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崔二公子的话,苏锦含一时间差点被糖葫芦噎到:“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宫里佳丽那么多,凑在一起就是一场华美盛宴,我要是去了只能当咸菜,还是腌过了头的。”
崔公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结结巴巴地说道:“苏姑娘,你……你不要妄自菲薄。我……我只是……听说,好多姑娘翘首以盼能进宫呢。”
苏锦含瞪了崔二公子一眼:“是!我爹也这么说,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如今能有机会光耀门楣,是撞了千年难遇的大运了。可我偏偏不稀罕!”
随即,苏锦含甩袖离去,没有理会身后急于解释的崔二公子。
寒冷时节,北风呼啸。
张珩要启程去往外地办差,说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临行前跟沈菱月说,可能去的日子要久一些。
沈菱月心中很是不舍,在为他打点完行装之后,一路相送至路口。
张珩上马之后,回头朝她挥了挥手:“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沈菱月点了点头,但仍是留在原地不肯离去,想要目送他离开。
张珩笑了笑,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快回去,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沈菱月看着张珩,随后依依不舍地转身向回走去。还未等走回院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没多久,张珩从马上一跃而下,从身后揽住了沈菱月。
张珩低头亲着她细密的秀发,有些哽咽地说道:“你……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沈菱月转过身来,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当然要等他回来啊。
张珩伸手轻抚着沈菱月的脸庞,看了又看,最后把她紧紧拥在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从未见张珩如此地留恋不舍,沈菱月心里依稀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感情似乎愈发地浓厚了。
张珩一路进宫,来到禁卫司,稍加交代之后,便带了人准备出发离开京城。皇宫门口,吴思远正好从马车上下来,与刚出来的张珩正好撞见。
吴思远紧紧盯着迎面过来的张珩,眼神里有不甘,更有愤恨与不平。
张珩注意到了吴思远的目光,看了看他,眼中寒光凛凛,随即不屑地策马前行,绝尘而去。
大周国西部,绿洲与沙地相交织,是大周国重要的边陲驻地,也是清西王府所在地。
刚一踏上这片土地,张珩就不禁回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
当时,各地藩王起兵作乱,皇权岌岌可危,形势千钧一发之时,自己作为皇上的特使,一路乔装潜行,来到西部,请求清西王发兵勤王。
清西王祖上作为大周国开国的功臣之一,历来世袭罔替,承受皇恩,驻守西部边陲的要塞,手中握有兵权,理应在此关键时刻,率兵驰援京城。可是,叛乱的藩王们联合起来,来势太过凶猛,一路过关斩将,目标直指京城。
清西王面对叛乱方明显的优势,始终犹豫不决。
张珩竭力陈述利弊,力求清西王能速速发兵。但清西王实在不看好年轻的皇帝能够过得了这一关,自己一旦发兵,就会首当其冲,正面迎上那些藩王的精锐之师,后果大可以预见。
谈到最后,张珩见清西王始终无动于衷,极度失望与气愤之下,说清西王辜负皇恩,忘本负义。
清西王当面被一个晚辈这样数落,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内里实则也十分心虚,毕竟是万分紧要关头,迟迟不发兵本质上就等于和皇上不是一条心,不堪这样被人揭短,当即反驳道:“本王为大周效力的时候,你一个乡野小儿还不知在哪里野着。”
张珩冷笑着回道:“我虽出身乡野,但也读过圣贤书,知道大丈夫忠孝报国之理。”
清西王被逼急了,当即反唇相讥:“你也配跟我说大丈夫?忠孝?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身为一个断子绝孙的宦官,你不愧对你的列祖列宗吗?你谈何孝道?”
清西王的一番话深深刺痛了张珩,久久未曾言语,但目光愈发寒冷。
悲愤之下,离开清西王府之际,张珩突然听见清西王府邸的楼上传来一阵美妙的琴声和清脆的笑声。
“小姐,你这琴技愈发地精湛了。”
“哪有,我还差得远呢。”
“小姐,你就别谦虚了,王爷可是一直以小姐为傲呢。”
哼!清西王府!张珩握紧了拳头,发誓要击败以下犯上的藩王,还要有朝一日一雪今日之耻。
时隔许久,再次来到西部,张珩的心绪复杂无比。沈菱月的笑容,还有她的言语,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张珩,你娶我,好不好?”
