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拜后,扶苏将墨卿扶起。一旁的陆九十分上道,当即给喜娘包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喜娘眉开眼笑,连连祝两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按礼,拜完三拜,新娘是要去新房等到入夜的。
但江湖中人不拘礼,走完该走的流程,墨卿与扶苏便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亲自招待今日来的宾客。
美酒佳肴不断送上来,席间喝酒划拳,行酒令,投壶覆射,觥筹交错玩得不亦乐乎。
扶苏是新郎,自然免不了要喝酒。
众人纷纷起哄,连平日里最好说话的魏闫也上前灌了他好几杯酒,还一面感概道:“扶苏君,我可真是没想到你会做到如此地步,当时听到消息,我心肝都在颤,以为你真……总之这三杯你必须得喝,不喝说不过去了。”
“就是,老夫真以为你有个三长两短了。”越成渊喝得半醉,还不忘一步三摇凑过来,也吆喝着要再让扶苏多喝几杯。
扶苏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觉得真是失策,就不该请他们来的,这么灌下去,一会还能站着就不错了。
“你们可饶了我吧。”扶苏无奈笑着,却还是伸手接过了魏闫送来的酒盏。
旁边墨卿路过,顺手拿走了扶苏还没来得及喝的酒盏,然后一饮而尽,将空酒盏搁在桌上,冲两人微微一挑眉,慢条斯理说:“我代他喝,来拼酒啊。”
她喝得也不少,眼中染着潋滟波光,红唇如朱,挑眉时张扬明艳。
扶苏含笑看她,心中因为各种明争暗斗而冰冷的一块慢慢暖了。
许多人不解,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
她不像寻常女子娇柔,女红一塌糊涂,酒量比男子还好,武功更是冠绝天下,还出入花楼惹女子芳心暗许。她手下还曾留下过累累白骨,犯了数不尽的杀孽。
可就是喜欢了。
直到月上枝头,陆府的酒宴才慢慢散了。
新房是扶苏从前的卧室,点着一对龙凤红烛,处处都添置了新用具。
两人先沐浴了一番,将浑身酒气洗去。墨卿只着了一身红色中衣,在铜镜前将残留的红妆卸了干净。一头乌发散落在身后,红妆卸后,舒展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懒散与柔和。
刚卸完,扶苏便端着合卺酒走了过来。
沐浴后,他身上有一点浅淡的香,像是芝兰青桂的清香。
“该喝合卺酒了。”
墨卿抬头,正想应一声,灼热的唇压了下来,唇齿间酒香缠绕,香醇佳酿在舌尖化开了滋味,像是要把她烧起来。
两杯酒都被这样喝完了。
分明只是两杯酒,她却觉得有了醉意。
果然是美色醉人。
扶苏的唇落在了她的颈上,呼吸间染着淡淡酒香。察觉到他还想再进一步,墨卿眯着眼一口咬在了他手上。
“哥哥,还要结发。”
扶苏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似泠泠琴音,听得人心尖发颤:“好。”
他去过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缕长发,然后轻轻剪下墨卿的一缕长发。乌发交缠在他修长的指间,很快编成了一个结。扶苏将它放入了玉盒中,然后放进了暗格里,然后落了锁。
墨卿看见了,正想笑他至不至于放进暗格里还落锁,就被扶苏一把抱起,朝里间的床榻走去。
两人一起滚入了柔软的床铺。
扶苏的衣襟刚刚被她扯了扯,有些松,露出一片好风光。墨卿见色起意,忍不住上前俯首亲了一口。一抬眼,就看见了扶苏颜色深沉的眼眸。
像是在干柴上点了一把火,瞬间就星火燎原了。
锦帐落下,红烛静静染着。
屋内沉香重锦,帷帐深深,月色迷蒙,午夜微风自菱窗缝隙溜入,却淘洗不了那般甜蜜旖旎的气息。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红烛缓缓燃着,微微点亮一室旖旎。
墨卿也不记得折腾了多久,她枕着扶苏的手臂,连头发丝都不想动。忍着困意,她含糊不清问了一直挂在心里的疑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有什么好,能让他不要这千里江山?
扶苏侧身抱过她,然后在她额间落下了一吻。
“在我眼中,你比江山好。”
纵使旁人说她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可她为家国毅然出兵对抗东瀛,为救他孑然一身闯入重兵镇守的沂州城。
没有她,这江山也不会是他的。
墨卿侧首迷迷糊糊吻了吻扶苏的指尖,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睡吧。”摸了摸她的乌发,他声音含笑,像夜间最轻柔的风拂过。
能与子共白头,就是他最好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扶苏君和教主甜甜的番外~
如果觉得甜就给我一个么么啾!
