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的人吃的多,但素来不浪费啊。
唐氏淡笑道,“不用管他,侯爷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唐氏这么说,厨娘也只好由着苏小少爷了。
苏阳毕竟人小,对火候的把握没那么精准,而且一天守着火堆几个时辰,不得不叫人佩服他人小毅力大。
而且尝试做叫花鸡给苏阳带来了意外之喜。
火太大,烧的石头发烫,苏阳往石头上泼水,石头裂开了。
他用脚轻轻一踩,坚硬的石头被他踩成了粉末。
这个发现让苏小少爷惊呆了。
他望着东乡侯府的墙——
是不是他也可以把墙烧裂,轻轻一踹就倒了?
苏小少爷是个行动派。
这个念头腾起来,就让他疯狂了,他太渴望自由了,终日被关在府里,人没差点被憋疯。
能时不时的去街上逛一圈该多好?
苏小少爷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他要筹谋严谨,别再跟以前似的,刚准备做,就被他爹给摁死了。
他找了好几块大石头烧,然后浇水,用石头一砸就能碎裂开。
打从这个发现后,苏小少爷的鸡就更烧不熟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天蓝云白。
但对有些人来说是灰暗的。
督察院左都御史孙大人挨打了——
被东乡侯一拳头打断了鼻梁。
当时人就晕了过去。
东乡侯打人不是一回两回了,打断人鼻梁也不是头一回,不算稀奇事。
但整个朝堂,敢这么公然殴打大臣的是头一个。
所以事情一旦发生,必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头一个最该知道的就是皇上。
御书房内。
皇上心情正好。
谢大老爷活捉了北漠王,边关之患暂解,扬了国威,皇上春风得意。
知道东乡侯揍了左都御史,皇上的好心情蒙了一层阴霾。
“他就不能让朕痛快几天吗?!”皇上恼道。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福公公连忙劝道。
“让他们滚进宫见朕!”皇上气道。
可怜太医刚赶到刑部要给左都御史包扎,传召他们进宫的公公就到了。
左都御史坐上马车,太医在马车内给他上的药。
马车颠簸,药碰到他鼻梁的时候,疼的左都御史一阵阵惨叫。
那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东乡侯直揉耳朵。
一点小伤,至于叫的这么惨吗?
当年他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有谁皱过一下眉头?
御书房内。
皇上正喝茶平复怒气。
不管东乡侯有多愤怒,他都不应该揍左都御史。
等见到左都御史鼻子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的样子,皇上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再见东乡侯一脸怒容,是气不打一处来。
揍了人,一点反省的态度都没有,有他这样的吗?!
要是朝堂上,谁都跟他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满朝文武不都得带伤上朝了!
皇上赏了东乡侯几记瞪眼,望向大理寺卿,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理寺卿忙把事情经过禀告皇上知道。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既然是三司会审,那审问户部侍郎的时候,必须督察院、大理寺卿都到刑部,不能单独审问。
第一天,左都御史迟到了一个时辰。
他们干坐在刑部等他。
第二天,左都御史告假,自然没法去刑部。
第三天,他们从早上等他等到吃午饭,左都御史才姗姗来迟。
东乡侯的暴脾气,让他等半天,那不是找事吗?
东乡侯质问左都御史怎么来的这么晚,左都御史把锅甩给了崇国公,说是临出门崇国公找他有事,他便去了。
就是这句话,搭进去一个鼻梁。
要说左都御史也是蠢啊,东乡侯有把崇国公放在眼里过吗?
拉崇国公出来压他,那就是火上浇油,自己找死。
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冲着崇国公去的,崇国公率那么多大臣给皇上施压,才有三司会审的事。
资历不够,东乡侯忍了。
现在崇国公还来干扰三司会审,这么拖下去,案子什么时候了结?
为了防止他夜审户部右侍郎,大理寺和督察院都派了衙差来刑部大牢,专门盯梢。
每一天,东乡侯都处于要暴怒的边缘,一忍再忍。
左都御史这时候捋胡须,可想会是什么结果了,东乡侯没忍住脾气,给了他一拳,就把他鼻梁给打断了,这要放开了揍,左都御史府上这会儿已经在办丧事了。
大理寺卿陈述完,东乡侯道,“崇国公的事重要,本侯爷的事就不重要了是吧?!”