“你大可不必担忧,尽管去跟我爹提亲好了……我爹要是见到你,看你一表人才的样子,肯定会同意的。”
天真无比的沈菱月,真的以为她父亲会同意吗?她父亲怎么会看得起自己?而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去沈家提亲?张珩想得有些头痛,伸手揉了揉额头。
“张大人,前方不远就是清西王的府邸了,不过,很快就不是王府了。”底下人前来汇报。
皇上撤藩之心,早已有之。沈家,不过是秋后算账的对象之一罢了。
定了定神之后,张珩看向不远处的清西王府邸,随后策马继续前行。
第39章 节外生枝
冬天过去, 有的河流已经解冻,但京城依旧寒冷无比。
张珩已经离开有些日子了, 沈菱月觉得自己独自在宅院中甚为无趣,便准备出门, 打算先去看望病中的姨母惠太妃,再去见见苏锦含。
可是,沈菱月没有料到,下人拦住了去路,自己根本出不去宅院。
“沈姑娘,张大人临走前有交代,让沈姑娘安心待在院子里, 以免外面危险。”
沈菱月不觉得自己带着随从去宫里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张珩临走前根本没有提及此事,更没有不让自己出门。
下边的人继续开解道:“张大人出门在外, 自然是惦记沈姑娘的安危,还请沈姑娘稍安勿躁, 安心等待张大人回来就是。”
沈菱月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里是京城, 不比那些偏远地方,再说自己身边又有人跟随,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 沈菱月倒是觉得,这些人的确是奉命行事,他们不会也不敢冒认张珩的命令。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出门呢?是对自己不放心, 想把自己看得牢牢的?如果是这样,他大可以派人跟着自己。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因为什么?
沈菱月憋闷了数日之后,心里愈发地感到疑惑,于是故作出一副硬要出门的样子。
当底下人死死地拦住去路,脸上露出一副惊恐万分且誓死不让自己出门的神情时,沈菱月愈发地感到迷惑不解,张珩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晨时分,当所有人都还在熟睡中时,沈菱月带着秋云来到后院。当初张珩为了给自己挖池子泡澡用,特意引来了后山的泉水,因此,后院的偏僻处有一个不大的出口,可以通向后山。
秋云小声说道:“小姐,或许张大人就是担心你的安危,不想让你出门呢。”
沈菱月拿着钥匙,打开了后院蓄水池的门,随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开泉水进口处的掩盖之物,一边低声回道:“我想了许久才想到,他这次出门,并没有说要去哪里。”
“这很奇怪吗?张大人那么忙,肯定是四处走动的。”秋云不想自家小姐在天还没亮时就出去,那样的话,自己还真的不放心。
沈菱月摇摇头:“他每次出门前,都会跟我说去哪里,要去多久。可这次没有,而且他从没有不让我出门。我愈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秋云还想再劝时,发现沈菱月已经搬开了上面的巨石,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
“秋云,记着我的话,就跟底下人说,我心情不好,不要让他们进房间伺候,你就装作跟我在时一样,以免他们起疑。”沈菱月交代完之后,就钻进了泉水入口处。好在沈菱月足够瘦,在水中憋了一会儿之后可以顺利通过一般人很难通过的地方。
一路走了许久,沈菱月终于来到了苏锦含家的侧门口。没有选择先去宫里,因为那里张珩的眼线比宅院里还要多。
天刚蒙蒙亮,苏府已经有人开门出来。沈菱月便托人进去给苏锦含捎了话。
当睡眼惺忪的苏锦含看见全身湿漉漉的沈菱月时,登时吓了一跳,连忙带她从角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当沈菱月换上了苏锦含提供的衣裳之后,苏锦含开始低声说道:“菱月,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宫里找不见你,听说你和张大人在年前就已经搬了出去,我又不知道张大人宫外的私宅在哪里。”
“锦含,张珩离开了京城之后,就把我禁足在了宅子里,我愈发觉得奇怪……”
“菱月”,苏锦含看了看窗外,随后小声说道,“张大人已经回来了,我爹昨天刚见过他。”
“什么?”沈菱月惊讶得不行,他既然已经回京了,为何不回宅院,还把自己无形中关了起来,不让自己出门,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苏锦含看着一脸焦虑的沈菱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菱月,我听我爹昨天说起了,沈家出事了……”
听闻苏锦含的话,沈菱月几乎站立不稳,那压抑在心口的疑虑,那隐隐心慌的直觉,竟然……竟然全是真实的。一时间,沈菱月觉得自己呼吸十分困难。
苏锦含连忙扶着沈菱月坐了下来,劝慰道:“菱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挺住啊。我听我爹说,沈伯父沈伯母已经被带到京城了,就连沈靖也被带了过来……”
