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能全部让唐氏带走做念想,拿个三五十件还是可以的,剩下的记在账册上,回头再找皇上拿。
唐氏看着这座陌生中又带了几分熟悉的大宅,心情毫无起伏。
进了屋,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件老伯爷留下的东西。
衙差把找出来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
好东西不少,但老伯爷留下的东西寥寥无几。
唐氏和江妈妈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六件老伯爷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江妈妈都不敢置信,“老伯爷留下那么多好东西,都去哪儿了?”
衙差肯定是不知道的。
文远伯府管事的声音颤抖道,“老伯爷留下的好东西,除了这几件伯爷实在喜欢的,其他的伯爷都拿来送人了。”
当年文远伯以庶子的身份继承文远伯府。
他一没有才华,二没有本事,根本就继任不了文远伯府。
他白捡了一个伯爵,遭人羡慕妒忌恨,走到哪里都被人鄙视,为了站稳脚跟,文远伯大肆结交权贵,老伯爷留下的那些东西都给他做了开路的垫脚石。
十几年下来,原来的家当已经被败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文远伯在永州,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所以积攒的钱财也不少。
最后——
唐氏带走了那仅剩的六件东西和两座牌位。
第七百九十五章 惋惜
坐在马车里,唐氏怀里抱着老伯爷生前最喜欢的端砚,指腹描摹着上面的竹纹,脑海中浮现老伯爷提笔沾墨写公文,她挽着他胳膊撒娇的情形。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
虽然打定主意不帮文远伯府,可看着这些东西,想起老伯爷,唐氏就心中愧疚。
她紧紧的抱着端砚,泣不成声。
东乡侯骑马走在前头。
他几次转身看向马车,心底叹息连连。
江妈妈和唐氏一起的,但她没有坐马车,在马车外步行。
远处,一妇人带着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角落里。
看到江妈妈,妇人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少年还站在那里,又赶紧回去抓他。
“江妈妈,”妇人声音颤抖的呼唤。
江妈妈寻声望去,只见一年约三十二三岁的妇人朝她走过来。
面容有几分熟悉,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喊她之人是谁了。
妇人带着少年走过来,江妈妈看着她道,“你是?”
“是我啊,”妇人激动道。
江妈妈有点懵。
她是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不过妇人稍稍一提醒,她就记得了,“你是翠儿?”
妇人连连点头。
江妈妈看着她,再看向她身侧有几分神似她的少年。
江妈妈连声敲车窗,“夫人,是翠姨娘。”
唐氏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翠姨娘是谁。
她擦干眼泪,掀开车帘就看到了妇人和少年。
少年眉宇间有几分熟悉。
似乎神似她二哥?
而翠姨娘当年正是她二哥房里的人。
那这少年……
“快请他们上车,”唐氏吩咐道。
江妈妈知道唐氏在想什么。
她扶翠姨娘上马车,少年自己上去的。
马车里摆了东西,再进来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妇人和少年就挨着马车门,唐氏问道,“这孩子是……。”
妇人看向少年道,“良儿,快给你姑姑请安。”
少年一脸疑惑。
但妇人催他,他只好照做。
唐氏倒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因为他神情和二哥太过相似了,至少有七八分像。
唐氏询问妇人,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鼻子泛酸。
老文远伯膝下只有一嫡女,也就是唐氏。
唐氏生母过世后,他没再续弦,膝下只有两个庶子。
长子是文远伯。
老伯爷被冤枉致死,唐氏进京替父伸冤,朝廷把爵位还给文远伯府,唐氏虽然更想二哥继承爵位,但他是庶次子,长幼有序。
再者把爵位还给文远伯府的时候,朝廷已经定下由长子继承,唐氏只是妹妹,她没有权利左右爵位继承人。
就这样,爵位落到了文远伯的手中。
文远伯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连唐氏的主意他都打,不惜卖妹求荣,让他把一半的家产分给庶弟,他岂会甘心?
