流连连咋舌,他关注点格外清奇,刚才透过车窗远远地看见小雪哈抬起一只后腿,估计撒尿呢,景衍这么洁癖一人,就这么抱着灰扑扑的哈士奇又亲又摸,果然是醉得不清。
韩流按下车窗探着脑袋贱兮兮地喊:“衍哥,咱先上车,回家慢慢腻乎成吗?”
跑了这么远的路,时渺渺口渴得厉害,见座椅里扔着半瓶没喝完的水,嗷嗷地踩了下矿泉水瓶屁股,示意景衍给她拧开。
“想喝水么?”景衍拿过瓶子,将小狼崽抱在怀里,拧开瓶盖喂她喝水。
时渺渺吨吨吨喝了几大口,解了渴就不愿意喝了。她不喜欢喝矿泉水,平日里景衍怕她偷偷买饮料,一直都是给她冲羊奶或者做柠檬苏打水带着。
景衍满眼宠溺,温柔地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瓶子里还剩两口水,景衍就着瓶口仰头喝了,坐在前排的林越泽跟韩流齐齐地卧槽了一声。
“衍哥,你清醒一点啊!”韩流震惊地瞪圆了眼,他看了一眼小孩子似的被景衍抱在怀里的狗子,为了阻止景衍再干出什么醒来会后悔的事,试探地道,“要不,给我抱会儿?”
景衍黑沉的眸淡淡地掀起,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滚。”
他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连说滚的语调都一模一样,韩流真纳闷了,“我说大哥,你到底酒醒没啊?”
景衍根本没听见似的,搂着小狼崽亲了又亲,时不时咬一下她小耳朵尖尖,稀罕得要命。
错过毕业典礼,没能遵守约定的时渺渺异常得乖巧,害他失望心里有点小愧疚,吸了吸鼻子,倏地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颊。
“嗷呜~~~”时渺渺湿漉漉的圆眼眸凝视着他,软绵绵地呜鸣了一声。
景衍幽邃的眸微微迷离,垂头亲了一口小狼崽细长的口吻,心有灵犀一般知晓她的心意,低沉的嗓音柔软,“没关系,原谅你。”
偷摸摸透过车内后视镜观测后排一举一动的韩流目瞪口呆。
日啊,衍哥不会是失恋之后把情感寄托到小雪哈身上了吧,这他妈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什么柔情款款的亲吻啊。
他碰了碰林越泽的手臂,“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拍下来,等明天他酒醒了之后发给他过目?”
林越泽呲了一身,“不怕死你尽管拍。”
*
车子驶进半山别墅的时候景衍睡得格外酣沉,半醉半醒的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搂着小狼崽彻底醉倒过去。
林越泽费了半天劲跟韩流一起把他安顿好,麻利地开车走人,留韩流住这一晚照看他。
韩流一身酒气加汗臭味,钻景衍衣帽间里找了身没拆的T恤短裤当睡衣。
被吵醒的时渺渺打了个滚儿,从景衍怀里钻出来,颠颠地跳下床。
“嘿,你睡醒了。”韩流咬掉标签,随手将衣服搭在肩上,蹲下身来朝小雪哈张开手臂,“过来,给叔叔抱抱。”
叔你个大头鬼。
时渺渺腹诽了一句,傲娇地扭头去楼下觅食。
韩流热情地追着她,“叔叔抱你去洗澡澡呗,瞧你灰头土脸的。”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小雪哈,景衍说给送回雁峰山上去了,这小家伙该不会是从雁峰山一路跑回来的吧,那可太他妈感人了。
小雪哈高冷地不理他,韩流熟门熟路地去客房里洗了个澡,下楼去冰箱里拿饮料的时候,吓得差点一脚踩滑从楼梯上滚下来。
客厅里,头发湿淋淋披散在肩上的小姑娘抱着三大排果冻啃得很是欢快,茶桌上放着两只空空的饼干包装盒。
韩流卧槽了一声,小姑娘慢吞吞地抬眸看向他,嘴角还沾着零食碎屑。
“渺渺妹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韩流惊奇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楼下的卧房,有点莫名。
“就刚刚啊。”时渺渺啊呜一口咬着山羊奶果冻,含糊不清地随口应道。
韩流粗神经地没再追究,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你这太吓人了……”
冰箱里竟然没有可乐,韩流翻找了半天,拿了一袋酸奶。
“你跟衍哥到底咋回事啊?”韩流叼着酸奶盘腿坐在茶桌下的地毯上,“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衍哥有多颓,整天闷在家里喝酒,太他妈凄惨了!今天毕业典礼你没来,晚上聚餐的时候他连一句话都没说,搞自闭了似的。”
时渺渺吸了吸鼻子,小声咕哝道:“我哥哥来接我了,我就回了趟家啊……”
“啥玩意儿?”韩流费解地皱着脸,无语地挠了挠头,“那衍哥整得跟被人甩了,一脸生无可恋似的。”
他老操心了,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衍哥有个喜欢的姑娘不容易啊,渺渺妹子,你可千万别跑了。”
时渺渺沉默了片刻,想象了一下她不在的时候,景衍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偌大的别墅里喝闷酒的模样,鼓了鼓嘴巴,极小声地道,“不会跑的……”
*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时渺渺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钻到景衍身侧躺下。
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被昏黄的光线柔软了线条,唇瓣微微干燥,根根分明的眼睫遮下两片薄薄的阴影,浓密的眉微微向内拢着。
时渺渺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按了下他的眉心,呓语般轻声呢喃,“都说了不会不要你的,干嘛这样……”
床侧角柜上的手机倏地闷闷响了一下,时渺渺摸过来想给他关静音,然而不经意地看到通知栏上微信消息提示。
阮伊人:“景衍,你现在大概醉酒还没醒吧,所以我才敢给你发消息……”
困意袭来的时渺渺眨了眨眼,倏然清醒了,翻过身来趴在柔软的枕头上,贼兮兮地点开这条微信。
“……今天毕业典礼上,你发言的时候我就站在后台默默地看着你,我感觉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想着你就睡不着觉,像生病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