他们俩的故事就结束啦,明天写十七的番外,然后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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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啦
第94章 番外二
雪白的花瓣落到了小池里, 惊起几尾桃花鱼。初夏的蝉鸣悠悠,小院旁植着紫竹, 不时有微凉的风拂过,响起沙沙竹叶声。
院子里摆着贵妃榻, 墨卿半眯着眼,听着沙沙竹叶声,抚着肚子,慢慢睡了过去。
思绪逐渐模糊,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十七!”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九岁的女孩,眉目间灵动隽秀。墨卿放下手中的笔, 拽着认真看书的十七,笑嘻嘻道,“我们去找师兄, 一起去抓鱼吧。”
十七也不过十三岁,生得清秀俊俏, 像是哪家小公子。他看了看墨卿才抄了一张的书, 有些犹豫:“小少主, 你的书还没抄完呢。”
墨卿拽着他就往外走,连蹦带跳的,扯得十七险些栽了跟头。
“怕什么, 师傅还睡着呢,我早点回来抄就好了。”
墨桓被罚去打扫祠堂了,里面供着墨无涯各位师祖的牌位, 好好的一个俊秀少年,拿着个扫帚搞得灰头土脸。
听见墨卿说要去抓鱼,他把扫帚一扔,眼睛发亮搓了搓手,拉着两个人就往后山跑。
林子里有条小溪,墨桓挽起衣袖,拿着墨无涯赐他的剑,正全神贯注盯着溪面。
寒光一闪,剑上已经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墨桓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对墨卿和十七说:“你们俩去找点柴,我抓鱼。”
墨卿拉着十七,转身朝密密的林子走去。
林子里有许多干树枝,两人一路走一路捡干树枝。墨卿转过一个灌木丛,看见许多散落的干树枝,便弯腰下去捡,还一面喊道:“十七,这里!”
刚拾了几根,几只马蜂便飞了出来。墨卿闪身躲开,又捡起了几根。
只见,一个马蜂窝露了出来。
黑云般的马蜂瞬间涌了出来,捡来的树枝瞬间落了一地,墨卿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捂着脸往后跑,屁股后面还紧紧追着一团的黑云。
“别咬我的脸!”
十七一惊,转身就看见一团黑云紧追着墨卿不放。
两人开始抱头鼠窜,被蛰到连连惊叫。
十七抱着墨卿就地一滚,把她尽可能护在了身下。
一阵兵荒马乱后,两人灰头土脸爬了起来。墨卿被护着倒还好,十七的脸被蛰到肿了一圈。
柴没捡到还被蛰成了猪头,墨桓也没心情烤鱼了,急急忙忙带着两人去了教中医师那里。
墨无涯刚睡醒午觉,就听见自己的小徒弟被蛰成了猪头,匆匆忙忙赶到药庐,看见肿的和萝卜一样的手和十七又红又肿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把他们三个结结实实臭骂了一顿后,墨桓被墨无涯揪着耳朵提去了大殿罚扫。
“天天带着师妹鬼混,要你这师兄有何用?”
墨桓挨了一顿臭骂,又不敢说是墨卿说要去玩的,只得委委屈屈拿起扫帚乖乖扫地。
等墨卿好得差不多了,墨无涯将她拎到了书房罚她抄书,抄得她险些飞升。
十七被咬得重,脸上的印子还没完全消去,青青紫紫一片看起来有些滑稽。趁着墨无涯午睡,他从窗户翻了进来。刚进来就看到趴在桌子上胡乱写着的墨卿。
听见声响,墨卿转头看见是十七,顿时眉开眼笑:“十七!”
十七朝她一笑,然后拿出了一个食盒放到她面前,说:“小少主,我帮你抄吧,你歇息一会。”
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十七因为护着她被咬肿的脸,饶是墨卿脸皮这样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那多谢你了。”
十七浅浅一笑,唇边隐约有个笑窝。他说:“这是应该的。”
墨卿打开食盒吃了一块乳酪酥,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像只小松鼠。她坐在十七旁边,笑眯眯递了一块乳酪酥给他,然后说道:“十七,你可真好。”
他耳根微微一红,没敢对上墨卿那双笑盈盈的眼,只是接过了那块乳酪酥,垂着眼低声说:“小少主也很好。”
少年的声音清澈明朗,像山间飘荡的云雾,慢慢模糊了。
梦境飘到了十八九岁时。
云来阁里丝竹声声,姑娘温言软语劝着她们的恩客再留一会。
墨卿刚一入云来阁,老鸨就热情把她连扯带拉请了进来,然后赶紧朝楼上的姑娘使眼色。
不过瞬间,她便被被七八个姑娘围着,美人的熏香围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教主,您终于来了,奴家好想你。昨日奴家在碧玉轩看见一支羊脂玉簪,好看极了呢。”
“哎呀,奴家昨日去了锦衣阁,有身胭脂红的衣裳,好衬奴家肤色,好想穿给教主瞧瞧。”
“教主——”
“教主……”
墨卿好不容易从一声声教主里挣脱出来,连忙喊道:“好好好,给你们买!”