苏锦含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沈菱月已经泪流满面,连忙找来手帕,帮她擦拭着眼泪。
“菱月,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我爹说沈伯父的事情没那么严重。沈伯父肯定是想通了,大局已然如此,沈家难免要被撤藩,因此,这次沈伯父主动上表皇上,交出兵权,又主动提出撤销藩王之位。如此一来,皇上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沈菱月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拉着苏锦含的衣袖,满脸泪痕地说道:“我要见我家人,我要见他们……”
“我理解你的心情,菱月,可这急不得。皇上正在犹豫,如何处理这件事。这段时间,你是见不到他们的。我爹说,沈伯父这么做,皇上肯定满意,给其他没有直接参与叛乱的藩王们做了表率,这样一来,余下的撤藩行动肯定会不费一兵一卒……”
看着沈菱月眼光发直、心神俱碎的样子,苏锦含心疼地替她拭去不断流出的眼泪。
过了许久,沈菱月才冷笑着说道:“原来,这些日子,张珩是去了西部,去了我家。”想想都让人心碎,当初自己依依不舍地给他送行,结果他却是去抄了自己的家,带着自己的父母进了京。
苏锦含也跟着难过起来:“菱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张大人也是没有办法吧,这毕竟是皇上的命令,他只是去执行。况且,若不是张大人的关系,菱月,此时此刻,你也许也会跟家人一起……”
“我宁愿跟家人在一起,认罪认罚!”沈菱月打断道,“张珩他凭什么把我蒙在鼓里,他凭什么……”
苏锦含理解沈菱月的心情,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失控,此事若是换作自己,恐怕并不会比她表现得更为冷静。
“我想进宫,锦含,你帮帮我……”沈菱月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着。
苏锦含被沈菱月哭得一时也没了主意:“即便能进宫,恐怕张大人……”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此时此刻,沈菱月的家人应该在禁卫司。可是,张珩既然能想到不让她出门,就肯定不会让她见到家人。
“你先带我进宫,剩下的我再想办法。”这种情况下,沈菱月估计自己已经进不了宫了。
“你先别急,容我想想。”苏锦含说完之后,便去给沈菱月拿来了早膳,“先吃点东西,往后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你不能先没了气力,知道吗?”
用过早膳之后,沈菱月稍稍恢复了冷静,自己如今身份特殊,如果继续待下去,特别是张珩一旦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门之后,可能会连累锦含,于是决定要走。
“你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苏锦含连忙将沈菱月拦了下来,“你这个时候说连累我,到底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沈菱月依旧摇头:“我自己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解决。”
“我的姑奶奶,你是能解决皇上?还是能解决张大人啊?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解决的事么?”
正当苏锦含和沈菱月两人各执己见之际,有人来传话,苏府门外有位吴公子求见。
“吴公子?”苏锦含愣了一下,开始搜寻记忆里自己认识的姓吴的人,但却一时没能想起来。
沈菱月接道:“会不会是吴思远?”
“他来找我做什么?自从上次茶馆一别,我好像再也没见过他……”苏锦含实在是很不解。
把沈菱月安顿在里间之后,苏锦含便让人把吴公子请到了偏厅。苏锦含没有想到,来人竟然真的是吴思远。
“抱歉打扰苏姑娘,吴某失礼了。”吴思远客气地拱手说道。
苏锦含跟着寒暄:“吴公子真是稀客啊,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吴思远倒也没绕弯子,只是问道:“请问苏姑娘最近有见到沈姑娘吗?”
“呃……”苏锦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只含混地接道,“吴公子找沈姑娘有事吗?”
吴思远简单解释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沈家人从西部来了京城,却独独不见沈姑娘。作为沈家的故交,我也是一时担心得很。”
苏锦含听沈菱月介绍过,沈伯父与吴思远的父亲是旧相识,因此倒也不怀疑他的话。
“吴公子,你有什么门路能见到沈家人吗?”苏锦含惦记着沈菱月的嘱托。
吴思远当即起了疑心:“苏姑娘这么说,是指……”
“你先说,你有没有门路吧。”苏锦含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