文远伯继承爵位后,以要留在京都打点事宜,腾不出空为由,让二弟夫妻回老宅变卖田产,拿了钱回京再买田买地。
二少爷不愿意去,但架不住二少奶奶要去,二少奶奶是二少爷在老宅那边娶的,思乡心切。
只是他们夫妻没能回去,半道上被人暗杀了。
翠姨娘他们留在伯府,没有跟去,才逃过一劫。
死训传来,文远伯府又办了一场丧事,这事,唐氏是知道的。
文远伯在堂前哭的是哭天抢地,后悔不应该让他们去老宅,不然他们就不会死了。
二房膝下无子,夫妻双双毙命,自然不用分财产,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好打发,留下来伺候或卖了都行。
只有翠姨娘这样的通房丫鬟不好处置,毕竟是二少爷的人。
文远伯夫人是要卖的了,当时唐氏还在府里,她不同意卖掉翠姨娘她们。
毕竟是伺候过她二哥的人,怎么能轻易卖掉?
就算伯府不养她们,也该善待她们。
在唐氏的据理力争下,翠姨娘得了个二进的院子和一百两银子,带着平常使唤的婆子和小丫鬟出了府。
住进院子没几天,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婆子和丫鬟是高兴坏了。
翠姨娘腹中的胎儿是二少爷的骨肉啊,就是因为二房没有子嗣,本该属于二房的一半家产才归了长房。
不论这孩子是男是女,往后跟着翠姨娘都不愁吃喝了。
她们高兴,但翠姨娘不高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文远伯和文远伯夫人的为人了,若是叫她们知道她有了身孕,不只是孩子,只怕连着她都会没命。
她本就是穷苦人家出生,因为乖巧听话才被二少奶奶挑中伺候二少爷。
有住的地方,还有一百两银子以及这么多年积攒的钱财,养活自己和孩子不成问题。
怕时间久了瞒不住,翠姨娘偷偷把二进院子卖了,带了钱和丫鬟婆子离京了。
这事唐氏知道。
翠姨娘逃走后,文远伯夫人知道后是狠狠的呛了唐氏几句。
她给院子给钱是让翠姨娘安心待着给二少爷守身如玉的。
她倒好,把院子卖了带着钱跑了。
还不知道拿着伯府的钱和哪个男人鬼混。
她觉得自己是好心善待二少爷的枕边人,可她的好心只会更侮辱他!
唐氏不知内情,也觉得翠姨娘辜负了她的好意。
如今知道当年离京的缘由,她道,“当年离开是对的。”
翠姨娘鼻子泛酸。
她何尝想离开,她不是没想过找唐氏帮忙。
比起文远伯,唐氏和二少爷的关系更亲厚些。
只是当时唐氏自身难保,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何况是护着她?
内宅里,想要弄死个人太容易了。
这么多年,她都没再回京过,直到前些日子无意间听人说起东乡侯。
东乡侯重建飞虎军,威名赫赫。
别人谈起他,难免会顺带聊起先崇国公世子和苏锦,再捎带上唐氏一句。
东乡侯府一家子都不是简单人物。
当年的文远伯府大姑娘进京替父伸冤,何等的孝顺,何等的聪慧?
他们夫妻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差?
妇人才知道唐氏还活着,还成了东乡侯夫人。
那时候她就想带着孩子回京了。
只是一直不敢来,直到前些天听说了文远伯贪墨入狱的消息。
妇人这才下决心带孩子进京。
一路上闲聊,直到马车在东乡侯府前停下。
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把他娘扶下来。
唐氏朝他伸了手,少年看了东乡侯一眼,才敢扶唐氏。
江妈妈笑道,“翠姨娘把孩子教养的很好。”
东乡侯捏着少年的肩膀道,“可惜我没能早知道老伯爷膝下还有这么个孙儿。”
要是知道,文远伯的坟头上的草都枯萎几个春秋了。
唐氏也惋惜不已。
如今文远伯府已经被查封,若是早来一天,她都能帮他们母子要一半的伯府家产。
现在已经充公了,再提这事已经迟了。
唐氏陪翠姨娘聊了半天,还留他们母子吃了午饭。
等他们走后,唐氏望着东乡侯。
东乡侯笑道,“这回夫人不用担心了,这孩子我瞧着还不错,好好培养,将来未尝不能凭着战功再封文远伯。”
“只是时间要久一些。”
“要多久啊?”苏小少爷问道。
“至少二十年。”
“……。”
苏小少爷嘟了嘟嘴。
二十年,在他爹嘴里就跟二十天似的,说的那么轻松。
唐氏却是松了口气。
“二十年,是久了些,但我相信安家列祖列宗等的起。”
第七百九十六章 误会