好不容易摆平了一堆姑娘,墨卿朝老鸨扔了几片金叶子,头也不回上了三楼雅间:“叫月霜姑娘过来。”
老鸨眉开眼笑,有些年纪的脸笑得如同一朵干菊花,她一叠声应着:“哎,快去叫月霜好好伺候教主,不可懈怠了。”
墨卿在雅间里睡了到了傍晚,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月霜换了舒缓的小曲,缓缓弹着。
待她一觉睡醒,月霜将写着最近一个月武林动向的信封交给了她。
楼中的清倌送来了一壶好酒,墨卿笑着谢过她,照例拿出了钱袋给了赏钱。
手摸入钱袋时,墨卿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还是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清倌手里。
她忘了昨日去了酒楼,用了大半的钱,今日怕是不够钱付账了。
于是墨卿一反常态,在云来阁待到了入夜。
墨卿在云来阁喝完了三壶酒,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
雕花小门被轻轻敲了一下。
“教主。”
男子的声音低沉冷清,但在墨卿听来犹如天籁。
不等月霜反应过来,墨卿便极快走了出去,一把将十七拽到了回廊转角,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可算来了。”
十七比她高,微微低头看着她,薄唇微抿,然后将自己的钱袋放到了墨卿手中。
“回去还你。”墨卿朝他一笑,转身唤来了老鸨结了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云来阁,天色已经暗了,云层被夕阳映得深深浅浅,给朝阳城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浮光。
见天色已晚,墨卿便带着十七穿过弯弯绕绕的小道,走到一片开阔的湖岸,边上有一家小馆。
端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笑得很是和气。墨卿喝了一口米酒,朝十七说:“这里的鱼不错,你试试。”
朝阳城在落月崖山下不远,墨卿去朝阳城一般午后去,傍晚回,这次迟迟未归,她猜到十七会来寻她。
十七轻轻应了一声,先给她夹了一块。
妇人点了灯,鹅黄的灯火暖意融融。十七安静吃着,然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墨卿。
柔和的光落在她眉目间,冲淡了那点不散的阴郁与煞气,竟生出了几分柔和与安宁。恍惚间,又想回到了从前在落月崖与墨桓墨无涯一起用饭的傍晚。
“教主。”十七忽然开口,他想和墨卿说,放下那些恩怨,洒脱过完自己的一生,不要为了别人去活着。
“嗯?”墨卿咬着一块鱼抬起了头,眼尾微微挑着,拉出了几分凝在眼尾的稀碎恨意。
那些话又慢慢咽了回去,十七又想,那可是她最亲的师傅师兄,他又是以何种立场去劝她放弃。
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少去花楼饮酒,过于伤身。”
“哎……又来了。”墨卿忍不住朝十七一挑眉,笑道,“不如用完饭我带你去云来阁,里面的姑娘好得很。”
去过了他才知道好,省得天天在她耳边叨叨。
十七薄唇微抿,语气是少见的坚决与冷淡:“不去。”
“不去?”墨卿来了兴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问他,“有喜欢的女子了?”
只见十七动作一僵,险些将竹筷打翻在地。白皙的耳垂慢慢红透了,像饱满的珊瑚一般。
十七忍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才梗着脖子僵硬点了一下头,声音喑哑:“嗯。”
“是哪家姑娘?我认识么?性情如何?”
墨卿一连三问,十七一句没答。他只垂着头,耳朵红透了,像只任人揉捏的兔子,看得墨卿更想逗他。
“教主,别问了。”
十七的声音逐渐飘远了,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纱雾。
再睁眼,已经是落月崖后山山坡上,绿草如织,翩跹蝴蝶点过花骨朵。
草地上铺了毯子,墨卿坐在上面,旁边坐了十七。
他看着墨卿,视线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然后浅浅一笑,唇边隐约有个好看的笑窝。
他捧了一个扣着长生锁的项圈送到了墨卿面前,说:“这个送给小少主。”
墨卿接过长生锁,银锁精致得很,还镌刻着落月崖的教中图腾。两人手指相触,十七的手指微微有些冰凉。
“十七。”墨卿低低唤了他一声。