“督察院那么多人,非他左都御史不可吗,他要去见崇国公,我没有意见,让右都御史来监督审案,他人不来,督察院也不来人,我和大理寺卿干等了他一个上午,打断他鼻梁算轻的了,这要依照我以前的脾气,他这辈子只能坐轮椅了!”东乡侯怒不可抑。
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这话的,东乡侯是第一个。
不!
他是第二个。
东乡侯的话让皇上走神了。
那年桃花树下,他被揍了,也被人这么骂过,“再有下回,我打断你两条腿!”
一小公公走进来,道,“皇上,崇国公求见。”
崇国公正愁抓不到东乡侯的把柄,现在把柄送到他手里来,他能放过么?
明知道崇国公来没好事,皇上也不好让人走。
这事现在不摆平,明天早朝也过不去。
“让他进来,”皇上不耐烦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落水
永宁宫。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皇后陪在左右。
右相夫人携女儿上前给太后请安。
好端端的被太后召见,右相夫人内心有点儿忐忑。
太后眸光围着周大姑娘身上转了两圈,笑道,“比上回见消瘦了不少,可是这些天受惊不小的缘故?”
右相千金在街上被人轻薄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太后又怎么会不知道。
周静漪恭谨的回太后道,“在桥上被人撞下水,确实受惊不小,现在都不大敢从桥上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反应也很正常,克服便无碍了,”太后笑道。
“赐座。”
右相夫人和周大姑娘谢过太后,便坐下来。
太后和右相夫人闲聊,周静漪没有坐多久就起身了。
她博学多才,颇具才名,皇后想让她教教寿宁公主怎么能尽快背完一整本的宫规。
寿宁公主被禁足在凤阳宫,肯定来不了,只能周静漪去了。
宫女领着她去凤阳宫。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只听到噗通落水声传来。
御书房内。
崇国公请皇上严惩东乡侯,以肃朝纲。
这样一不顺心就动手打人,往后谁还敢和他共事?
他是青云山土匪,凶狠霸道惯了,可既然入朝为官了,就该遵守朝廷法度,如此任性妄为,视朝纲如无物!
朝堂上脾气不好的臣子也不少,大家都克己复礼,如果皇上纵容东乡侯,难保他们不会效仿。
总之,皇上不罚东乡侯,崇国公和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
对于东乡侯打人,皇上也没打算姑息,狠狠的训斥了东乡侯一顿。
东乡侯望着皇上道,“那皇上觉得崇国公和左都御史做的对吗?”
“要三司会审的是崇国公,我急着审案,他又把人支走,我倒是好奇崇国公有什么非找左都御史的理由不可!”东乡侯掷地有声。
崇国公冷道,“我找左都御史,无需跟你汇报!”
东乡侯想揍崇国公了,“宁远将军一案,我才审问了几天,户部右侍郎入狱,就因为三司会审耽搁到现在,难怪朝廷办事效率如此之低,朝堂上,谁不知道户部右侍郎是你崇国公的心腹,崇国公如此干扰我刑部审案,意欲何为?!”
崇国公忙望向皇上道,“户部右侍郎几时成我心腹了,东乡侯他是在给臣泼脏水。”
“泼脏水?”
“粪坑里的水也比你崇国公干净!”东乡侯冷道。
“你!”崇国公气炸肺。
大理寺卿脸涨红。
皇上一脑门黑线,这种动不动就揍人,动不动就飚脏话是什么毛病啊。
为什么他听着还挺爽?
“东乡侯,注意言辞!”皇上轻咳道。
东乡侯冷哼一声,“臣说话是粗鄙了些,臣直来直往惯了,学不来冠冕堂皇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崇国公脸寒如霜。
皇上头疼道,“左都御史失职,罚俸半年,三司会审一事交由右都御史负责。”
“东乡侯揍人,蔑视朝纲,罚……。”
有些人,冥冥之中有上天庇佑,说的大概就是东乡侯这样的。
皇上刚要罚他,外面一小公公跑进来,慌乱道,“皇上,不好了,九皇子落水了!”