东乡侯和唐氏都是那种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的人。
就算那少年将来不能封伯爵,只要他成才了,成了朝廷的栋梁,不像文远伯那般辱没门庭,就对得起文远伯府列祖列宗。
有了这么个侄儿,有了这么个目标,唐氏对老伯爷的愧疚也好多了。
这边唐氏放开心结,那边崇国公府请了太医进府。
文远伯府大姑娘被抬回府。
在牢房里,她是吃不下睡不着,形容消瘦。
她腹中怀着崇国公世子的孩子,既然被接回府,那是肯定要善待她的。
以前崇国公夫人就见过文远伯府大姑娘,那是刻意讨好她,这样的姑娘,崇国公夫人见的多了,没多大感觉。
后来文远伯府大姑娘坑了崇国公府大姑娘上官凤儿,崇国公夫人觉得她太蠢,愚不可及。
若不是她坑了上官凤儿,崇国公也不会要拿文远伯开刀。
现在再见文远伯府大姑娘,崇国公夫人是觉得她特别的顺眼,哪怕从牢房里出来浑身脏兮兮的。
“快扶世子夫人下去沐浴更衣,”崇国公夫人忙道。
文远伯府大姑娘感动的泪眼婆娑。
可是不争气的,肚子叫饿。
崇国公夫人赶紧让厨房做饭菜端上来。
文远伯府大姑娘沐浴更衣出来,摆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饿极了的她也顾不得形象了,大快朵颐起来。
一桌子十个菜,五荤五素,色香味俱全。
文远伯府大姑娘筷子夹的飞快,把十个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直到打饱嗝才停下来。
刚吃完,太医就进来了。
文远伯府大姑娘望着太医,崇国公夫人道,“你这两天待在牢里受委屈了,让太医帮忙把个脉,看有没有动胎气。”
这唯一的孙儿,那是无论如何也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她不能让孩子有任何的闪失。
文远伯府大姑娘坐在椅子上让太医把脉。
太医搭脉后,眉头拧起来。
崇国公夫人站在一旁看的心都颤抖。
见太医收了手,崇国公夫人忙问道,“孩子没事吧?”
太医看了崇国公夫人一眼,继续把脉。
太医望着崇国公夫人,道,“世子夫人并未怀身孕。”
崇国公夫人脸色一僵,“这怎么可能?!”
太医惶恐。
他知道崇国公府有多盼望世子夫人有喜。
也正因为知道,才在没有把出喜脉后一再把脉确认。
但没有怀身孕就是没有。
他不能昧着良心骗人啊。
崇国公夫人的脸有多难看,太医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下了。
文远伯府大姑娘也慌了,她拉着太医的手让太医再把脉看看,一定是他弄错了。
她呕吐不止,食欲不振,爹娘都说她是怀了身孕,不可能是假的。
太医挣脱开文远伯府大姑娘的拉扯,拎起药箱子道,“我已经把过两次脉了都不是喜脉,国公夫人不信我的医术,不妨再找个太医来瞧瞧,我就先告辞了。”
走之前,太医还看了文远伯府大姑娘一眼。
刚刚她从容让他把脉,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怀了身孕,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想想崇国公为了救文远伯,不惜动用了他能使唤的动的所有大臣,甚至惊动病中的太后出面求皇上,最后才以崇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把她接回府。
崇国公做这么多,为的只是她腹中那块肉。
没想到最后竟是一场误会。
或者说,不是误会,是阴谋。
胆敢耍崇国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崇国公夫人强忍着怒气道,“给我再请太医来!”
文远伯府大姑娘坐在椅子上,那是如坐针毡。
很快,就又请了位太医来。
王总管怕一个太医不够,还另外请了位大夫来。
太医和大夫把脉,都确定文远伯府大姑娘没有怀身孕。
崇国公夫人气头上,都不顾太医和大夫在场。
手一抬。
一巴掌朝文远伯府大姑娘扇了过去。
“向天借胆,居然敢耍我崇国公府?!”崇国公夫人脸气成茄子色。
太医和大夫见状,赶紧告辞。
等他们出门,又被崇国公夫人叫住了。
文远伯府大姑娘没有怀身孕的事,不得泄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