“九皇子怎么会落水?!”皇上问道。
“九皇子爬假山,脚下一滑就掉水里去了,”小公公回道。
皇上心急儿子,八皇子当初就是失足落水溺亡的。
他三步并两步去了御花园。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太医在一旁。
周静漪在用苏锦教她的办法救九皇子。
一边往九皇子嘴里吹气,然后摁他的胸口。
一下接一下。
皇上问太医道,“九皇子如何了?”
太医惶恐,他赶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摸到九皇子的脉象了。
周大姑娘还在救他。
太医没敢说话,皇上就知道情况不妙了,要是能救,太医怎么会在一旁干看着。
周静漪只觉得胳膊酸的厉害,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苏锦教她的办法。
只觉得两只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九皇子心口一动,咳了一声,嘴里吐出水来。
太医忙蹲下给他把脉,激动道,“活了!”
“九皇子得救了!”
周静漪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不想动。
只要喝进去的水吐出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落水受惊,需要喝几剂药压惊。
公公把九皇子抱回去,太医紧随身后。
丫鬟把周静漪扶起来,见皇上望着她,周静漪脸红如霞。
皇后和李贵妃都来了。
皇上夸赞周静漪,周静漪不敢居功。
“救九皇子的办法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教我的,”周静漪道。
“那日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救了我一命。”
“刚刚见太医说九皇子救不活了,我便想试一试……。”
她落水过,也被人用这种在外人看来是“轻薄”的方式救过。
她懂那种被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痛苦。
她没敢动,哪怕九皇子才七岁大。
她等太医来,可太医救不了九皇子。
一条人命就在眼前,周静漪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尽力一试,她这辈子都会心愧难安。
镇国公府大少奶奶说过,在她救人的时候,她只是大夫。
大夫眼底,没有男女之别,更没有占人便宜之说。
到此刻,她才真正懂这话的意思,她真的只是希望九皇子能活下来。
“这种救人的方式是离经叛道了些,但我娘说过,世上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周大姑娘低头道。
皇上将她扶起来道,“你救九皇子有功,将来谁妄议此事,朕绝不轻饶。”
“皇上,您得赏赐周大姑娘,”李贵妃道。
皇上赏赐周大姑娘一对血如意、一匣子珍珠还有绫罗绸缎等。
周大姑娘谢恩,然后告退。
事情还没完呢,九皇子怎么会落水?
如今后宫归李贵妃管,皇后觉得她该为这事负责。
李贵妃望着皇后道,“当年八皇子落水而亡,是皇后执掌凤印,皇后为这事负责了吗?!”
提到八皇子,皇上心底就隐隐作疼。
知道她们吵不出来什么结果,他甩袖走人了。
回了御书房,东乡侯和崇国公他们都没走。
崇国公已经知道右相千金救了九皇子的事,而且救人的方式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教的。
崇国公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
好不容易才逮到东乡侯的把柄,结果他女儿又立功了!
这么大的功劳面前,东乡侯揍断左都御史的鼻梁又算的了什么?
何况左都御史有过在前。
皇上走进来道,“怎么还在?”
没人提让皇上罚东乡侯的事,包括崇国公在内。
东乡侯告退。
只是他前脚出御书房,后脚一公公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刑部出事了。”
“户部右侍郎被毒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后患
东乡侯的脸前所未有的冷。
周身仿佛蒙了一层寒霜。
这是他最怕出现的事。
他之所以反对三司会审,就是因为怕人多手杂,会被人钻了空子。
只有刑部大牢掌握在他手里,才能确保户部右侍郎不被杀人灭口。
他才离开刑部多会儿,户部右侍郎就遭人暗算了。
杀人灭口的是谁不言而喻。
东乡侯冰冷的眸光扫向崇国公。
崇国公心情很好,脸上却不动声色,“人死了,想三司会审也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